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柚》桑沐you

35、玫瑰墓园

　　翌日，黎子澄开车带他去了一个地方。

　　一道铁门将里外隔开，黎子澄给他开了门，说:“你自己进去吧。”说完上了车。

　　周暮川走进去，里面是一大片玫瑰田。

　　当年，黎子柚死后，黎子澄给她种了这片玫瑰田。一眼望不到头，正中央有一方空碑，是她的墓。

　　周暮川沿着一条小道茫然地走，眼泪顺着下巴滑下，落在地上，渗进土里。

　　到了，那是他爱人的归宿。

　　他蹲坐在空碑前，把原本用来表白的花放在她的面前，却发现，她的遗照是彩色的，是她十七岁那年照的，学生证上的照片，红布背景，白色衬衣。

　　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眼泪如泉水般涌出。

　　半晌，哽咽着说出一句，“……柚柚，我很想你。”伸出手，摸了摸照片上的女孩。

　　万千言语积累在心中，最终都化成一句，“我很想你。”

　　我的小玫瑰怎么突然枯萎了呢？

　　他想着，哭出了声:“……柚柚，突然想起来，我欠你的好像还挺多……”

　　哽咽道:“我还没带你去北城看雪……还没给你堆雪人……还没带你看烟花表演……我还欠你……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对不起。”

　　那个夏天，他欠她一句我喜欢你。

　　一阵微风拂过，好像是她在说，“我知道啊，我也喜欢你。”

　　“柚柚……你怎么走了啊……”

　　玫瑰柚的花期很长，它可以绽放十七年，却也只能绽放十七年。花期一过，它就枯萎了，永不再生。

　　他和黎子柚说了很久，久到眼泪都流干了。

　　…………

　　回到车上，黎子澄突然对他说，“算了吧。”

　　他愣了下，茫然地说:“……不要。”

　　黎子澄擦去眼角的泪水，抒出一口气:“……她已经死了！七年前就死了！你知道她死的时候才多大吗？！她才十七岁啊！！”说着又痛哭起来。

　　黎子柚死后，他没有一天是快乐的。

　　他这么说出来，好像放下了，但其实他没有一天放下过。他拼命地工作麻痹自己，却也无时无刻不想要证明给姐姐看，他可以，她可以安心。

　　“……她还没成年……别再喜欢她了……这样不好……”

　　当他们都在慢慢长大的时候，只有黎子柚一个人站在原地，站在他们身后，带着祝福，看着他们远去。

　　黎子澄也时常幻想，姐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的……

　　周暮川说话了:“……可我就是喜欢她，我等了她七年，直到昨天我才知道她已经走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又哭了，两个大男人坐在车上相对哭着……说起来，还有些滑稽。

　　七年前，他埋怨过她，但最多的还是委屈。他不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他，自顾自地等了她七年，就在昨天他还满心欢喜的想着，可以见到她了。

　　不想，她已经走了。

　　他以为他们相隔的只是七年，没想到竟是一辈子。

　　直到昨天他才知道她那么喜欢他，七年前就跟他说了无数次的“我喜欢你”，当年他去质问她的时候，她该有多难过啊。

　　想到这，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我tm真是个混蛋……

　　“……她墓碑上的字，是你刻的吗？”周暮川想起来就问了。

　　“嗯。”

　　“挺配她的。”

　　一一我生来便是这世间最耀眼的红玫瑰，若我死去，这世间的红玫瑰便都是我。

　　…………

　　他回了家，一推开门，灯就亮了，随之是一道熟悉的女声:“你回来啦！”

　　周暮川愣了下说:“柚柚！？”

　　女声:“在呢。”

　　哦，想起来了，那是他做的人工智能，使用了黎子柚的声线，他这么些年就是这么苦中作乐来的。

　　他颓丧地坐在沙发上，他问了黎子澄遗照和木木的事情……

　　那天，童沫带了摄影师来。

　　拍照过程中，黎子澄突然冲了进来，喊道:“不许拍！出去！都出去！”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黎子柚只好说:“妈妈，你们先出去吧。”

　　童沫含着泪和摄影师出去了。

　　黎子柚缓缓张开双臂，黎子澄抱住了她，把下巴压在她肩上，泪水浸湿了她的衣服，她轻轻地拍着黎子澄的背。

　　黎子澄哽咽着说:“姐，我不要你走……你不能走，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黎子柚缓缓开口道:“澄澄，姐姐的病已经治不好了……你听话好吗？让我安心点。”

　　“姐！你不要说这种话！你会好起来的！我听话……你能不能不拍那个照片……”

　　…………

　　黎子柚告诉童沫:“妈妈，我不想拍了，用学生证上的照片吧……”

　　她也不想一生都是灰色的。

　　童沫转过身，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好……”

　　…………

　　那天黎子澄抱着木木进病房，木木却一直在反抗，死活不肯进去。好不容易进去了，看见黎子柚就呲牙，一点也不像以前的样子。

　　黎子柚看着木木，把眼泪憋了回去。

　　‘你果然讨厌我了，连带着你送我的猫都要一起讨厌我……好烦啊，终于要死了吗？’

　　…………

　　周暮川擦掉眼泪，对着空旷的客厅道:“柚柚。”

　　女声:“在呢。”

　　周暮川抒出一口气:“……恢复出厂设置。”

　　“好的。”

　　…………

　　“已恢复。”不再是黎子柚的声音了。

　　你不是她，她走了，没有人可以代替她。

　　…………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在叫他，“周暮川！”

　　他寻找着:“柚柚！”没有人。

　　我也出现幻觉了吗？和柚柚一样呢……哦，不对，她的记忆也错乱了……

　　黎子澄说，那是一个午后，童沫坐在床边给黎子柚削苹果，黎子柚突然问她:“妈妈，澄澄什么时候回来呀？”

　　童沫削皮的手一顿:“……从哪回来啊？”

　　“美国啊。”

　　童沫倒吸一口冷气:“……柚柚，澄澄已经回来了啊。”

　　黎子澄在门外听到了，推门而入，“姐……你说什么……”

　　黎子柚面上有些惊讶，笑着说:“澄澄，你回来啦，在美国学的怎么样啊？”

　　黎子澄红着眼，拉着她的手说:“姐，我学的很好，教授也经常夸我。”

　　“嗯，真厉害。”又对童沫说，“妈妈，我还可以参加高考吗？”

　　童沫崩溃了，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柚柚！今天是2024年8月23日，你已经高考完了！”

　　黎子柚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抱着头，声音哽咽:“……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

　　后来，黎子澄看见黎子柚经常对着窗户说话，“小阿煜，你又来了啊……”

　　黎子澄渐渐红了眼眶，他认清了一个事实，他的姐姐，终于要坚持不下去了。

　　…………

　　为什么到处都是柚柚……

　　周暮川第二次到玫瑰墓园，他看见，黎子柚就站在她的墓碑旁朝他挥手，还是十七岁的模样。

　　“柚柚！”他走过去，黎子柚却消失了。

　　他哭了，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再消失……柚柚……我快坚持不住了……

　　他好像听见，女孩儿脆生生的声音:“加油啊周暮川，川哥那么牛逼，坚持不住的话，我会伤心的。”

　　可是你也没有坚持住啊……

　　我的柚柚，那么阳光，那么温暖，那么坚强，也没有坚持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