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成了司天监监副》桂枝姜

49、第 49 章

　　翌日，静川抱着几件物事悄然走入内间，帘子抬起落下，灌入几丝凉风。

　　“小姐，按着您的吩咐，奴婢今日去司宝司买了一枚玉佩并一只金钗。”

　　穆双安接过一看，果然玉质温润，雕刻精细，是上品之物。

　　“小姐，咱们真去吗？”静川上次在密林之中受了惊怕，夜间做梦都似能听见那怪人的脚步声去而复返，惊醒之后，冷汗津津。

　　穆双安眉目幽幽，沉声道：“那日假借筱霞之名的宫女将咱们引至那密林之中，明显是想致我们于死地，幸得侥幸逃脱了。可见我们未死，此次未成，幕后之人可会再有第二次？若再有一次咱们该如何应对?与其身在算计之中，整日惶惶，还不如主动去撕开那些魑魅魍魉的真面目。”

　　玉芙宫中，昌慧公主神情冷冷，连茶也不叫人上一杯，穆双安也不以为意，笑道：“昨日冒犯了公主，心中一直惴惴不安。见公主喜爱玉佩，特去司宝司选了两件首饰，呈来给公主赔罪。”

　　昌慧看也不看，冷笑道：“你穆家行此胆大妄为之事，便是抬来一座金山玉山也不济事。”

　　穆双安一直陪着笑，昌慧都是一副冷淡不耐的模样，她又是赔罪又是恭维的，眼见着昌慧的脸色比方才回暖一些，忙笑道：“昨日见公主极爱玉佩。宫外有一间雕心楼，其做工精巧不输宫内的司宝司，做玉做的最好，哪日出了好物，我再奉于公主。”

　　昌慧身边的宫女冷笑：“穆姑娘以为公主也如你一般眼皮子浅？若不是大人相赠，公主哪里看得上这种东西。”话音一落，昌慧眼刀便横了过去，吓得宫女连忙噤声。

　　穆双安却仍无察觉，笑道：“昨日是见那玉佩雕刻精美，不知穆双安可否有幸一观？”昌慧却突然神情一变，露出几分戒备之色：“你要做什么？”

　　穆双安摸摸耳边的头发，懵里懵懂的，极像是为了讨她欢心，绞尽脑汁想话题，突被她这么一吓，登时反应不过来。见她这幅蠢笨模样就来气，心想她莫不是跟上官琦一起玩得久了，便连蠢笨也被他传染了。

　　心中腻烦，直接开口赶客：“你若无事便早些回你的庆桂阁，关起门来思过才是正事，省得到处晃悠使人心烦。”这话说到这份上，确实无法再说下去了，好在此番也不是全无收获。

　　至少得知了昌慧公主这枚玉佩是一位大人所赠，可这大人的范围太大了。穆双安思索半天，昌慧公主生母养母均出自陈家，陈家算得上是大家望族，多在滇南之地耕耘，甚少听闻陈家如今有人做了京官。难道是托人长远送过来的？可那玉佩成色明显不佳，陈家费力送过来竟是这等粗糙之物？可若不是陈家人又能是谁？

　　----

　　这日穆双安去四公主殿中坐了半晌刚回到庆桂阁，桂海便匆匆迎出来，小声道：“回小姐，大皇子来了，在前堂等了半刻了。”

　　上官琦是个急性子，穆双安一进去他便站了起来，未等他说话，穆双安点点头道：“你先坐吧。”这才在一旁坐下打量着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的上官琦。

　　上官琦果然是好看的，一身常服不掩风姿，现在的他同半年前相比更高了，神明爽俊，只觉比起上官凌也未差多少。

　　他叹了口气：“我怕你着急，刚回来见过父皇，便过来了。”

　　“皇上招你回来可是为我大哥杀了伊各的事？”

　　“是，”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穆双安笑笑，慢慢道：“大哥捅了大篓子，伊各是武容王唯一的儿子，他死了，武容王自然暴怒不止，可武容王是雄才更是胡国摄政王，不好因个人之怒而掀起举国之战，胡国递来国书，要求金银赔偿不算还要和亲联姻。我说的对不对？”

　　上官琦点头：“父皇为了此事烦恼不已，穆悟如此莽撞，父皇不快。现如今宫中好几位皇姐皇妹适龄待嫁，听说大皇姐现在一日去父皇跟前哭三回。”

　　他抬眼看了看穆双安：“毕竟按着长幼有序，第一个该轮着她。我听贵福说，皇姐找你撒气了？”

　　穆双安摆手：“我无碍，只不过大哥一顿皮肉之苦怕是少不了。”

　　他定定的看着她：“有我在，我会替穆悟求情的。”

　　穆悟毕竟姓穆，昌慧公主却是他亲姐：“你不怨我大哥？”

　　上官琦一愣，道：“穆悟忠君守国，虽此番是毛躁了些，但终究是尽守将职责。我为何要怨他？公主和番，自古不绝，如今大余腹背受敌，为了边境安宁，百姓休养。我虽不聪明，但自幼受父皇教导，明白为人君者当心怀天下，心怀百姓，如今国力积弱，只能委屈皇姐受些委屈。”

　　穆双安顿了顿：“圣上雄才大略，我小叔亦英勇善战，早将胡国打回了斡河以北，如今是我强他弱，武容王不过是个没牙的老虎，胡国那位幼主亦是个英才，如今胡国乱过一团，有何可惧。此事并非只有和亲一途。”

