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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澳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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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旻枝后半夜就醒来了。窗户外传来几声汽车的喇叭声,足够有穿透力。她由侧卧翻身到平躺,揉着惺忪的睡眼,意识朦朦胧胧间,瞧见房间天花板的吊灯,凝眉思索半秒后,瞳仁猛然收缩,立刻睁大双眼,从床垫上弹坐起来。
这两天赶Nancy教授的课程作业,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虽然DDL截止周四晚,但是她在周三前就做完了,这样就不会耽搁她带陈月柏去泰斯勒花园玩。
能在沙发上就睡过去,是她实在未料到的。
赵旻枝懊悔扶额,伸手打开床头灯。
暖色调的灯光将她笼罩其中,她将目光移回身前。
又没有瞬移术,总不可能是自己回到床上的。
可能性只有一个。
赵旻枝望向房间左侧。一墙之隔的距离,陈月柏正沉浸梦乡。
映在墙壁上的影子纤细有致,微乎其微的晃动几下。
久久的寂静中,什么东西微弱的走动声被无限放大,变得清晰无比。
赵旻枝循着声音,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里面的东西都是她妥帖收藏的,包括陈月竹每年寄来的生日礼物,陈家夫妇送她的各种价格不菲的手表、项链,诸如此类,她从没有拿出来佩戴示人过。
拿走上面一层,映入眼帘的正是声音来处
——陈月柏送她的怀表。
握进掌心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怀表指针走动时滴答的震感。
似乎和心跳同频。
这并不是陈月柏送给她的唯一的礼物。
她还记得,自己是在州澜过完十八岁生日后,才来墨尔本的。
那天的西岛很热闹,陈彦华邀请许多亲朋来参加她的成人礼,仿佛她真的融入陈家成为了一份子。
然而,受邀前来的人并没有将关注点放在她身上,而是把这场成人礼当做有利可图的社交场,在推杯换盏间,获取最大的利益交换。
其实对赵旻枝来说,没有将关注点落在自己身上,反而是最好的局面。她原本是不想有这场所谓的成人礼的。
很麻烦,很无趣。
但是当陈彦华提出来的时候,她还是乖巧地点头顺应。
所以,当她这位成人礼的“主角”像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被层层叠叠的人注视着对三层大蛋糕许完愿后,她立马开溜。
反正有她没她,都一样。
白色的拖尾纱裙很碍事,走起路来老是绊脚。她磕磕绊绊地跑出灯火通明的别墅,才忽然意识到,陈月柏不见了。
貌似从下午开始,就不见他的踪影。
手机的提示音在此时响起。她解锁查看,是陈月柏发来消息。
[来海滩边。]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她捉摸不透。
入夜,海边的晚风吹得没完没了。她披散的乌发被吹得凌乱,手边又没有发圈,索性撕下纱裙的一条束带,用它将头发绑了起来。
到了海边,却还是不见陈月柏。
赵旻枝拨通他的电话,问他到底在哪。他叫她回头。
随她转身的动作,海平面的灯塔直直照射过来,光束落在陈月柏来处,像无端生出的通往天国的光梯。
她看清,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是高荟、高帆、乔若霏和付从礼。
“旻枝姐姐!生日快乐!”高荟率先跑过来,直直扑进她的怀里。
自从病愈后,小家伙身体结实了不少,差点将她扑倒。可她并不介意,蹲下身,笑靥如花地问:“荟荟,你什么时候来的?”
“是柏哥哥接我和哥哥来的,我们刚刚到。”
原来他不在西岛,是去干这件事了。
高帆放下手里的蛋糕,乔若霏为她插上蜡烛。他们围在她身边,欢欣雀跃地为她唱生日歌。蜡烛的火光亮堂堂,照得她双目璀璨。她发自内心地双手合十,认认真真地许下愿望。
在海边嬉闹许久,时间已不早,陈月柏托付从礼送另外三人回家。
往别墅走时,残缺的月亮升上正空,文人笔下遗憾的愁人清晖在此时也变得旖旎动人。幽幽昏暗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若即若离。
陈月柏问她许了什么愿望。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赵旻枝抿嘴笑着,眼底漾起化不开的喜色。
陈月柏一脸遗憾:“噢,你不说就算了。”
“你这语气说得,好像能帮我实现愿望似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
他望向她的眼,眉眼间浮现一抹罕见的认真。
赵旻枝挪开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我希望,重要的人能一直在我身边。”
“包括我吗?”
