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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雪夜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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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霜一路,大雪覆山,寒夜之下,山路一片荒寂,哪里还能找得到人家歇脚避寒。就算是有些许零落的山野门户,也早已夜幕降临之时都吹灯闭门,待不接受晚来之客。
山道一干等人常年来往与大理和大宋边界,对此地周遭环境也是了如指掌,为了赶在元日之前将马匹物资送与军营防务,同是也是为了家中生计,他们这等人员不得不冒险前进,即使悬崖陡峭,冰天雪地,路上湿滑。叮铃铃叮铃铃,马蹄疲乏的走在雪地止上,显得格外的沉重,而那马上之人,连日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捧着沉甸甸的思家之情,急飞奔而归,吃上家乡满满一碗肥肉,喝上妻子倾倒的一杯辣酒,人生何不快哉!那护马的镖师鹿群山亦是如此,离家几月之久,也不知道家里如何,想来自己的妻子正挑灯织布,两个孩子也许正在玩闹争吵,正想着,便往自己的衣胸摸了摸,而后又满意的放下手来,开心的引吭高歌。
并驱一路的城防将军赵延武看着他古怪的动作,打趣道:“我说兄弟你是胸口长了什么痦子吗,我看你摸了一路了,好像很是痛痒啊,哈哈哈哈哈”。
那鹿群山听他说笑,倒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回应道:“赵兄说笑了,我只是怀中放了些宝贝,带给妻儿老小的礼物,出门多月,不免有些思念啊。数月之前,离家之时,我那小女死命的拖着我的衣角不舍我离开,哭闹一番,今日回家,她一定还在生我的气,不敢不准备些礼物送她,不然她把门栓一插不让我进家门了”。
“哈哈哈哈,堂堂江湖有名的鹿大侠不怕山贼盗匪竟然害怕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来了,这难不成是父怕女,女儿奴吗?”此话一出,惹的一众哈哈大笑。
“谁说不是了,谁叫她是我女儿了,我家阿英可会调皮了,不是上树掏鸟窝就是下河抓鱼鳖,惹毛火了,赤手空拳的就要找人麻烦,打又打不过,一身的倔脾气,惹的村里众人天天告我的状啊。不像杨家的那个女儿,叫什么来着,杨将军的外甥女儿温顺淑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直叫人看了喜欢”。鹿群山叹气说着自己女儿的不是可是又微微翘起嘴角,喜悦之色浮在脸上迟迟没有消散。
赵延武憨笑道:“哈哈哈哈,瞧老兄说的这话,有儿有女,不知有多开心。我就喜欢这样烈性的女子,只可惜我命不如你,只有生的孤零一儿,不过,也不打紧,等你女儿成年过了门,做了我家儿媳妇,你家的女儿也是我家的女儿了,哈哈哈”。
“说起来,你家赵拓也快成年了吧,你在外多年,恐怕连自己的儿子长的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咯”。鹿群山说笑他来。
“还真是,他们在东京,我在西南边塞,几年才能回去看他们一眼,不说了不说了,戍守边境之人,岂能儿女情长,好在书信常有往来,以解我思念之苦”。赵延武揉拭着自己的眼皮。说到家中之人,真是心里多有亏欠之处,不觉泪湿眼眶,伤心起来。
他们这干为国效力之人,哪里能与家人日夜相伴,终年骑马牧守,护卫边疆,吃的是粗茶淡饭,饮的是山泉雨水,穿的是麻衣薄衫,也不知哪天那边的大理国打来,命丧荒野,好在这些年来,并无战事。
