《昏黄》苏不古

12、边陲12

　　芙丝心里一直憋着火气，这时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哦？那么请这位坐在指挥室的先生告诉我这里谁来守？！”
　　她反手将一个异形生物的脑花崩了出来：“你们临时调来的那几个SOD早他妈躺了。”
　　接线员被这迎面扑来的怒气镇住，一脸错愕地看向身后的格温中将，格温的绿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他扭头看了一眼会议桌上，Y区基地长的虚拟影像。
　　脖子上胖出了褶子的基地长摊手，表示自己对于这么一个刺头下属也着实无可奈何，巧克力色的脸上看不出真情假意。
　　没办法，单就芙丝·博纳尔能在空降到人生地不熟、鱼龙混杂的Y区外城区后，站稳脚跟、安安稳稳升到这个位置来说，芙丝实在是有着让人叹服的本事。
　　何况自从她来了，Y区基地警署的业绩着实好看了不少，治安情况也有所好转，这也让基地长看到了自己调任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希望。
　　再加上这位军区长官与他还并非从属统一党派，利益上隐隐相对——他实在没理由因为这么一点脾气上的小缺憾，就去给这么一个好用的下属添堵。
　　别无他法，格温接过频道，对着眼前的监控屏幕沉声道。
　　“芙丝·博纳尔警督，这里是格温中将，我以临时最高指挥的身份命令你——及时带领A级以下战斗人员撤离战场，稍后将会有S级到达现场进行战斗，注意及时撤离、避免不必要的误伤。”
　　话音落下，他也不等待对方的回复，便干脆利落地切掉了通讯。
　　芙丝听着耳麦里戛然而止的声音，毫无顾忌地翻了个大白眼。
　　同一时间，一道灰蒙蒙的空间裂缝在众人眼前缓缓展开。
　　直到张开到差不多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的大小时，一个全副武装的壮硕身影，便如疾奔的猎犬一般从中飞跃了出来。
　　下一瞬，空间传送门便雾一样地散去了。
　　这S级的速度极快，C级以下的人甚至难以用肉眼捕捉到他的动作。
　　他只停顿了一瞬，在锁定了传说型的位置后，就抽出一把构造复杂的大剑，直直地向着那庞大可怖的怪物冲了过去。
　　几下借力，他的身体腾空而起，就着巨大的冲力，这人对着怪物的胸膛就是一下。
　　尽管没能破开它怪异的胸膛，但剧烈疼痛和力道也使怪物向后踉跄了一步、同时激怒了它。
　　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怪异的声波让不少人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摔倒在地，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巨大的冰锥不断凭空凝出，对着人类S级的方向砸去。
　　而人类凭借灵活的身形和丰富的战斗经验闪躲着凌厉的冰锥，在存有余力的间隙，大剑在他手中悄然变换了形态，在一阵炫目的光芒过后赫然组装成了一把便携式电磁炮。
　　在传说型的巨爪又一次拍碎一幢低矮建筑后，滚滚烟尘里，一发炮弹激射而出，在怪物没来得及回防的空档直冲它胸口。
　　但令人惊愕的是，炮弹虽然成功击中怪物嶙峋的胸口，却并没能冲破骨骼的防御，只炸得薄薄的皮肉边缘冒出了一缕焦烟。
　　受伤使得传说型怪物变得越发狂躁，它昂起头颅，仰天长啸。
　　嗷呜——
　　强烈的声波扩散，夹杂着人类难以分辨的信号，不仅瞬间吹散了S级借以隐蔽身形的烟尘，也召来了一批异形怪物向这边靠拢。
　　指挥部里，基地长看着胶着的战况紧皱起眉头。
　　“总军区为什么只派遣来一名S级，按规定，面对主动对人类基地发起进攻的高危未知传说型，至少需要派遣一支三人小组的S级战队，对传说型进行驱逐或围剿——”
　　“基地长先生——”
　　格温中将颇为傲慢地打断对方的质疑。
　　“您该理解我们空间系的宝贵，目前全联邦仅有的一位军区任职的A级空间系成员，暂时还难以支撑起如此长距离的多次活体传送。”
　　“难道就看着这一基地的人去死吗？！”
　　面对基地长激动的质问，格温中将不疾不徐地继续打着官腔。
　　“您怎么会这么理解？“猎人”小队已经在赶来回防的路上了。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将这只传说型引回丛林，直升机送来的后援的S级小队会对它进行围捕。”
　　“你们——”
　　基地长不敢相信他们竟然就打算这样拖延下去。
　　“联邦需要对这一未知传说型进行进一步研究，请您明白自己的职责。”
　　格温一挑眉，露出一个假惺惺的惋惜表情，也不顾基地长难看的脸色，扭开脸看向自己的屏幕。
