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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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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郑斯宜发现周危从家里搬出去之后,她其实是想问周危,他搬出去这个举动,是不是有她的一部分原因?但是她迟迟问不出口。
其实不必问他,她心里也有数。
那天周危在饭桌上把窗户纸捅破之后,她一直不是很敢面对他。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也没有把握在知道了他的答案之后,她能够满足他的期许。
她在害怕。
经历了那样长的感情,现在的她好像本能地在恐惧在进入新一段的感情。她现在的感情图景就仿佛是一片战后的废墟,她清楚明白地认识到要去清理,去重建,但是她现在并没有更多的精力和勇气。
换一个人,再爱一次,结果就会好吗?
可是在判断好与不好之前,她好像应该要清楚什么才算是感情的结果。
那么感情的结果是婚姻吗?
不是,倘若爱情的结果是婚姻的话,那她和陈迎又怎么会走到离婚收场呢?
郑斯宜冷静地思考:或许她要考虑的不是一个结果的问题,而是她想要什么的问题。
在这方面她修炼得一向不够好,不过这些年也不是一无所获。她和陈迎的感情,虽然说不上是完美的童话故事,但是这段感情让她学会了很多——比如她不想要什么。
她不想再拖着问题不解决。
她会去找周危,只是她还需要时间和一个契机。
可她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样快。
随着他们产品成绩屡破新高,在市场上打出了不小的名声。之前由于主动控制规模,还剩下一部分容量,梁嘉伟听说他们还能够接一笔资金,跟周危软磨硬泡硬是把这个核心的额度要到了手。
郑斯宜要过去梁嘉伟再对接一下这些最后的事宜。双方都非常专业,所以工作上的事情推进得非常快,三下五除二聊完了工作上的事情,剩下的时间便是喝茶叙旧。
梁嘉伟因为事情都办妥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眉开眼笑地给她斟茶倒水,说:“我觉得你在周危那干得也挺好的,要不别换坑了呗。”
郑斯宜一愣,“换什么坑?”
梁嘉伟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说错了话,连忙道:“没事没事,是我脑子抽了。”
可他那样分明不像是说错了话,倒像是知道有什么隐情。郑斯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嘉伟哥,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呀?”
她跟着周危见过了许多大人物,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了,显得十分干练,望向他的眼神平静却坚定。
她并没有在催促他,但梁嘉伟却觉得背后隐隐在冒汗,他讪笑道:“这真没什么,斯宜,是我嘴瓢了。”
“是不是跟我和周危相关的?”
梁嘉伟不敢吱声了。
看他这反应,郑斯宜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放下茶杯,笑了一下,语气不轻不重地说:“嘉伟哥,我俩认识这么多年,我也叫你一声哥,和我有关的事不必瞒着我——有什么我能担着。”
梁嘉伟看她态度坚决,只觉得这泡茶水实在烫手,片刻后,他长叹一口气。
……
开车回去的路上,郑斯宜很平静,平静到她自己都觉得惊诧。
梁嘉伟跟她说了很多事情,很多她从前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周危没有告诉她的事情。他和她说,最近周危在帮她物色好的岗位,还说,周危曾经匿名给陈迎投资过一笔钱,四年前,就在陈迎最初创业的时候。
她当然记得那笔不菲的投资。
陈迎毕业前在大厂实习过,他能力强,很快得到了转正的机会,但是在这过程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需求,于是婉拒了offer,毕业后直接创业。他且做且试,四处拜访,但没有投资人会愿意相信一个毛头小子。
创业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每天一睁眼就要开始计算收支,每一笔波动都叫他们心惊肉跳。她每天都会帮着陈迎一起盘算账单,越算心里越气馁,但是她不敢表露出来,怕给他更大的压力。
那晚陈迎在那张窄窄的饭桌前坐了很久,颓丧地抱着头,一动也不动。晕黄的灯光落在他的头顶,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知道一定不会太好。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或许什么都不说,只是陪着他就够了。于是她轻轻地把他的头抱进自己怀里,用手指一下下轻轻地梳他的头发,一遍遍和他说:“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会不会好起来是一个未知数。可是在那个当下,她好像什么也不会了,只会一遍遍重复“会好起来的”,也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们虔诚的祷告,转折来得很快。
第二天,陈迎回家时,就不再是昨日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了。他兴奋地冲进家门,一把紧抱住她,满面红光地说他拿到了一笔很大的投资,投资人阔绰到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有钱了,以后一定可以让她过上好日子。
她也是又惊又喜,过了劲才想起来问,对方投了他们多少?
陈迎贴在她的耳边,强压着喜意轻声报了一个数。
那真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足够他们做很多很多事情。
郑斯宜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做梦都没想过会有人愿意投这么大一笔钱给他们。
而今天,她从旁人处得知,这笔钱竟然是周危投的。他费尽心思,转了一个圈,找了个人替他出面给陈迎投了这笔钱。
她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颤声问了梁嘉伟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不自己出面呢?”
梁嘉伟看着她,无奈地笑了:“你应该知道的吧。”
其实他也问过周危本人这个问题,他问他,你为她做这么多,为什么不让她知道呢?
周危低眉笑了笑,良久,他声音很轻地说:“我希望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我怕她知道后会有心理负担,怕她会觉得亏欠于我。我想她轻轻松松的,过得开心……就够了。”
梁嘉伟说不出话来了,他还记得周危说这话时,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很温情的笑意,可他却觉得周危那笑是苦的,涩的,带着眼泪的味道。
郑斯宜咬紧后槽牙,最后问梁嘉伟:“你们最后是托谁去投的这笔钱?他叫什么?”
梁嘉伟给她说了个名字。
回到家楼下,停好车,郑斯宜在车里坐了好久。明明只要下车上楼就到家了,就可以放松安心地躺在沙发上,可她却忽然没什么力气了,好似一条绷紧的弦终于不堪重负。她感觉自己头好沉,身上好重,整个人像溺水了一样窒息难受。
郑斯宜缓了缓,掏出手机,离婚后,她少见地主动拨打了陈迎的电话。
很快,陈迎接了起来,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喂?斯宜吗?”
“是我,陈迎。”她轻声说,“我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想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陈迎很快道:“你说。”
“当初你种子轮拿到的那笔一千万的投资,投资人是谁?”
陈迎一愣,没问她为什么,而是直接报了个名字。
她的眼睫轻轻一颤——和她的记忆,也和梁嘉伟说的那个名字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电话那头陈迎好像还在说些什么,但她已经没心神去分辨了。她匆匆跟他道别,挂断了电话。
四下阒静,她双手交握着方向盘,额头抵在手背上。
她心头有百般滋味,剪不断理还乱。
许久,她振作起来,给周危拨去一个电话。
她听着铃声,数着秒数。一颗心七上八下,几秒钟时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他接通电话:
“斯宜。”
郑斯宜稳住心神,开门见山地问:“你在哪儿?”
周危沉默了几秒,关切道:“你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话音一顿,又道,“我现在还在公司,有事的话我现在过去你那。”
“不用,你就在公司别走。”她深深呼吸,“我有事要和你当面说。”
话音刚落,她便直接挂了电话。
周危眉峰轻蹙,看着显示着通话结束的屏幕,片刻后,屏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