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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这日皇后午睡醒来,见到吕轶候在一侧,惺忪怔愣,而后一笑:“我方才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刚做四皇子妃之时。”

      吕轶麻利的将皇后扶起,替她披上罗翠纱衫,笑道:“一晃十数年,娘娘未变,仍是当初的模样。”

      皇后笑笑:“远不如初了。”

      宫人们鱼贯而入,吕轶熟练的伺候着皇后简单梳妆。

      皇后透过铜镜看向她:“你如今每日事物繁杂,若得闲了,只管去歇歇,又何必跑过来伺候我。”

      吕轶笑着替皇后挽起发髻:“原来伺候娘娘那时候是奴婢一生最安心无虑的时光。现在虽出去了,每隔一段时间还是想回来替娘娘梳梳头挽挽发。”从首饰盒底层拿出一枚桃花模样的发钿别在发上。

      皇后对着镜子一怔:“倒是好久未用这枚桃花发钿了。”这发钿还是她年轻时最是喜爱之物,只是后来年岁渐大,又成了皇后,越发要端庄持重,早放在了盒底,今日倒被吕轶找了出来。

      吕轶忙要替她换,皇后抬手阻了:“就这样吧。”只是到底勾起许多回忆,“我记得原先我要把这发钿烧了,你竟在火里抢出来,倒把手都伤了。”

      吕轶轻声道:“当日奴婢虽不知娘娘为何生气,却知娘娘及爱此钿,来不及细想就把手伸了进去。那时荞儿还在,奴婢自己还未怎的,她倒哭个不停。”

      荞儿是皇后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自小与皇后一同长大。二人情谊深厚,是以后来荞儿被诬陷,再被赶出潜邸,在外惨死。那段黑暗的夺嫡时光,一直是皇后心中隐痛。

      皇后一时怔怔出神,当真是过了许久,久到记忆里的音容笑貌都开始褪色。

      纤维走了进来,轻声禀报:“娘娘,陈贵嫔娘娘求见。”

      “请她至偏殿稍候。”皇后回过神,陈贵嫔午后无事,总爱来坤德宫坐坐。

      吕轶跟在皇后身后去了偏殿。陈贵嫔与皇后说了会子育儿经,转眼看见吕轶,想起来又道:“吕轶络子满宫里是打得最好的,我前几日正想给昌慧做个香袋子。叫佩环去烦你打几个络子,便是到了今日还不见影子呢。”

      吕轶忙笑道:“奴婢记着呢,只是这几日下雨天潮,奴婢手原受过伤,一遇到雨天发潮就疼,是以慢了些,贵嫔娘娘莫怪。”

      陈贵嫔脸色不好,道:“你若真是手上不便慢了些,倒也没什么。只是我前日还看见魏贵妃那里团扇上有串络子,分明是你的手艺。你是不是看贵妃位高,便先紧着她的做了?”

      皇后正欲替吕轶说上几句,却听她道:“那是奴婢侄女良音做的,她跟奴婢学了一些时日,手艺青出于蓝,编的又好又快。”

      “既如此,你就让她给我打络子就行。”陈贵嫔慢慢摇着扇子,又对皇后道,“昌慧现身上的香袋子带久了,颜色也不鲜亮了,这种贴身的东西,我也不放心别人做。”

      皇后亦笑:“慈母之心,皆是如此。昌慧虽非你亲生,但这些年你待她之心,真真是一片慈心。”

      陈贵嫔正欲再说几句养育不易之话,却听吕轶支支吾吾:“只是良音如今亦多有不便。”

      不过几个络子而已,吕轶这般支吾推脱的,陈贵嫔一时火起,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吕姑姑如今好大的架子,不过几个络子,我几番三催四请的皆是不能。”

      见陈贵嫔发了火。吕轶吓得跪倒在地,皇后正感念她当日之事,忙叫她起来,又帮着她说话,陈贵嫔这才撇撇嘴,垂了目。

      “请贵嫔娘娘息怒,良音原是在庆桂阁伺候的,可前些日子穆小姐嫌她伺候的不好,给撵出宫了。”

      “撵出宫了?”她这话一出,不仅陈贵嫔惊了,连皇后也吃了一惊。宫女出宫原是有时间,有规矩定数的。每三年,由内务局统一统计放出宫的人员,再一层一层最后交由皇后定夺。从未曾有过私自将宫女撵出宫的事,便是她想内务局也必不会同意。

      吕轶语焉不详,只说:“因着良音几次规劝穆小姐言行,穆小姐不喜良音,便告到了太后跟前,听三皇子说,穆小姐本是要将良音打杀了。正巧那日慎丰公主进宫,良音原是伺候过公主的,公主可怜她性命,便保了她带她出了宫。若不是公主相保,只怕如今,良音便是第二个荞儿,无辜失了性命去。”说到最后,吕轶已是泪意连连。

