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尘寰》飞息栖

3、一别两宽

　　我是如何爱你。我想给你一切，可我一无所有，我想为你放弃一切，可我又没有什么可以放弃的，钱，地位，荣耀，我仅有的那一点点自尊，没有这些东西的装点，也更不值一提。
　　———《恋爱的犀牛》

　　纪温年觉得傅逍萧八成少根筋。谁能说不难过就不难过。
　　交代一班同学送药后回班的傅同学在教室门口打了一个喷嚏。
　　傅逍萧知道这件事他没处理好，他有些后悔，没有在分手当天和温年说清楚。不过照他的性格，这么说的话估计死活都不愿意吧。

　　纪温年午休一结束就被眼镜叫去了办公室。
　　眼镜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小年啊，今天午休巡查时发现你带了一盆那什么花，教室是用来学习的，不是开植物园的地方。老师知道你学习认真，作业也不马虎，虽然上个月有些退步，不过老师相信你一定可以赶上来，不过那花明天还是带走……”
　　纪温年注视着老师，但思绪渐渐转移到他身后的窗子。九月，暖空气南下，北半球吹西北风了啊……学校种的树很高，几片叶子从防盗窗透进来，裹挟着秋风，混着阳光洒在办公桌上。
　　前年的这个时候，他和傅逍萧在一起了。
　　那时才高一，排课不多，他们有很多时候聚在一起。有时温年会拿着偶然捡到的形状新奇的叶子送给傅逍萧，刚上完体育课溜出学校的傅逍萧会给纪温年带红豆奶茶。

　　闲适时，恋爱就是锦上添花。

　　“报告。”一声清脆的男声把他的思绪拉回。不用想，一定是傅逍萧。
　　纪温年把背挺直了些。

　　“老师，我来拿今天的数学卷子……”

　　“小年啊，老师要讲的就这么多，希望你学习进步，那盆花你今晚带回去吧。”

　　“老师，今天的数学答案第三节晚自习需要展示吗……”

　　“小年同学？”

　　“好的，谢谢老师，我先走了。今天就由温余负责吧。”

　　“纪温年？”

　　纪温年一下子反应过来，发觉刚刚无视了眼镜说话，顿时脸红了一片，说话也开始不利索了。
　　眼镜叹了口气，叫他回教室。
　　他只好道歉，出了办公室，扭头，直直对上站在办公室门口抱着一塔卷子的傅逍萧。

　　“好好吃药。”

　　“别难过了。”

　　一看到他就想起中午的纸条，脸上刚刚消下去的红晕一下子漫到了脖颈。
　　秋风并不眷顾纪温年，逆着朝向将他微长的头发吹的乱七八糟，他狼狈不堪。凉风吹得他有点发抖，脑袋更晕了。下课了，不少同学在走廊溜达聊天。
　　傅逍萧说：“对不起。”
　　然后腾出一只手，不顾其他人在场，把温年遮住微红双眼的头发别在左耳，又顺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放缓了语气：“到晚自习应该就不烧了。”

　　这下纪温年是真的搞不懂傅逍萧了。他脑袋现在不太清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烧到了多少度，他赌气一般撇过头躲过他的手，忍住逼问他的念头，上课铃响了，纪温年头也不回地跑回教室。

　　殊不知，那个卷着如松涛狂澜秋风的午后，是两人高考前的最后一次会面。

　　纪温年不是不想把花带回家，只是家里没人，父母工作忙，清洁阿姨只有星期一才来。
　　他想着，突然觉得没意思。分手后还专门买盆花干什么，为了纪念他？高三了，他想一改之前无所谓的心态，打算拼一把，这花放那儿不就惹我分心。眼镜说得对。他自嘲地想。

　　晚自习之前，纪温年把退烧药又吃了一粒，果然好多了。
　　清醒过后，他才想起那时在办公室门口的场景。太任性了……人家好心给自己送药，自己竟然还是一副不领情的样子。正纠结要不要去四班给他道个谢，冉明燃突然靠过来，一脸担忧的模样。
　　纪温年一下谨慎：“干嘛啊你，我好多了。”
　　“不是，你有没有听说那什么……”他犹豫了半天，似乎是在想如何措辞，“你和那四班的，还好吧。”
　　“不好了，已经分了。”
　　“我给你说个事儿，你别太惊讶。”

　　纪温年点点头，心脏好像是预感到什么，突然像是被攥紧了一下，好疼。

　　“傅逍萧转学了，据说还出国了。”

　　“书本也没带走，说是太多了很麻烦。”

　　“午休之后就走了。”

　　……

　　大脑瞬时被抽空了。
　　国外？哪个国外。他问。
　　冉明燃不知道。
　　纪温年觉得，退烧药不管用了。他感觉又烧了起来。

　　晚自习第一节是数学测验，数学单科一向是纪温年在一班突出长项之一，卷面整洁，思路漂亮，老师经常拿他的卷子作为标准模版。
　　可这天数学卷子异常地难，温年状态不好，写得极其艰难。

　　他努力集中注意力。写到一半，看到了一道需要分类讨论的圆锥曲线，是之前与傅逍萧一起讨论过很久的题型。他读题，发现读不懂。他猛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读一遍，开始列出了题目求解的多种情况。列了近十分钟，算出的数字千奇百怪，他静不下心。眼眶不自觉地红了。

　　坐在一旁的同桌看自己身旁的大佬早已没了动静，以为他已经把卷子完成了。他惊讶地瞥过一眼，发现大佬正手握着笔，已泪流满面。
　　他惊呆了，忙从座位胡乱扯了几张纸递给纪温年。这动静惊动了周边的人。纷纷来安慰这位捏着纸手足无措的大佬。
　　不料他们越是安慰，温年就越止不住抽噎，主要是周围同学还安慰不到点子上，认为他是写题目时难得被卡住了一时接受不了。纪温年不停地摇头，偏偏哭得太猛还说不出话。

　　一班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下变得多了起来，吸引了巡查老师的注意。
　　纪温年被叫出了教室，老师细心开导他叫他不必太过紧张，说他这个成绩上个好学校没问题。

　　开完班主任会的眼镜回来后看见这一幕，询问了情况后自责不已，非常后悔今天下午叫他去办公室训话的事，并批准了可以把茉莉放教室养的事。

　　纪温年平静下来。摇摇头，拒绝了。决定把盆栽送给楼下的花奶奶。
　　眼镜也不多说，给纪温年开了张请假条，叫他今天回家好好休息。
　　然后纪温年只端着一盆满是花苞的茉莉，当着全班的面回家了。

　　连书包也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