　　战场上，孤军奋战的S级面对众多怪物的围攻勉力支撑着，不得不将更多的精力放在闪避上。
　　同时为了将传说型的注意维持在自己身上，不时地对着传说型进行轰炸，闪躲间将传说型引向丛林的方向。
　　但传说型可不像没多少脑子的异形生物，它显然有着自己的思维。
　　在察觉到这烦扰自己的人类引导着自己偏离了原定方向时，变得越发暴躁，攻击中带着急切，几次险些击中S级。
　　一时间，形势僵持不下。
　　芙丝一时间举棋不定，是否要将其余战斗人员撤离战场，将巨大的压力全部放到这名明显被整的可怜S级身上。
　　幸而此时天际传来螺旋桨的轰隆声，数架漆黑直升机飞近，机身上喷涂着“SOD-Y”的白色编号。
　　——是杰里斯分队的回援。
　　芙丝意识到，是时候该赶紧带人撤离这里了。
　　就在她转过身准备发指令时，一道凌空而来的巨大冰锥却飞速袭来，在碰到高压激光电网时被切割为数份，速度却看不出下降。
　　芙丝想要避开，却不知扯动了哪根神经，剧痛由腹部的伤口处蔓延至四肢百骸，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下。
　　这可真是要命。芙丝如此想着。
　　就在她下意识开始分析自己会被砸成什么形状的尸体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却在他耳边响起。
　　“芙丝阿姨——”
　　怀特？
　　芙丝怎么没想到怀特会出现在这里。
　　毕竟在自己明确表示不会祝福自己姐姐的儿子跟一个半兽人在一起、并且不欢迎夫妻二人每天来探望自己后，两人被自己以很难看的态度赶回了基地内的旅馆。
　　但心中的疑惑还没问出口，怀特就拽着芙丝的手发动了异能。
　　他的异能是能够做到短距离瞬移，或长时间内提升自己与同伴移动速度的增幅类异能。
　　一大根冰锥深深插入地面时，芙丝已经和怀特站到了相对安全偏僻的位置。
　　甫一站稳，芙丝便注意到了早等在这里的其他三人。
　　芙丝皱着眉头打量，一个半残的吊儿郎当的中年人、一个包裹严实古里古怪的瘦小矮子、负伤苍白虚弱的半兽人……
　　阵容简直不能更凄凉简陋。
　　芙丝看向自己一身狼狈、不知道在哪儿滚了一圈的外甥，无奈地对他翻了个白眼。
　　“我早就说过怀特，给那些恶心的资本家卖命还不如进军队去搞权术，你有那个糊弄人的天赋——起码死了之后那些脑子进屎的政客会假模假式地给你弄块儿不用花钱的墓地。”
　　波妮噗嗤地笑出了声，怀特搂着妻子的肩膀一脸尴尬的扯起一个笑脸：“嘿，芙丝……”
　　芙丝感受到对方隐晦的告饶，又翻了个白眼，这时波妮出声打圆场。
　　“真高兴你没事，芙丝阿姨。”
　　“哈，你管这叫没事？”
　　芙丝比划着自己和波妮位置相仿的伤处。
　　波妮不在意她语气中的刺：“毕竟我们都还活着见了面，这就已经很值得高兴了。”
　　芙丝冷哼一声：“谨慎点吧，年轻的半兽人小姐！”
　　波妮耸肩回以灿烂一笑。
　　芙丝扭脸对上一脸紧张的怀特的脸：“你那是什么表情——怕我像个恶毒婆婆那样欺负你老婆吗，哦得了吧，我又不是你妈。”
　　一句说完，也不理会怀特的张口欲言，继续道：“有治疗的吗，没有的话我就要继续去工作了——来确保我能拿到那点微薄的工资。”
　　“呃——”怀特发出一个迟疑的单音节。
　　实在不怪他每次面对芙丝阿姨时都处于一个半死机的状态。
　　实在是，怀特每次在面对芙丝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处于中二期的悲惨童年——
　　在外祖父家的训练室里缠着对方给自己当教练时，屡次差点被打死的惨痛经历。
　　芙丝年轻时是个相当固执的人——虽然现在也是，当她做下决定时，即使是当时已经是家里公认最古板固执的外祖父也要暂避她的锋芒。
　　所以，当素来被家族中小一辈躲着怕着的小阿姨，头一次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格斗方面，被小外甥崽如此推崇赞赏时，她的心头涌起了相当强烈的责任感。
　　这让她即使是在对方多次求饶、逃跑的情况下，也坚持在暑假的每一天把对方揪回到训练室。
　　但可惜的是波特没有如芙丝一样继承外祖父那样的体能类天赋，不具备新世纪格斗所需的力量性，芙丝只能遗憾地教给了他仅够在一群小萝卜头的围殴中自保的格斗技巧。
　　但即使是这一点也够年幼的波特脱一层皮，同时却又让他在后来的人生经历许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受益匪浅。
　　因此每每再见芙丝阿姨时，在外人称八面玲珑的波特，都会表现出格外的敬畏……和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