“西风渺渺,前路茫茫啊,兄好似羡慕你一家团圆。弟妹文静贤淑,织布作衣,挑水砍材,既是上的了厅堂又是下得了厨房,你出门在外,家里的重担都归了她去操心了,这样的好女子哪里找的,又有懂事乖巧的儿子,聪明伶俐的女儿,你可是过的神仙日子啊。而我孤身一人远离家乡,妻儿不在身边,一年到头栖栖遑遑,不知道何年是个-----真是可恶,当年之事,让我们兄弟几人都各走他乡,远离那权利的中心躲到这蛮荒之地才能苟活至今,只恐我们这一生都回不去了”。赵延武眼神凄凉,声音低沉而愤慨,似有怨恨不平的委屈憋在心里。
鹿群山安慰他道:“兄弟有何悲切,弟不是相伴你左右吗。黄天虽负我等,可也余有旧情放我们牧马边塞,清闲山野。你虽有离家之苦,可是一家老小安全无事也是人生一大幸事,比起民间百姓疾苦,你我不知有多幸福了,还是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快乐的事情了,等我们回去,你到我家中,我叫你弟妹把那新腌制的腊猪蹄炖来吃,你最馋这一嘴,再给你上些陈年佳酿,美死你去”。
正说着,前路乌鸦惨叫林间,马蹄惊乱,打破了他们只之间的对话。那赵延武定睛一看,顿时惊慌,百米之外有一人影,高举着火把竖立在路中挡住了他们去路。阴风鬼影,野火狐鸣,看的赵延武等人毛骨悚然,立马叫人停下,向其大喊:“前路是何英雄好汉?”。
大风簌簌,寂静山空,久久未听的那人回响应答。赵延武等人立马抽出刀剑以防不测,想来是些山贼强盗截杀至此,他们常年走马荒野,遇到这些个事情也不下多次了。既然是盗贼,那就得看他们所求为何,他们只要财物,这种倒也好说的,只怕是遇到个要命不要财的。奔走江湖多年的鹿群山知道这夜幕之下的规矩,于是上前搭话喊道:“天上皇老子,地上黑阎罗,大路一道开,四面八方之客还请报个名号,我等好酒好肉招待,不知前路是财神还是杀神,大宋边塞守军赵都护在此问话”。
那人冷冷答复道:“天皇老子不是,地上黑阎罗是也”。
“大胆贼人,是何人所派,敢在此拦截大宋边防军务马队,你可知这是死罪”。
“我看是你们的死期将至了,赵延武,鹿群山我找着你们了”。
“你是何人?”
“三年未见,你们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哦,难不成我们还与你有过节吗”。
“可不是吗,十年前我姐姐被你们宋人害死,六年之后你们又哄骗于我说我姐姐没死,说是在那鹊山底下活着了,我轻信了你们,放你们而走。我平生最恨欺骗我之人,今夜新账旧账都要一并算了”。
“你是,你是那个孟......”
“罗刹孟极”。远远一个声音回荡山间,略显平静,更使得周围山林死一般的肃穆。
众人听的名号慌乱不堪,个个勒马回头,欲原路奔逃。赵延武立马高声制止,不准人马乱来,拔剑相拦:“回头者必先死于我剑之下,谁敢上前试试手中剑刃锋利?”。
欲逃之人皆不敢上前,哭嚎着央求曰:“来人者罗刹孟极,杀人无数,穷凶极恶,我等不逃难而去难不成送命乎!将军,放我等活命啊”。
赵延武举剑手颤,正欲杀那带头之人以儆效尤,却不料他的兄弟鹿群山赶来制止,一手将他手臂擒住,大喊着:“住手,同是弟兄多年,岂能一剑杀之,他们不过是想逃命罢了,放了他们吧,那孟极不过是想要我俩的性命,何故叫得弟兄们给我们陪葬”。
“可是,可是若他们逃命走掉,这些军资物重又让何人来拉,误了时间,你我皆不得好活,若死也要给我死回军营”。
“不可,眼前之重不在于军用而在于孟极,他一人前来不过是想杀了我俩,这些物资他不会拿去的,这里离军营不过七里之地,叫他们去报信吧”
赵延武无奈,只得作罢,对于那些无辜之人,更何况是自己手下,怎么可能下的其狠手将他们杀掉,转头大怒,对着对面的罗刹孟极喊道:“孟极呀孟极,我们已是三年未见了,今夜你可又来报仇了,要命便取我命去,不要连累我兄弟多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好个侠义之士,不愧是当年端王府的门客,我孟极四处颠簸,要你们命做什么,孟极只想知道姐姐是生是死,你们难道就不能给个准话吗”?
