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从（李杜散文）》书尽人间事

2、饮酒误事

　　深夜，天一片漆黑，好似哪位神仙不小心打翻了墨水，让人间染上一片墨色。
　　窗纸上依稀跳动着火光，一团黑影若隐若现
　　“哐当！”杜甫猛然惊醒，醉眼朦胧地看向掉在地上的酒杯，地上是撒了一地的酒水
　　这是第几杯了呢？
　　杜甫拾起酒杯，又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罢了，不想了
　　一杯接一杯，一口接一口，那坛上好的杜康酒便在一夜里被喝了个精光
　　……
　　杜甫是被阳光刺醒的，醒来一看，已是日上三竿。他缓缓坐起身，大脑忽然传来一阵钝痛。
　　他揉了揉发晕的脑袋，依稀回忆起昨晚的情景
　　杜甫最近很不好，不是因为牵挂故世之旧事，也不是因为忘川，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与不安在心底作祟
　　杜甫不是借酒浇愁的人，但在被这可怖的情绪纠缠了半个多月后，不知从哪出找来了一坛酒，在深夜里喝的耵聍大醉
　　整个过程他甚至都是无意识的
　　想到这，杜甫扶了扶脑袋，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穿好衣服收拾好残局便在距离草堂不远的一条小溪漫步。从前他一个人散步，听着溪水哗哗，鸟儿鸣唱，便也不觉孤单。
　　可如今，听着未曾变过的溪流声，心中竟生出了一种寂寞
　　似乎他现在没有在忘川，依旧深陷在战火中，无人应和
　　“叽！”杜甫的思绪被一声鸟叫声拉回，他定睛一看，树下正有一只灰白相间的鸟儿，羽毛光鲜亮丽，可翅膀却不断涌出鲜血
　　“阿灰？”杜甫跑到树下，捧起鸟儿∶“这是怎么了？”
　　“叽叽！”阿灰痛苦地叫了两声，随着叫声，它的嘴里掉出来了一张纸条
　　杜甫来不及查看纸条，便急急地将阿灰带回了草堂安置
　　幸好伤的不重，包扎完毕后，阿灰亲昵地蹭蹭杜甫的指节便飞走了
　　杜甫长叹一口气，转身拿起了那纸条细细读着
　　“贞仪姑娘说今晚月色不错，想邀你一同赏月，白带一坛好酒在桃源居候你”落款人∶李白
　　杜甫看向窗外，此时正值正午时分，阳光毒辣。忽然，眼前的景色变成了一片血红，伴随着“嘎——嘎——”的叫声，大群的乌鸦从树叶中飞出
　　杜甫瞬间瞳孔骤缩，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他不可置信地抹了抹眼睛，再次睁眼，窗外风和日丽，哪有半分方才的可怖模样
　　杜甫摇了摇头，许是幻觉罢了，看来真的要去找药王大人瞧瞧了
　　他想着，便去地窖里取了几坛好酒，一坛对他和李白来说是远不够尽兴的
　　夕阳西斜，太阳西落，不知不觉便到了黄昏时分
　　杜甫吃完晚饭，便在书柜旁翻出一本现代诗集读着，消遣时间
　　风刮起书页，最终停到一页上
　　那上面只有一行字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
　　杜甫愣了愣，心上觉得有趣，抬手又翻过一页
　　这一次，书本随着他翻页的动作慢慢腐烂，滋生出无数的蛊虫
　　杜甫心上一惊，急忙将诗集放到一边，可是已经晚了，他的手背已经迅速衰老，增出一道道皱纹。枯老的双手不断颤抖，紧接着便是一片漆黑
　　……
　　“子美！杜子美！”
　　一道声音将杜甫从黑暗中拉出
　　他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双眼
　　杜甫的目光直接撞上了李白那双充满担忧的眸子，他愣了愣，发现此时并不是在草堂
　　他缓缓起身观察了下四周，正是桃源居的布局，周围围着一大群名士
　　“我这是……”
　　“杜先生，您在草堂内晕倒了，幸亏太白先生及时发现”使君开口道
　　李白长舒了一口气∶“子美你真的吓死我了，白一推门进去便看到你倒在桌子旁边”
　　“咳！我不是有意要擅闯你家的，我只是看你久久不来赴约，担心你而已……”李白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开口补充道
