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之重蹈覆辙》梦十四

148、第 148 章

　　西海之滨。
　　“喲，这不是我们堂堂的西海三公主、司法天神的夫人吗？哦，我说错了，天庭已经降旨和离，那三公主怎么会在这呢？这是被杨戬扫地出门后又想起我们西海来了？”
　　敖寸心这些日子徘徊于西海，不乏能听到类似的言语。
　　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谴责她，讽刺她，阴阳怪气地嘲讽她。
　　敖寸心原本凝滞的眉眼微动，这些时日她一直不曾理会那些围绕着她的议论流言，是她懒得管，不是她管不了。她敖寸心即便不再是西海三公主，即便是杨戬借助天庭也要和离的声名狼藉之龙，可也不是谁都能在她面前放肆的。
　　正当敖寸心平静地移动目光看向说话的水族，一道带着轻佻的声音忽然插入：“啧啧，敖寸心啊敖寸心，你怎么就沦落到这地步了呢？随便一个什么不入流的小鱼小虾就敢嘲讽你？当初你凝聚浊气救下四海无数生灵，如今才不过区区千年，便被忘得一干二净。你说你当年费那么大劲图什么呀！”
　　来人路过那开口嘲讽的鳗鱼精身边，只轻飘飘的一眼，根本没将人放在眼里：“要是我北海妖域有这样忘恩负义还喜欢烂嚼舌根、不知天高地厚的妖，我早就将她抽筋剥皮，悬标示众了。敖三公主，还是太过良善了。”
　　烂嚼舌头的鳗鱼精被九凤一番温柔的冷嘲热讽气得脸都蓝了，身上电弧闪烁，可还没等她爆发，便被九凤一个眼神定在原地，而后一挥袖直接化作原形落入西海。
　　原本偷偷觑着此处的水族见此惨状，纷纷悄然退走。
　　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九凤也不在意那些悄然而来悄然而去的水族，毫不在意形象地就地坐在敖寸心身边，说起话来还是那样不着调的模样：“我说敖三殿下，我可是为你教训了不长眼的人，你不感谢我一下吗？”
　　敖寸心收回目光，看着西海的水面，眸中灰败。在和杨戬和离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境况，她又不是第一次和离，这种下场上辈子她早就经历过一次了。如今再来一次，其实在她心底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敖寸心：“我西海的水族我自己会教训。”
　　九凤倒不在意敖寸心的不领情，只是莫名呵笑道：“还是和以前一样护短。”
　　敖寸心：“你如果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你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
　　九凤：“我可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九凤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忽然就不说话了。
　　看着远处的平缓的海域，任凭海风吹过，将身后的白色鲛纱呼啸拉扯。
　　九凤的声音忽然混着风声响起：“敖寸心，我曾经说，情深不寿，但其实我是希望你能有个好结果的。”
　　敖寸心看着西海，九凤的话钻进耳朵里，她倏地就红了眼眶。
　　她把所有该做的不该做的、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
　　她想着哪怕和杨戬玉石俱焚呢。
　　可是，就算她想拼上一切，可被放弃的人，连玉石俱焚的资格都没有。
　　九凤看着怔怔红了眼眶，却不知目之所及在何处的敖寸心，沉默片刻，忽然站起身，伸手拉起敖寸心的胳膊：“敖寸心，我们去报复杨戬吧！”
　　敖寸心抬头，通红的眼眶，怔怔地看着九凤。