“你姐姐早就死于鸩酒之下,一杯入喉,命丧山崖了”。赵延武低头愤慨道。
“胡说,尸首了”。
“鹊山崖底,你到是去找呀,我说与你听你又不信,何苦追杀我们多年,多少豪杰为了此事被你杀害,多少无辜之人成了你的剑下亡魂,你真是叫人恼恨”。赵延武不耐烦的向其孟极骂道。
“我若没有亲身去找过,恐怕又被你耍了,在那崖底找寻三年哪里见得什么活人死人,方圆几里,掘地三尺,草木皆被我除尽,如今已是光秃一片,黄土山头,哪里有我姐姐的尸首,想来她也不在了,尸骨我也不在乎了,我只要想教训教训你们,再将你们杀死出了我这口恶气”。
“你姐姐是死了,那尸骨也是我们七兄弟埋在山崖之底,是我赵延武亲手抱她入了棺材,也是我和我的兄弟们亲自埋土压实,当年骗你姐姐还活着,只是为了苟活一命,你不找真正的凶手到是找埋葬你姐姐的恩人报仇,还有没有天理”。
“那我姐姐是被何人所害,你若告诉我我就不杀你,你若还欺骗我,就算天涯海角我也扰得你不得安生”
鹿群山插话道:“此事我们无能为力,我们也无从知晓,也许是你姐姐自己自引毒酒而亡。那日我们到达鹊山之上,你姐姐早就没了呼吸,而在一旁的还有我的义妹,也就是鹿兄的亲妹妹鹿群兰也死于那里,她们一同自杀而亡,而且那毒酒亦是江南镖局白义堂之妻乌夜合所配之毒,乌夜合当时在场,亦可为人证”。
“乌夜合早在十年前就失踪了,你叫我去哪里找她”
“江南白家啊”。
“我早就去了白家找过了,没有乌夜合的身影,若要躲我也不可能躲得几年吧”。
“莫不是被你杀了”。
“我当年只想弄明白我姐姐的是死是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两者都不可得,我怎么会去杀了她”。
“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姐姐坟墓在于何处”。
“鹊山崖底小屋旁边,你去那便看见了,立有一墓碑,有我亲自雕刻之铭文,上写:“江南琴师孟堂君之墓”。
“那坟墓是假的,里面没有尸骨”。
“怎么可能”。
“我把那坟墓掘了,只有木琴一把,哪里来的尸骨之说”。
“胡说,难不成当年我埋的是把琴吗,可笑”!