　　“甫知道，多谢太白兄了”杜甫轻笑
　　使君冷不丁开口∶“杜先生这一段时间可否有过不适？”
　　杜甫揉了揉发晕的脑壳，道∶“的确……甫近日总觉心神不宁，还常常出现幻觉……”
　　李白有些急迫地问道∶“使君，子美莫不是被邪灵附身了？”
　　“这……”使君踌躇道
　　孙思邈捋了捋胡子道∶“老朽方才在给杜先生诊脉时，在杜先生身上嗅到了浓烈的酒精味，杜先生可是近日酗酒了？”
　　见被戳破，杜甫如实回答∶“甫确实近日饮酒过度，但……这种行为似乎我也无法控制，常常是恢复意识时已经醉倒在酒坛边了”
　　“酒精……酗酒……幻觉……”李白喃喃道
　　“酒！是酒！”李白忽然高声叫道，将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太白先生，您发现什么了？”使君问道
　　“使君，可否用三世镜检测一下子美所饮的酒的成分？”
　　“太白先生怀疑是酒导致杜先生出现幻觉的？”
　　“没错，依我看来，子美不是借酒消愁的人，而子美的种种怪异行为都是在饮酒后出现的，很大概率是酒有问题……”李白滔滔不绝
　　正说着，麒麟已经将酒坛取来了
　　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使君召出三世镜，坐在酒坛前闭上眼睛，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在这一刻凝固了
　　半晌后，使君陡然睁开眼，眼中满是震惊
　　名士们见使君如此神态，纷纷凑上来询问情况
　　“这酒中竟含有高度致幻物，并且会使人成瘾”使君声线颤抖
　　其他名士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谁能想到他们每日都要饮的美酒竟掺杂了这种东西
　　“那为什么我们没有产生幻觉”嵇康率先提出疑问
　　“我也不太清楚”使君摇了摇头∶“不过，我肯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我马上就写信上报给阎君，这段时间大家先不要碰酒了，我也会将现在商市所卖的酒撤空，如果出现不良反应，一定要及时上报，避免酿成大祸……”
　　使君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倒是那些爱饮酒的名士垂头丧气
　　“子美，你可还有不适？”李白关切道
　　“并未有，多谢太白兄关心”
　　“那就好……那就好”李白喃喃道
　　李白转头看了一眼讲的口干舌燥的使君，轻咳一声∶“使君，我们是不是该步入今天的主题了？”
　　使君骤然停下，道∶“险些忘了，我也不再多说了，该步入我们今日的主题了”
　　“什么主题？”杜甫有些不解
　　忽然，灯被拉下，视线变得一片漆黑
　　“诸位？”杜甫唤道
　　那片漆黑突然跳跃出一抹火光，伴随着生日快乐歌逐渐放大
　　直到那抹火光跃到了眼前，杜甫才看清，一块生日蛋糕上插着一根蜡烛，火光随着风儿摇曳
　　“这是……”杜甫有些怔愣
　　“子美，生日快乐”是李白的声音
　　“生日？”杜甫猛然想起来，今日已是正月初一了
　　“我没想到今日会发生这种事，本来想让你开心过完生日的”李白的声音有些遗憾
　　杜甫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李白抢了先∶“子美，快许个愿吧，听说在生日这天许下的心愿都会实现呢”
　　杜甫虽然知道这是诓人的，但还是双手合十诚恳地许下一愿
　　“呼——”火光熄灭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灯亮了
　　听着名士们真挚的祝福，杜甫的心褪去寒冷，只觉得温暖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杜甫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家人为自己过生日的时候
　　那时候，杜闲笑眯眯地问道∶“甫儿，可有什么生辰愿望呀？”
　　年幼的杜甫托着腮想了想∶“我想……啊！我想诗写的更好，成为诗坛的大人物，能和曹子建比肩的那种！”
