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思妙想》桂丹

8、第 8 章

　　人生实如钟摆，在痛苦与倦怠之间摆动，谁能逃得过时间之蹄而不苍老？谁躲得过现实的棰而不折骨？年少鸡鸣方就枕，老人枕上戴鸡鸣。转头四十余年梦，不道消磨只数声。

　　四十年前，国家实行的是计划经济，物资匮乏。在这40年期间中国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经济的飞速发展，中国城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除了思想的解放，观念的更新，人们日常衣食住行也一天天好转，一步步迈进了小康的美好岁月。我们的心中也充满了无限的期盼，在2018年的新年贺词中所说，“我们要以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为契机，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将改革进行到底”。

　　回首过去，我们40年的风雨历程，岁路途艰辛，但是硕果累累。

　　很多年没有回过老家，那里变了好多，从火车站开始，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记忆中那是个很小的镇子，家里老宅前面就是一条小溪涓涓流过，每逢盛夏，招呼上几个交情不错的小伙伴下溪，把手深入溪水下的荇泥中往里深深一抓，总能捉住几只被泥包裹挣扎的小螃蟹，随后朝早已准备好的瓷碗一丢，“当！”的一声格外清脆，偶尔还夹杂着嬉笑声，到了中午，毒辣辣的太阳把大伙的脸儿晒得通红，各家的大人就破开嗓子喊。

　　“吃饭啦！喊多少遍了也不应个声？耳朵长茧啦？”

　　这时大家就会带着自己的胜利品兴高采烈地奔回家炫耀，晚上就可以吃上蒸螃蟹，沾点家里拌好的酱料，味道真是美极了。

　　但是一回到家也是不能安生的，在饭桌上，大人总会一边为你盛好饭，一边骂你的不争气：“一天到晚就会出去鬼混不着家，浑身上下跟个逃命要饭似的，再好的衣服给你也白搭！”话是这么说，可是语气里却透露出一丝宠溺。

　　要不然怎么总是对你说：“你这个孩子啊！真拿你没法儿！”对着外人却是骄傲地说：“他现在真是长大了，懂事了。”

　　到如今也还总是在耳边说：“不管你多大了，我眼里都还是孩子。”

　　那到底是大人了还是孩子呢？现在也不懂啊。

　　而周边的小铺也都不在了，曾经沿街叫卖的小吃早点都变成一家家规模正经的店铺，家里的老宅说是老宅，老是真的，宅却称不上，不过因为它落在南街和北街的中间，行人为了图方便便直接从家里过去，鲁迅曾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套着这话也就能理解了，至此家里人来人往的倒是成了沟通南北的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叫它老宅，久而久之大家便都这样叫了。

　　前些年乘着改革的风，政府开始整顿修路，打通了一条新路，从南到北更近，路也更宽敞洁净，那以后从老宅走的人越来越少，外婆年纪大了免不了要唠叨几句：“唉，大伙儿现在都不爱往这走了，这里越发冷清了，想当初……”

　　想当初每天都有人来，外婆在厨房做饭，炊烟袅袅时，路过的人都要和外婆找个招呼或是拉上几句家常，常常外婆在埋头炒菜，额头上都是汗水还要分心接上问话人的话，唯恐冷落了人家，而外公每每种完庄稼回到家中都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有时大半夜的有人要过去，轻轻唤外公的名字，外公总是睡的很沉，这时外婆就会捅捅外公的胳膊喊他起来开门，外公嘟嘟囔囔的说：“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了……”

　　可是，从新路修好后，外公就总是望着门口出神，到了晚上八点，外婆见不会有人来就会叫外公锁好门：“老头子，上锁吧，不会有人来的……”

　　大伙儿啊都去走大马路了，不会再来这里了……

　　后来镇上的年轻人都走出去了，然后年轻人回来带着家人又走出去了，这一走大约是很久才会回来了，外公外婆也在前几年跟随父母走出了那个镇子，刚开始的时候外公外婆怎么说也不肯走，还是父母好说歹说才愿意，到了大城市住在干干净净的楼房里，他们却很拘束，好像从前的活络心已经和遥远的老宅一样被束之高阁了。
　　好在外公外婆渐渐地适应了，有一天外公外婆说想在城市里找份工作，他们的眼睛里许久以来第一次透露着炽热的光，是那么热烈，那么迫切，父母只好同意，跟随着去看他们工作的地方，是一个小型制衣厂的门卫，监管着人来人往，看着外公热切地为进出的人开门。

　　“人还真多，晚上估计是睡不成好觉咯！”外公开着玩笑地说。

　　听着外公的话，外婆便打趣着：“嘴上这么说，心里指不定偷着乐呢！”

　　外公拿着一个遥控感叹地说：“这里可比老宅好多了，以前在老宅的时候，如果在冬天大半夜有人要过路，你还得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起来去开门，现在就算我躺在里边的床上，听到车鸣或者有人喊的声音，我只要按下这个遥控，门就能开了，都不要离开床，要是以前老宅也有这种遥控那可就舒服多了，哈哈哈哈。”

　　“可拉倒吧，你要是一直呆在老宅里就算有遥控你也不会用。”外婆很不客气的对外公说。

　　这样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是很久没有过的场景，那一刻终于明白，外公外婆并没有适应大城市里的生活，他们只是隐藏了自己的感受，因为他们知道就算回到那个小镇中，回到那个老宅里，他们也一样不快乐，因为老宅再也没人走了，他们只是想要和从前一样。

　　站在老宅门前，周边都是一栋栋漂亮的楼房，老宅在其中显得十分与众不同。

　　所以这又是另一种幸运，虽然新的大马路取代了老宅的路，可是无数个拔地而起的制衣厂或者其它类型的厂还需要像外公外婆这样的人，他们有着念旧的情怀，可是也会安然接受新鲜事物，而记忆中的美好就让一直安静地呆在那个老旧的时光里，偶尔拿出来感叹一番也别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