　　九凤：“与其让自己沉迷痛苦，不如让别人感受痛苦。所以敖寸心，我们去报复杨戬吧。”
　　**
　　敖寸心看着楼台下杂耍卖艺、撑船叫卖、灯火如昼的喧嚣闹事，而后冷眼看着坐在对面一副人间风流公子模样的九凤：“这就是你说的，报复杨戬？！”
　　于舞榭歌台之上，看凡人杂耍卖艺、莺歌燕舞、吹拉弹唱？
　　九凤：“你急什么，喝茶看戏，观舞听曲，也不耽误报复杨戬啊。”
　　说着，九凤看着人群中用手搓出火树银花的凡人，感叹般道：“凡人还真是聪慧。虽然没有我妖族天生神通，亦无修士修为术法，可照样能技艺练到极致，创造出诸多奇妙。”
　　敖寸心：“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敖寸心冷着脸起身。她真是有病，竟然会被九凤这狗东西给蛊惑，相信他说的什么报复杨戬。
　　敖寸心当场就要离开。
　　却又被九凤的声音拉住脚步：“我说我的敖三殿下，你好歹动脑子想想。说要报复杨戬，杨戬都将灌江口杨府整个搬去天庭，人间四海都再难见到踪迹。你难不成想要再去闯一次天庭？”
　　敖寸心没说话，她若是能再闯一次天庭，何必在此与他废话：“那你说，怎么办？”
　　九凤：“杨戬成为司法天神，一上台便以天规为刃，一顿雷霆手段。天庭如何我尚且不知，但北海的妖族最近可是噤若寒蝉。平日里有些扰乱人间的小妖如今都不敢冒头，生怕被巡查灵官逮到上报天庭，被天兵捉拿。天条之威，于三界之中，可谓空前。”
　　敖寸心：“所以呢？”
　　九凤眼睛亮起，看着敖寸心：“敖寸心，你说杨戬之前那么看不上天庭，他父母兄长也都被天条害死。如今甫一成为司法天神，却转身便成了天条的绝对拥护者和执行者，彻底否认了你和他的过去，也否决了他母亲的选择。人人都说杨戬是为情所困，走了另一条极端，可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敖寸心眼神一动，坐回九凤对面：“你究竟想说什么？”
　　九凤摊了摊手：“人间有句话，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总得知道杨戬想做什么才能对付得了他吧！”
　　敖寸心别过眼，他想要什么，他想要大权在握，只手遮天。
　　九凤：“我猜，以玉帝和王母想要光复天庭权威的心思，如今又有杨戬做刀，既然天上和妖族都被收拾了一遍，那人间怕是也不能豁免。可人间啊，是三界中天规最薄弱的地方，迟早要捅出篓子来。所以啊，想要趁乱作祟，我们就得呆在人间，等着他来。”
　　敖寸心看着九凤，知道他猜得一点不错，凡人李博安的事情就是玉帝给人间立的一个威，让世人都不敢再对上天不敬。
　　可：“什么叫趁乱作祟？”
　　九凤：“你要是觉得这么说不好听，那叫趁火打劫也行。”
　　敖寸心：“你嘴这么毒，万圣怎么看得上你！”
　　提到万圣，九凤的眼神平静下来。连语气都有些冷漠：“谁知道呢，也许是她当年眼瞎了。”
　　可眼瞎的又何止万圣一人。
　　敖寸心看着九凤冷淡下来的眉眼，人间的喧嚣叫喊喝彩之声不绝于耳，身边也是来往走动的凡人，可偏偏她二人自成一隅：“你那般心思玲珑，当初怎么就算不到，偷盗佛珠，会惹上孙悟空，招来杀生之祸呢！”
　　九凤看着敖寸心，自见面后，敖寸心的目光便似被灰尘尘封。
　　原本顾盼生辉的眼睛，好像被那一旨和离彻底剥夺了光彩。可原本的敖寸心啊，是张扬的，灿烂的，是会口口声声叫他妖怪，说他配不上她的。于是，九凤身子往后一躺，靠在椅背上，语气感慨：“因为，我无法改变人的选择啊！”
　　九凤：“当初是你，后来是万圣。”
　　九凤：“有些结果，就算明明知道，也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奔赴。”
　　九凤：“这大概就是你们说的极情。”
　　九凤：“不过敖寸心，我一直很好奇，走到如今这一步，你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