　　杜闲哈哈大笑∶“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可他并不知道，他在千年后成为了千古唯一的诗圣，家喻户晓
　　李白攀上了杜甫的肩，将他的思绪拉回，笑道∶“子美，许的什么愿望啊？”
　　杜甫笑着摇了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李白见他不想说，也没强迫他，只是一笑置之。
　　等李白的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时，杜甫打开手，里面是一张纸条，字迹被汗浸湿了，写着∶愿，家国太平
　　……
　　看来使君的上报还是有效的，自那日使君报给阎君后，阎君对此事非常重视，派了许多阴差来忘川勘察
　　不多时，酒精中的致幻物源头就被查出来了，仅仅只是一个愚蠢的大商为了赚钱，对外宣称自己的酒能够使人忘记一切烦恼，内地里却添加有毒的致幻剂，渐渐地流传到大街小巷，那些喝了毒酒产生幻觉的大多是心事重重的人，至于没产生幻觉的也没好到哪里去，具体表现为孙思邈的诊所爆满。
　　不过坏人总是要收到惩罚的，那个贪婪的商人最终还是被剥夺了所有财产，永远不可踏入忘川地带，成了一抹孤魂
　　杜甫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整理诗稿，听着使君滔滔不绝，大概就是贼人被捉拿大快人心之类的
　　杜甫笑道∶“甚好……甚好”
　　身边的李白一口饮尽瓶中酒，醉醺醺道∶“这些日子无法饮酒可憋坏我了……嗝！李白没了酒怎么可能还是李白……”
　　杜甫无奈地摇了摇头∶“太白兄，这不是水落石出了吗？贼人已归案，如今的酒都是经过净化的，可以放心喝了”
　　李白似乎想起了什么，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向四周搜寻着什么
　　杜甫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李白挠了挠头∶“之前因为你晕倒，没有将生辰礼物交给你”说着，李白将一块地板搬开，从中拿出一坛酒
　　李白抱着酒在杜甫身边坐下，道∶“就是这个，这坛酒我可珍藏了好长时间呢……”
　　见杜甫还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李白信誓旦旦道∶“放心好了子美，这坛酒我很久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珍藏了，绝对不会沾染一点致幻物！”
　　“真的？”杜甫狐疑道
　　李白立刻换上了委屈的表情∶“子美难道连我都不信了吗？枉我们这么多年情谊，罢了，既然子美不想喝，那只有我独享美酒咯”
　　说着，李白将酒坛往身边移了移
　　杜甫眼疾手快拽住酒坛∶“既然是太白兄赠与甫的，甫怎敢驳了太白兄情面”说着，还不动声色地将酒坛向自己这方拽了拽
　　李白当即笑开了花∶“那白可要与子美共饮”
　　杜甫早就习惯了李白的赖皮，轻叹一口气∶“好好好，依你”
　　李白笑得更欢了，拉着杜甫站起身∶“使君，白与子美先告辞了”
　　使君从一堆公文后抬起了头∶“不再待会？”
　　“不了！”李白摆了摆手，拉着杜甫离开了桃源居
　　使君默默感慨，太白先生和杜先生真是情比金坚
　　李白带着杜甫走在小径上，落日余晖洒在他们二人身上，显得岁月恬静美好
　　李白一边轻声吟着诗，一边欣赏沿途风景
　　杜甫只觉此刻如同梦境般美好，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治愈完美
　　“子美？愣着干什么？”
　　杜甫回过神来才发现李白已经走出数十米远，而自己还站在原地
　　李白返回来拉他，调笑道∶“你啊，还是和在现世时一样，时不时就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甫笑了笑，攥紧了李白的手
　　罢了，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