　　上官琦不语，瞧着他有些面色发白，想是一路奔波劳累所致，他刚喝了两口牛乳茶就被穆双安撵回去休息了。

　　上官琦一出去，穆双安坐在雕花椅中心中闷闷。玉笑凑过来：“小姐这是怎么了？”

　　穆双安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胡国人蛮莽，难得如今我强他弱，又何必再听人摆布。”

　　玉笑不懂这些，只想叫她开颜，便眉眼带笑道：“奴婢方才碰到贵福，听他说大皇子此次带回了几件好东西，我问他是什么，他不说只说让我等着瞧好的，我一急给他塞了几块冰糖糯糕，他才含含糊糊说是几幅字画。我想着小姐之前极喜欢昆山道人的画，定是大皇子爷上了心，给小姐搜罗了过来。”

　　穆双安看她这般欣喜，倒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上官琦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若真是给她带的，只怕刚才就给带来了，如今他两手空空，那些东西必不是给她的。

　　因心里存着事，鲜甜的水晶冬瓜饺吃在嘴里也没什么滋味，静川贴心的替她夹了几筷子金汤山药，“梦凉特意拿枸杞、红枣清水泡了一宿仔鸡，今早慢慢煨炖了两个时辰，又加了细细的菌菇碎，和着山药片又煲了半个时辰，现在山药糯糯的最对脾胃，小姐尝尝。”

　　穆双安听着梦凉这般费心，又看果然鸡汤金黄剔透，奶白的山药片浮在其中，看着就悦目舒心，就着粳米饭吃了几口。

　　一时用完了，漱口净手后，各人各司其职，阁内静悄悄的，穆双安静思了片刻，便在小榻子上歇了会儿午觉。再醒来已是到了该去司天监的时辰。

　　京城内外方正，河山拱戴，南屏地势磅礴的麓川，一脉卧伏犹如卧龙之态。宫城地势偏南较高，可以俯瞰整个京城。司天监观星台正在宫城以南，内教坊以东，未出二道宫墙，出入方便，且观星台中多是女官，兼揽宫中内教坊宫女内侍的教习事务。

　　穆双安到司天监，整理好前几年的时历，旁边同僚悄悄凑过来低声道：“前日司农司赵少卿递了折子，参了咱们一笔，圣上命咱们跟司农司去文明殿辩驳一番。前头古司历已调任户部，今番定叫你去。”文明阁以文明阁大学士为首，参与皇帝交办的政事机务，权势不小。例如这次的事，皇帝交办下来，两司自去文明阁相辨，再由文明阁记录下来，最终交由皇帝决断。

　　果然她话音刚落，果然童监正走了过来，交由她一纸誊抄，道：“仔细看看，一会你跟着我去文明阁。”

　　穆双安接过来，原来是司农司折子内容的誊抄纸，上头司农司参司天监大有失职之处，去年三月青州等地极旱，司天监误推春雨，未及时言明，误了春日耕种。

　　那同僚又凑了过来，小声道：“那赵少卿与咱们监正还有段渊源呢，听闻两家现在正在相看。”

　　穆双安奇道：“相看？”

　　同僚点点头：“虽监正立志不嫁，但童翰林却着急，赵少卿的夫人去了半年了，如今正好续弦，二人年岁相当，两家就对上了。”她唏嘘道，“赵少卿前夫人出身河东米家，也是个大家出身，不想年纪轻轻的就去了”

　　穆双安愣了愣，反应过来，原来是他。

　　那同僚是个爱说话的，旁人家的家长里短也知道不少：“听说前头的夫人是生产时不好，一尸两命了。”

　　一尸两命，米氏明明带着米念恩活得好好的，他被为了个什么恶子之言，说发妻幼子死了，穆双安冷笑，这赵环一家子真是令人齿寒反胃至极。

　　穆双安本以为自己是去做争辩助力，连带着对赵环的厌恶之情，本想好好骂他一顿。

　　却不想童监正一马当先，有理有据。

　　“三月极旱，司天监未及时预警，司农司未能周全准备，错过春耕播种，实乃大错！”去年粮食收成不好，皇帝震怒，司农司这是想把这口黑锅甩到司天监。

　　“按我司天监规矩，每提前三月、一月、十日夜观天象以做预测预警，并报于相关署衙，赵少卿所说的去年春旱，早在前年大寒之日、去年立春两次预测。”

　　童监正拿出一张凭证：“这一张是当初古司历预测后去报给司农司的交接单，”她略带了丝讽意，“这上面端端正正印着你司农司的大印。赵少卿不会连自家的印都不认识吧？”

　　赵少卿早有准备，也拿出一张凭证：“说起凭证，我也有一张，还请童监正过目。”

　　两张凭证都盖上了司农司的印章，只是这凭证上头的内容却不一。

　　一张记录着星象之变及清晰明了的春旱预警之词；另一张却只有寥寥几笔，只记录了当日星象，并未有预警之言。

　　穆双安没想到司农司竟敢伪造凭证。

　　童监正一瞬冷了脸色，她是伟正之人，自然想不到赵环会行此鬼祟事。

　　文明阁记录的文书一顿，这下就麻烦了，还需得找古司历来比对笔迹。只是派人去走了一遭，那人回来说古司历在户部被派了外差，估摸着要一月方回。

　　这下两张凭证，都有司农司印章，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一时竟说不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