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客》乃也

3、哦豁，关系又搞僵求了

　　又是好几日不见沈朝一，灵山根本不见其踪迹，岑原也觉得有些无聊，提着酒跳到树上，醒了便喝酒，乏了便睡觉。
　　一开始，岑原也接近沈朝一确实是打算试探沈朝一是否听到了她和秦清的对话，到后来，沈朝一听没听到都无所谓了，岑原也并不打算将她怎么样，只是无聊，逗着人玩。
　　沈朝一是一个好人，救过她，帮过她。岑原也感念对方的好，也喜欢和她在一起时心绪宁静的感觉。
　　岑原也想着，以后不能再逗她了，该好好与人相处，让她别那么害怕自己。
　　“听说了吗？”
　　“什么？”
　　“秦清师姐要成亲了。”
　　人声不远不近，落入岑原也耳中。
　　“成亲？岑原也她肯放手？”
　　“她不肯也没办法吧，又不可能拴住秦师姐。”
　　灵山风气开放，秦清和岑原也的感情，在门中不是什么避之不可说的秘事。
　　虽然岑原也脾气大不好惹，看似阴鸷狠戾，却未做什么坏事，因此仍有很多祝福她们的同门。
　　话题中的主人公就卧在不远处的树上饮酒，将三人所聊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不肯又能怎样呢？
　　岑原也从来不喜勉强，她要的是自愿走向她。
　　这些年，秦清是唯一一个哪怕岑原也再冷若冰霜，再不近人情，也迎难而上，叩响岑原也紧闭的心门，真正走进她生命里之人。
　　而正是这样一个人，靠近了她，又狠心她离去。
　　从前两人最爱的甘柔佳酿，如今却苦人之喉，实在是难以入口。岑原也抱着坛子，静静听着。
　　“秦师姐好像很伤心，眼看着瘦了好多。”
　　“她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肯定是有感情的，这突然断了，哪有不伤心的。”
　　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反观岑师姐那边，什么反应都没有，该吃吃，该喝喝，好不逍遥快活。最近好像还盯上了那位哑师叔，只要她见着师叔，目光必定钉在对方身上，常有弟子看见她缠着人家呢！”其中一位同门很是看她不入眼，“变心得也太快了！”
　　“岑师姐本来就冷情冷心，对她来说，断了就只是断了。这种性格也算是好事一桩，永远不会为感情伤神。”
　　一旁静静听着的紫衣女孩难得开口：“你们说，岑师姐会不会为秦师姐伤心？”
　　“或许会，也或许不会。”女孩说，“她这个人，实在叫人看不透。”
　　“唉，灵山又少了一对璧人。”紫衣女很是无奈，随手折了一支红莲，望着那抹火红出神，“上天为什么总是要让有情人不得相守啊！”
　　身旁娇艳的女孩夺过她手中的红莲，弯腰调笑她：“瞧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痛失所爱！”
　　女孩白了同门一眼，抬眼望着那一池亭亭的莲花，道：“我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当事人都不觉得可惜，你们有什么好可惜的。
　　“啊，沈师叔！”
　　“师叔。”
　　“弟子见过师叔。”
　　三人问好的声音此起彼伏。
　　沈朝一正巧路过，略听到几句。
　　这段时间，因为岑原也有意无意地“纠缠”，灵山认识沈朝一的同门渐多了。同时，沈朝一在同门耳中听了不少关于她和秦清的传言，对岑原也的为人也有了些许了解。
　　她微微点头，走远了些，弟子交谈的声音消失，只余嬉笑打闹之声。
　　沈朝一叹了口气，不巧遇一酒坛从天而降，堪堪落在脚下，险些砸破了脑袋。树上之人听到酒坛摔碎的声音，视线下巡，与面露愠色的师叔四目相对。
　　“师叔！”岑原也一副醉态，忽然翻落下来，沈朝一条件反射般地接住她，还没来得及教训人，就听见对方关切地问：“你没被砸到吧？”
　　沈朝一摇头，将人放下来。那人却状似无骨，赖在她怀里不肯撒手了，无师自通地撒娇：“师叔，我头好晕。”
　　这还是我听闻的那个岑原也？还是我认识的岑原也？
　　难道是终于承受不住失去爱人的痛苦，借酒浇愁，酒后露出了难得的柔软了？
　　沈朝一虽不想与她有过多的牵扯，却也不忍心将一个刚受情伤的人丢在水边，于是扶着无力的师侄往清风别院去。
　　岑原也醉得如一滩烂泥，一里路走出了半晌的架势。就这速度，等走到清风别院那得是猴年马月了。沈朝一没有办法，干脆将人打横抱起，御风前往别院。
　　二人落于别院中，檐下那丛绣球开得正好，岑原也触景伤情，当即撇开头，半个脑袋埋在师叔颈间，道：“我不想回这里。”
　　颈间满是岑原也的吐息，沈朝一受不了她挨得这样近，捧起她的头，只见一汪灌满了水的碧波正往外漫溢，当即便心软了。沈朝一怎么狠得下心来将人丢在这满是爱人回忆的伤心之地？
　　“带我走。”岑原也乞求。
　　不在这里，那能去哪儿？沈朝一想不到灵山有哪个地方是秦清没有去过的。
　　思来想去，沈朝一还是将人带到了她最不愿带到的地方。
　　悬泉峰离灵山主峰最远，且常年湿冷，便几乎无人光临，这对于不愿与人打交道的沈朝一来说，简直是绝妙的修行宝地。
　　峰主顾尧年常年不在灵山，因此悬泉峰几乎都是其唯一的倒霉弟子沈朝一在打理，整个仙客居在她手里不染纤尘。
　　仙客居不小，空房也多，但是有被子的卧房就只有两间。一间由师父顾尧年居住，一间便是沈朝一自己的。
