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声声里》慕钺

1、东边炮火

　　1937年7月7日
　　夜
　　“轰隆——”
　　炮火声隐隐约约的从东边传来。
　　“爹！娘！”
　　荆家二少爷荆熙樾穿了件条纹衬衫大步跨进了中堂，脚下踩的马靴擦的锃亮，腰间别了两把柯尔特M1917型左轮，正宗的美国货，他蹙着眉疑惑的问：“爹娘，哪儿打枪了啊？”
　　荆家老爷荆寒声还未到不惑之年，他站在四四方方的院中，面色凝重的望着东边，中气十足道：“保不齐是那帮军阀又起了乱子，离咱们平城远着呢，不必管他们。”
　　“爹，我怕是土匪闹事，我去找我大哥了”，荆熙樾年方十六，正是心怀热血的年纪，风风火火的跑出了院子。
　　“川儿……”，荆家夫人白氏担忧的朝儿子远去的背影望去。
　　荆熙樾、荆屿川。
　　“屿川”正是荆熙樾的表字
　　荆寒声怕出事，连忙吩咐：“荆虎，你去看着少爷，将他安全护送到军营，另外让渊儿明早回家中一趟。”
　　“是”，身材魁梧挺拔的荆虎领命，他着急忙慌的追了出去。
　　“夫人别担心，夜凉如水，我们也回去吧”，荆寒声宠溺的扶着白蕊回房。
　　……
　　“少爷、少爷”，荆武跑的气喘吁吁，他将缰绳殷勤的递到荆熙樾手中，谄媚一笑，“少爷，小人扶您上马。”
　　荆熙樾等的有些不耐烦，嘟囔道：“墨迹！”
　　他将黑色马鞭往腰间一别，跨到马上，马鞭一挥，带着荆家的警卫队扬长而去。
　　荆家大院儿离荆家大少的军营驻地不远，伴随着阵阵不是很真切的炮火声，荆熙樾来到了大帅府，他吊儿郎当的坐在马上，卫兵着急忙慌的给他开门放行。
　　“驾！”
　　众人纷纷下马，只有荆熙樾一人大大咧咧的骑马入内，他将马鞭扔给荆文，自己推门进了荆大帅的办公室，他侧坐在办公桌上问：“哥，你干嘛呢？哪边又打仗了啊？”
　　“没规矩”，荆熙渊也就嘴上苛责几句，他捏了捏眉心，起身坐在沙发上给弟弟泡茶，他面色有些沉重，军人的敏锐令他有些心神不宁。
　　他道：“炮火是从东边传来的，具体还不知道是哪个省起了战事，我总觉得最近有些不安稳，你老实点待在家里，没事别乱跑。”
　　荆熙樾嬉皮笑脸的笑了笑，瘫坐在沙发上，他不以为意的打岔：“哥，还是你这儿的茶好喝，担心什么，爹都说了，保不齐是哪两边内斗呢，这种事我早就见多了，反正炮火也烧不到咱们平城来。”
　　“阿樾”，荆熙渊不放心的叮嘱，“最近世道不太平，你老老实实的在平城待着，不准乱跑。”
　　荆熙樾暂停了把玩茶盏的手，他无奈的点点头：“大哥，我知道了，你这话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行了，大哥你歇着吧，我先走了。”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荆熙渊起身追着人问。
　　荆熙樾停下脚步回头，讪讪一笑：“红袖阁。”
　　荆熙渊被气笑了：“反了你了！不准去，红袖阁是什么地方，你小小年纪少去些烟花之所。”
　　“大哥你可别想歪了，我就是去听曲儿而已”，荆熙樾苦苦哀求，“大哥，你可千万别告诉爹娘，得保密。”
　　荆熙渊从军装口袋里拿出了一沓银票来，警告道：“只准听曲，荆熙樾，你要是敢胡作非为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不敢不敢”，荆熙樾爽快的将钱塞进口袋，跨马扬长而去。
　　“刘副官！”，荆熙渊朝门口喊了一声，“你去盯着小少爷，他回府了再回来跟我汇报。”