“嗯。”
他以为她会故意说没有,却不想她是肯定得如此干脆利落。
开怀的笑声回荡在夜里,好似赢了全世界。
赵旻枝庆幸,光线不好,没人看得见她发热的耳尖。
刚才的回答,过于直白了。
但是转念一想,今天没有被彻底浪费,成为一场华而不实的交际,全都归功于陈月柏。就像他说的那样,她的生日,就该只和最亲近的人一起度过。
所以,他也是她最亲近、最重要的人。
沉默片刻后,陈月柏倏然问道“之前去澳大利亚留学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想去,但是一个人的话……”
陈月柏打断她的话:“谁说你要你一个人去啊。”
晚风乍起,迷住她的眼。她抬手去挡,却还是被吹乱了头发,吹乱了心。
在这一瞬间,陈月柏变戏法似的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张机票。
航程:州澜——墨尔本。
乘机人:赵旻枝;陈月柏。
这是陈月柏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他知道她想逃,想离开西岛,想自由自在,想活得痛痛快快。
所以,他愿意。
只是很可惜,最终的搭乘航班的人,只有赵旻枝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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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斯勒花园离墨尔本市区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赵旻枝提前约好了车。
坐在后排座位,陈月柏全神贯注地盯着司机,眉头紧蹙,眼神警觉,像是押送犯人的警察。
赵旻枝看得不解,手肘碰了碰他,他慢半拍地眨了下眼,转过头来。
“你干嘛一直盯着司机?”
“他不会给我们拉到别的地方去吧?”
赵旻枝庆幸,中文交流就是方便,也不用担心别人听见。之前在学校等电梯,Mina和她吐槽Mr.大魔王,没想到对方就在她们身后,被对方听了个遍。自那之后,Mina每节课都要被点名提问。
面对赵旻枝略显无语的表情,陈月柏将自己坐上黑车的事情讲给她听。
然后他就看见,她拼命憋笑但又无济于事,最终像个泄出气的高压锅,嗤的一声笑出来。
司机将他们送达目的地,约定几个小时后再来接他们。
工作日,泰斯勒花园的游客并不是很多。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气温有所回升,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赵旻枝戴上白色遮阳渔夫帽。虽然上一个春天和Mina一起来过这儿,但是她的内心还保持着新鲜感。只过去一年的时间,这里增添了不少的新设施。
她指着小火车样式的观光车,问:“你想坐吗?”
陈月柏瞧去一眼,开车的老头长着白花花的络腮胡,像极了圣诞老人,可惜排队等待上车的人太多,足足有两列。他摇摇头:“算了,走路吧。”
往里走,陈月柏才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花海。
漫山遍野都种满了各式品种的郁金香,常见的明黄和桃粉,罕见的银紫与粉白,像是给大地盖上了五彩缤纷的毛毯。游客漫步的小径就铺设在花田中央,置身其中,仿佛是徜徉在色调稠丽的油画。
在西岛时,他见过繁花齐开的盛景,但和眼前的相比,都为之失色。
面前的花田,是一片如脂玉般纯白的郁金香。在色彩浓重之间,竟额外显得尤为清逸出尘。
陈月柏俯下身,兴致盎然地凑上去近距离观察。
白色的花朵,好像倒过来的芭蕾舞裙,被风一吹,若即若离的在他眉眼间摇曳。
就在起身的这一秒,耳边倏然响起手机拍照的快门声。他闻声转过头,却见赵旻枝迅速地将手机收好,略显心虚地笑着看他。
“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呀。”
“别糊弄我。”他指向自己的耳朵,“我都听见了,你刚才在拍照。”
赵旻枝立刻反驳:“又不是在拍你。”
陈月柏向她伸手:“你给我看看你拍的。”
捏住手机的右手紧急背回身后,刻意而又慌乱,倒间接印证他的猜测。
“你不给我看,是不是拍的很丑?”
赵旻枝一时说不出话,只是一味地摇头,脸上渐渐显出两抹淡淡的绯色。白色的渔夫帽垂下两截蕾丝样式的绑带,随她的动作晃啊晃,显得格外可爱。
两截绑带好像在陈月柏的心尖扫来扫去。
右手伸出裤兜,按下指纹键解锁,凭习惯就能点进拍照功能。
快门声后,赵旻枝茫然地眨几下眼,缓过神来才发现,陈月柏早已逃之夭夭。
“陈月柏!给我删了!快给我删了!” 她一边喊一边追上去,不消几步路就拦住了他,伸手去夺他手里的手机。
陈月柏却将右手举高,像是在逗小孩,任凭她踮起脚也够不着。
赵旻枝急了:“你给不给我?”
“不给不给!”
“好,这是你说的。”
话音刚落,陈月柏就感觉脖子上传来的重量,脑袋毫无防备地垂下去,整个人的身体都在这一刻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伴随而来,是衣服布料的撕裂声。
等他从郁金香花田里坐起身,周围已经多了一圈围观的人群。低头一看,赵旻枝正伏在他胸前,手里正捏着夺过来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