鹿群山一副不可置信之态,只当他是仇恨迷了心智,胡言乱语,也不再细问其中细节,因为他确认自己当年抱孟堂君尸首入坟,当日孟堂君的脸颊还是红润之色,尚有一丝体温,口吐鲜血,手里紧握酒杯,地上还有滴撒的毒渍,乌黑一团。瞧见那模样,就如同安睡一般,想来死了没多久。如今又说尸首不再其坟墓之内,难不成活见了鬼,还能诈尸复活不成。可见孟极之话不可信的。一定是故意在此找他们麻烦,那孟极是何人,江湖恶名昭著的十恶不赦之徒。
孟极痛哭,乱了心智,在黑夜中咆哮嘶吼,也不再忍的,只见他手上的火把如同七月流火,一道火光残影,瞬时迎面杀来,吓得……众人马蹄乱蹬。
鹿群山拔剑疾声高呼:“我来会与会他,赵兄快快打马原路逃走”。
那赵延武放了其他众人逃命,而他自己却跟随他兄弟身后,一道杀去:“敌人在前,岂能丢下好兄弟一人独挡一面,同生共死,何不一道杀他个痛快”。
罗刹孟极,剑法极快。夜里犹如白昼行走,如履平地,轻功极好,迎面刺向两人,一剑斩其赵延武右臂,鲜血喷出,哀嚎声声。臂断,剑落,摔马而下。孟极反手又杀那鹿群山,欲攻其喉,以此快刀斩乱麻,毕其性命。不想那鹿群山也是个剑法高手,哪里会让他得逞。腰身一斜,一剑打在孟极脊背,翻越过去。谁料孟极快手狠决,背身一剑捅在鹿群山的胸脯,回身一脚将他踢下了山林缓坡,不见其影。只听得林中一声痛苦叫唤,此刻倒在路边的赵延武慌忙抱住孟极脚踝,大喊:“莫伤我兄弟性命,你姐姐之事他也是苦主,他的妹妹鹿群兰为了你妹妹活命可是死在了毒酒之下,说来,他一家还是你姐姐的恩人,你若杀了他我怕你后悔莫及”。
孟极此人脾气倔强孤冷,江湖游走独处惯了,哪里会信的求命之人拖词,于是扬剑正要结果了他命去。却不料一颗石子弹射他手,救下了他剑下的赵延武。
茫茫大雪之夜,荒野山林之中,竟然有人出手相助。孟极不敢左右移动,静下心来,屏身凝气,耳听八方。四周看去,悄然一片,漆黑无比,突然,一旁山岩林草异动,孟极转身砍去,树断草毁,岩石碎裂,撇见黑影飘过,窸窸窣窣,瞬间细碎之音又消失全无。此人神出鬼没,犹如黑夜影魔。孟极毫无办法,但是却有十足的耐心等着对方出手而看其破绽,江湖高手,都是先静观其变,谋定而后动。鬼谷子有言:“必先谋滤计定,而后行之以忤合之术”常胜之道,皆不以此言为据。
孟极从小练武之身,剑法高超顶绝,入门鬼道之家,行事稳重老持,对战这位暗中高手,也不会有一丝心乱之意,原地眼观六路,潜心感知四周动静,他在夜里是个极好的刺客,细小之声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去。
霎时,狂风骤起,一阵阵幽幽笛音随风传来,笛声曲调苍凉凄怆,阴森恐怖,犹如诗曰:“黑风夜度鹙鸧高,黄狐出ū窟山鬼号”。听的赵延武战战兢兢,而那孟极却从容淡定的叫嚣道:“原来是同门,不知是哪位师傅门下,既然是同门师兄弟就该出来见见才是,怎么还躲着在这里装神弄鬼”。
瞬息之间,笛音陡然转变,苍惶凄厉之音变作婉转悠扬之曲,洋洋盈耳,好像是在以曲代言,警告孟极一般。
孟极顷刻黯然失色,立马循音飞踏而去,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孟极一走,在看那赵延武人马。皆已逃之夭夭,只剩下的两匹马儿在一边庞然无措,还有一干的物资随意丢弃在道路之中.........风雪夜归,一时竟是作鸟兽散。
“群山兄弟,群山兄弟你在何处”!赵延武痛失右臂,强忍疼痛艰难的依靠着树干爬了起来,跌跌撞撞,顺着山坡沿下而走,颤颤巍巍,虚弱无比,走两三步便摔滚在地,即使自己受伤严重也是全然不顾自己生死,只担心被孟极打下山去的鹿群山他兄弟的性命。
大雪纷飞的夜晚,严寒竣冷,树林密集,道路也是昏暗不明,又加之他受伤在身,失血过多,哪里能走的多远,不过几步之路,就已经虚脱昏迷了下来。双眼迷离之际隐隐约约的看见一星点火光远远而来,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他扯着嗓子呼救,微弱之声,近乎全力,终于难以坚持。于是,垂倒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