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变》之盈

18、第 18 章

　　那天结束后，郑斯宜主动找了一次万英，再次确定了他们双方能合作的点，特别是税费方面的问题，问得尤其仔细。万英虽然不明白她怎么会主动提起这些，但还是细细地都说了一遍。

　　把郑斯宜送下去时，她还和郑斯宜半开玩笑说：“这次老底都给您说了，要是以后有机会合作，宜总一定要先考虑我们噢。”

　　郑斯宜这次认认真真地对万英说：“肯定会的。”

　　万英微微一愣，然后笑了，笑容诚恳：“谢谢斯宜。”

　　郑斯宜不是在给万英画饼，她确实有在工作中留意有没有合适跟万英合作的机会。中间有几次别的合作方有需求可能和万英契合的，她都给她推了过去。万英自己也很懂得把握机会，能落地的都落地了，后面合作也很愉快。

　　后来，万英约过郑斯宜好几次，从最开始大家约在周中中午吃饭，到周末出来喝下午茶——经过多次接触，她们现在都对彼此有了更深的了解，已经不仅仅是合作的关系，可以说是朋友了。

　　每次万英来赴约都会带上她的宝贝女儿，久而久之，郑斯宜也跟小女孩儿玩熟了。小孩子玩性大，吃点东西就溜到别处去看人摇咖啡。这咖啡厅也就这么大点地方，两个大人瞟一眼就知道孩子跑哪儿去了，因此也不拘着她。放心归放心，万英仍会频繁地看向女儿，确认她的安全。

　　见状，郑斯宜笑说：“小宝真幸福，有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妈妈。”

　　万英眼睛还落在女儿身上。
　　那边脸蛋圆圆的小女孩儿踮脚趴在台上，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店员手上的动作，时不时好奇地发问。

　　午后客人少，店员也乐得逗这可爱的小女孩儿解闷，便知无不答。

　　万英的眼角弯了弯，道：“毕竟我这辈子也就小宝这一个孩子了。”

　　两人关系加深后，郑斯宜也知晓了一些万英的过去。

　　万英自学校毕业后便入了行，过去一心扑在工作上，摸爬滚打了十余年才升了这个位置。为了工作，她付出了许多，身上落了不少职业病，家庭也亮了红灯。
　　她生女儿时已是高龄产妇。得知是女儿，前夫家里不甚满意，还想等她身体恢复后再追生一胎，万英断然拒绝了——行业竞争太激烈，她是拖到事业打好了基础之后才生一个孩子。
　　即便如此，回职场后的脱节和育儿的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若再生一个，怕是直接中断她的职业生涯了。
　　她是打定主意不会再要，两边谈不妥，拉锯了一年多，终以她提出离婚落下帷幕。
　　小宝判给了她。

　　她们约在这吃下午茶，也是因为一会儿万英的前夫会来接孩子。孩子平时跟妈妈，但是周末爸爸会来看孩子。

　　差不多到了约定的时间，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推开咖啡厅的门。万英听到动静，抬头望了一眼，然后便站了起来，揽着女儿的肩膀，“小宝，你看看谁来了？”

　　女孩儿回过头，看见男人后，开心得扑上去，“爸爸！”

　　万英看着女儿时脸上的笑容很柔软。再看向男人时，她面上的笑容收敛许多，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并约定好把女儿送回来的时间，又跟他说了说最近小宝的情况，叮嘱了几句。
　　男人一直沉默听着，时不时一点头。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万英把女儿的小书包递给男人。男人低头接过书包，抬眼看看她，开腔说了第一句话，“今天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游乐场？”

　　万英摇头拒绝，道：“外面太晒了，我就不去了。你带好女儿。”

　　男人敛眉，她是最喜欢户外活动的，这么说不过是不想和他一起去。他也知如今同从前早就不一样了，心底叹气，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牵起小女孩儿，温声同她说要出发去玩了。
　　于是小女孩乖乖地牵着爸爸的手走出咖啡厅，灿烂阳光里，她笑着跟妈妈挥手告别。

　　对着女儿，万英面上一直是带着笑的。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她面上的笑才像落幕的夕阳，一层层暗了下去，流露出些许黯淡的疲倦。

　　郑斯宜看得真切，劝道：“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万英沉默片刻，却是摇头，“算了。”

　　两个人对着饮咖啡，咖啡厅里播放的音乐缓慢流淌，被窗斜切落在桌上的阳光也不复先前明亮，给桌上摆放的鲜切花蒙上了一层浅淡的日光。

　　“其实，我有想过当初的选择是不是错了。”万英忽然轻声说。

　　郑斯宜举杯的手顿在半空，“为什么这么说？”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年我没有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也许今天会不一样。”万英看向窗外，“……回想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其实生活也挺有滋有味的。”

　　“……”郑斯宜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可以安慰到她的话。

　　又或者，其实万英也并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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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哒。”
　　黑暗而冷清的屋子里亮了灯。

　　郑斯宜先回了趟自己家，把万英给她带的礼物拿回去放好，准备一会儿再回周家吃饭。
　　她家中有一个展览架，上面摆满了她喜欢的小玩意，她将万英送她的礼物小心翼翼地摆在了最上层的空位上。紧靠着这件崭新的礼物的是一个陶瓷件，她拿起那个蓝色的水杯，看见杯底用鲜红色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想起，这个水杯是好多年前，她和陈迎一起捏的。

　　垂眸，张开手，指尖上沾了一层薄薄的灰。这个陶瓷件放在这儿太久，已经落了灰。

　　在开车回周家的路上，望着车流向前奔流，她没由来的想起下午万英说的话，“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年我没有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也许今天会不一样……回想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其实生活也挺有滋有味的。”

　　她记得说这话时万英黯淡的眉眼，也清晰感到她未曾说出口的情绪。
　　那些微妙而复杂的情绪，犹如一场将落未落的细雨，似有若无，但处处潮湿的气息昭示着，它的确存在。

　　在那个瞬间，她想安慰万英，也在想——她是否有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