　　“是，大帅放心”，副官刘福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少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荆武好奇的跟在后面问个不停。
　　荆熙樾抬了抬眼道：“红袖阁。”
　　荆文闻言大惊失色：“少爷不可啊，您忘了老爷的吩咐了吗？”
　　“少他妈废话”，荆熙樾有些不耐烦，用马鞭指着人威胁：“只要你俩别告密，我爹就不可能知道，再说了，我哥都同意了。”
　　杨妈妈站在门外送客，她一见到荆熙樾就喜出望外的迎了上去，沾了香粉的帕子一甩，嗓音千回百转：“呦～二爷，您来了，您可是有日子没来了呢。”
　　荆熙樾丢给了她十块大洋，“少废话，叫雪儿到房里去等着爷。”
　　“是、是”，杨妈妈笑的比刚刚都要灿烂几分，“二爷，您先上楼稍候，雪儿即刻就到，您快请。”
　　“军爷做事理太差，不该调戏我们好人家。”
　　“好人家来歹人家，不该斜插这海棠花。扭扭捏，多俊雅，风流就在这朵海棠花。”
　　“海棠花来海棠花，倒被军爷取笑咱。”
　　……
　　一出《游龙戏凤》，听的荆熙樾心花怒放，他道：“唱的不错，荆武赏银。”
　　“多谢二爷赏”，二人福身一礼，怜人腰肢儿软的不像话，行起礼来千娇百媚的分外好看。
　　荆熙樾饮了口茶，调笑着问：“叫什么啊？多大了？”
　　何茹上前盈盈拜下道：“奴家何茹拜见二爷，奴今年年芳二八。”
　　“何楚请二爷安”，何楚也紧随其后。
　　荆熙樾就是平城的二世祖，混账惯了，他一把将何茹拉到怀中，抬起小姑娘的下巴端详过问：“呦，你们二人是兄妹啊？”
　　“回……回二爷的话，何楚正是家兄”，何茹身子微微颤抖。
　　“不错”，荆熙樾见人干净，便端着酒喂入何茹口中，挥手道：“你下去吧，荆武给他拿五块大洋，爷对男子没兴趣，你再去只会雪儿一声，跟她说爷明儿再去看她。”
　　“是”，荆武将眼眶含泪的何楚送出门。
　　何茹打着颤儿跪在荆熙樾脚边，苦苦哀求：“二爷，求您饶了我吧，二爷，奴不敢的。”
　　“为何？”，荆熙樾虽然是纨绔子弟，混账事儿干了一箩筐，但他有规矩，从来不欺辱女子与老幼。
　　“二爷！”，何茹眼中全是恐惧，她哭的可怜，“二爷，求您了，您就饶过我吧，您要是要了奴，大帅不会放过我们兄妹的，二爷求您开恩……”
　　荆熙樾气的腮帮子疼，他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行了，下去吧，别在这哭哭啼啼的，让雪儿进来。”
　　“是，多谢二爷”，何茹慌慌张张的退了出去。
　　转瞬，苏雪儿推门而入，她肤色雪白如玉，秀发散落在肩上，白色旗袍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她温温婉婉的俯在荆熙樾膝上，气吐如兰：“二爷，您有些日子没来了，今夜东面的炮火声让雪儿害怕，幸好您来了。”
　　荆熙樾温柔的拉起苏雪儿，搂住她安慰：“是我不好，这些日子忙了些，雪儿别怕，炮火离平城十万八千里呢，打不到咱们这儿，再说了还有爷在呢。”
　　“爷”，苏雪儿乖巧的窝在荆熙樾身上，她温婉一笑：“爷您志在四方，是顶天立地的儿郎，我怎会怪您呢，无论您来与不来、多久才来，我都不在乎，只要您心中有我，雪儿便知足了。”
　　“傻丫头，爷心里怎会没有你呢”，荆熙樾笑着抚摸她的秀发，“雪儿，等你生辰，爷答应你一定会给你赎身。”
　　苏雪儿惊慌的抬眸：“爷，您别急于这一时，也千万别为了我与家中起争执，我可以等您，无论多久我都会等您。”
　　“可我怎么舍得让你等呢”，荆熙樾心软的一塌糊涂，“雪儿，纵使你愿意等，我也舍不得啊，你别怕，没事的，一切都交给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