　　她绝不能让岑原也睡师父的卧房，也不好让人睡木板，便只好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
　　修仙之人，少睡一两觉并无大碍。
　　罗床软帐，衾被生香。岑原也陷在温香之中，眼皮发沉，却不舍睡去。
　　“这是师叔的床？”
　　沈朝一点头回应。
　　“不好意思，占了你的床。”
　　沈朝一摇头，示意无碍。
　　“师叔不怕我了吗？”
　　“还觉得我凶吗？”
　　一连两个问题，得到的都是摇头。岑原也忽然想听到她的声音，她的声音是很好听的，就像春日山间的泉水，清澈甘冽。
　　“大家都说我对你别有用心，师叔不仅不远离我，还带我这个阴鸷之人回住处，不怕我起歹心，对你做点什么吗？”
　　沈朝一不想和这个胡言乱语的醉鬼多言，掖好被角就走，却被她捉住手腕。这醉鬼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劲儿使得异常的大，把人拽到了床上。沈朝一反应迅速，一手撑着身体，避免了贴脸相撞。
　　岑原也很是不解：“别人都怕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面目皆过于忧伤，岑原也露出了自己最无害的一面，沈朝一再生气也发不出火来了。她原谅了这个可怜的小弟子无礼的举动。
　　没等到沈朝一回答，岑原也再也撑不住，睡着了。
　　沈朝一以为自己终于能脱身了，没想到即使在睡梦中，岑原也的手也紧抓不放，如镣铐般将她牢牢锁住。沈朝一尝试过无数次也没能挣脱，实在是累了，便认命躺下。
　　沈朝一以为自己不会睡着，不料竟还做了个美梦，梦见师父回来，给她带了个宝贝，令她爱不释手，睡觉都抱着。
　　沈朝一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兰香，兴许是悬泉峰多兰草，仙客居也广植兰草的缘故，在此修行久了，自然便染上其香气。岑原也很久没近距离接触过这阵香气了，她贪恋地抱着这具温暖的身体，一抱就是一宿。
　　很久以前，沈朝一也曾这样抱着她，只是两个人都忘了。
　　当年岑原也重伤，是沈朝一背着她御剑千里，赶赴灵山。岑原也第一次感受到人间温暖，她趴在沈朝一后背，嗅着那幽幽兰气，坚持了上千里路程。
　　哪怕救回了一条命，仍然危在旦夕，身体僵冷得要命，是沈朝一日夜不离，仔细照料，抱着她陪了一月方醒。
　　久违的香气浸润着她，勾起年少时的记忆，给她造了个好梦。
　　醒时，岑原也迷蒙地看着安枕自己的手臂好眠的小师叔，好似又回到了少年时，她拥紧怀中温暖的躯体，拥抱一个少时不可能的梦。
　　日上三竿时，见人还未醒，沈朝一轻轻尝试着脱离锁住她的臂膀，不料弄醒了岑原也。
　　“师叔，你睡了我，可要负责啊！”
　　看着对方委屈又含羞的模样，沈朝一整个人都懵了，瞬间惊坐而起，与她保持距离，着急解释道：“我什么都没做！”
　　“不装了？”听到她的声音，岑原也特别开心，连拆穿她的伪装的心情都美妙不已。
　　然而沈朝一的脑子却忽然一片空白。
　　装这么久，人家一句话就诈出来了，沈朝一既生气又尴尬，脸红得像那隐藏在薄雾之后的朝阳。
　　岑原也的手抚上那片火红的风景，拉进了二人的距离，其无名指挑起那红得能掐出水的耳垂。忽然之间，后背一阵发麻战栗，沈朝一的脸更红了，心脏跳动得厉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瞬间的着迷，她觉得自己约摸疯了。
　　岑原也见状，掐住对方的柔嫩的下巴，恶劣地调戏：“师叔，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真的让人很想欺负你。”
　　沈朝一害怕弄清自己内心朦胧模糊的情感，也不知道岑原也为何会是这种态度，她嘴角含笑，眼里却是无尽地侵略与扩张。
　　在沈朝一眼里，这俨然是一场无礼恶劣的戏弄。对此，沈朝一颤抖着，羞愤得眼角含水，一把抓住岑原也的手腕，恶狠狠地盯着她，手上发力，仿佛要将那截雪白的腕子捏碎一般。
　　惹过火了，岑原也连忙举手投降，道歉撒娇乞求一样不落：“对不起，我错了师叔，我再也不逗你了！哎，师叔，疼，好疼！”
　　沈朝一松开她，下了床，往屋外去，道：“既然醒了，就快些走吧！”
　　岑原也撵上去，连连道歉：“是弟子无状冒犯了师叔，我真的知错了，师叔，原谅我吧！”
　　沈朝一立时停住，道：“岑原也。”
　　“弟子在！”
　　“当日我是听了些不该听的，但那并非我所愿，我也从未跟人说过那天的事情。”沈朝一转过身，复杂地望着岑原也，“我知道你一直以来接近我，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现在你已知晓，想杀便杀吧！”
　　“我并没有杀你的想法。”
　　“我给你机会了。”
　　“师叔，你误会我了。”岑原也惯会装模作样，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既然现在不杀，以后就别再纠缠我。”
　　说完，沈朝一凌空飞远，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
　　沈朝一不似在说气话，她是真的不喜欢岑原也的纠缠。也是，谁会喜欢啊！岑原也这才发现，这些日子的美好，竟是她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