      皇后想到荞儿亦是心中一痛。

      吕轶说的当日情况,人还是当日的人,事却已不是当日的事,在实事上做的更改文章,立时变白为黑,混淆是非。皇后与太后关系不睦已久,自不可能为了个穆双安面对面将事对一遍,是以这事在皇后这是什么样子自然是看她怎么说了。

      果然皇后和陈贵嫔听了皆是眉头一皱。陈贵嫔咋舌:“这穆姑娘平日里看着娇俏懂礼,未想到竟是这么个霸道狠厉的性子。”

      皇后想的更多,穆双安进宫既是为了恩养忠臣之后,日后亦是要许给大皇子做正妃的。

      皇帝对大皇子期望颇深,这正妃人选是慎之又慎,方定了穆双安。又让她提前教养,观其品行。可若是她从根子上就已坏了,还如何能教得好。

      又因良音联想到同样遭遇的荞儿,皇后面色暗沉:“叫穆双安过来。”

      穆双安进到坤德宫时,见到皇后坐在高处,脸色阴沉。刚站定,便听皇后问:“听闻你将良音赶出了宫?”

      目光一转,看到立在一旁的吕轶,登时心下已明白几分。规规矩矩跪下行礼,回道:“回皇后娘娘,良音是因为她自己……”

      穆双安正要解释,却被皇后打断,不耐道:“我问你是不是,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穆双安一顿,皇后今日明显有些暴躁,不愿听她辩解,但总得说:“良音确实出了宫,但不是我赶的,是她自己犯了错。”

      吕轶在一旁冷冷插言道:“奴婢受娘娘命,与小姐说几句话。还请小姐认真听言,仔细考虑。”

      穆双安知她说不出什么好话,心中暗暗防备:“姑姑请说。”

      “穆小姐刚进宫的第二日,我便与你说过。主子对身边的宫女内侍均有管辖之权责。良音奉娘娘命,在庆桂阁伺候你,是你身边的一等宫女,你自然对她有管辖之责。纵是她一时犯了错,你可打得可罚得。再不满了,尽可告知我,或上禀皇后娘娘。娘娘并不曾苛责过姑娘,姑娘为何越过娘娘直直找到了太后,倒显得娘娘薄待了姑娘。”

      穆双安听到此处,心中一沉,吕轶一开口竟将黑白颠倒个个,正要开口辩解。吕轶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况且宫人的来去处置,姑娘不可擅专。更不好起杀绝之心,断人生路。姑娘此举,未免太过凉薄。”

      还是吕轶时日长久,刺探人心的本事高明,皇后一生,唯对荞儿的惨死愧意深重。她将良音照着荞儿的模子往上套,皇后怎能不可怜她。

      穆双安还欲辩解,皇后却再无心听她之言,厉声喝道:“来人,打手板!”

      宫人立刻拿了长长的戒尺过来。穆双安看着心肉直跳,皇后又冷道:“我如今既揽着你的教养之责。便很是该教你明白这世间曲直。从《周礼》,女子当有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其中德为第一要。要知德守礼,品行端正,要仁善,惜生灵,不为恶。”

      皇后边说,宫人拿着戒尺边打,整整二十下板子,打得手心通红发烫,打到最后密密麻麻的疼连成一片,这疼似乎会蔓延,从手掌疼到手臂。

      穆双安跪着受了,几颗泪在眼眶中将落未落,面上仍是一片倔强之色。

      皇后早已拂袖而去,穆双安领完二十手板,手心火辣辣的,又红又肿。

      吕轶冷笑着监督完全程,临走时赏了她几个略带轻视的眼神。

      冬姑姑心内暗叹一声,上前将她扶起,欲送她回阁。穆双安忙道不敢。冬姑姑温言道:“难得今日有些空闲,我陪姑娘走走,说说话。”

      二人出了坤德宫,一路桃红柳绿,开在红红的宫墙边,很是一年好颜色。

      穆双安不曾主动开口,倒是冬姑姑温和道:“如今花枝繁盛,最是好时候,便如今日的姑娘一般。”

      穆双安扯着嘴角笑笑。她在家中向来被宠着纵着,从未受过这等责罚,如今手痛似连着心痛,还怎么谈好时候。

      冬姑姑知她心中所想,笑道:“姑娘今日挨了罚,我老婆子还说是好时候,姑娘定在心里说我胡诌呢。”

      她觑着穆双安神色,又道:“姑娘不必否认,先听我一言。万事万物确有个正反之理。但在未经此事的人心中,事情曲直如何,到底还要听人怎么说。我原听娘娘读书,其中《捭阖》中就有周密贵微一词,事成于密,而败于疏,姑娘若能再多思虑,许是能避了今日之祸。”冬姑姑又笑:“而我说今日好时候,则是因着吃一堑长一智,今日跌了跟头,来日便能站得更稳,今日之失,未必不为后日之得。所以今日才真是好时候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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