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延年》肖意欢

1、假寐

　　“林恩初考上咱这个学校了。”
　　姚彻是被魏南翔的夺命连环call吵醒的。
　　等等，
　　姚彻睡意瞬间消散，“你从哪知道的，”姚彻又不在意回“他上哪你也不至于一个劲的打电话吧，又不是你考大学。”他看着天花板，脑海不自觉勾勒一个少年的身影，少年安安静静低头写字。
　　“今天出录取通知啊，老章啊，他朋友圈发了那喜报。”魏南翔在那头说。
　　“你看我说吧，旧情难忘，你就愧疚吧，凭空的惹人家，人直接就跟着你来了，你等我这几天跟他约个球，到时候给你探探口风。”
　　魏南翔那头还在喋喋不休，姚彻挂了电话给他回个消息就开始发呆。
　　老章，他们的书法老师。
　　姚彻点开朋友圈，不用点开谁的主页都已经被各大学的喜报刷了屏，翻到林恩初的那张时，姚彻视线停留在了那张蓝底证件照上，应该是刚拍的，他没见过。少年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眉眼间有了几分成熟。
　　真好看，姚彻想。Xx师范大学，还真是。
　　姚彻第一次遇见林恩初是在一年前，高考落榜因为文化课太差决定再战一年，他把书法用到的碑帖搬回曾经写字的地方，老章带他进教室感受应届生集训的氛围。绕了一圈注意到了不认真写字的林恩初。“又是一个被家长强制来的苦逼娃，”老章当初是这么介绍他的。
　　林恩初坐在窗户旁边，夕阳照的整个人金灿灿的，少年的背很薄，手撑着下巴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额间的碎发衬着侧脸很好看。
　　在当时姚彻痛心疾首没有好好学习的背景下，看到这样不认真学习的应届生，姚彻是不屑一顾的，甚至已经在心里好好的苦口婆心一番了。他也不知道在后的集训生活里，他看着这样的林恩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动的。
　　“刚刚那个是复读生啊，这高考成绩不刚下来吗。”
　　“这有啥啊，隔壁市的一复读学校，成绩没下来家长就给孩子偷偷预约上了，我妈跟我说的时候我都惊呆了。”
　　“家人们，听我说——。”这个声音是魏南翔的，林恩初记得他。
　　因为他每天的话最多，他很不懂大家一坐一个上午一坐一个下午的，为什么有人还这么有精力。
　　“我之前认识上一届的学姐，他跟我说要来一个全省第五的来我们这里复读，应该就是他吧，叫姚彻。行走的全省第五！”魏南翔做着夸张的表情但声音又不敢夸张的样子很滑稽。
　　教室一旦没有老师，死寂一般的氛围就会突然活跃起来，大家还在踊跃聊八卦。
　　全省第五，也没有考上大学。
　　林恩初此时对着自己虚无缥缈的漫漫大学路沉重的闭上眼睛。
　　他感觉脑子里住了一个音箱，“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寂寞的人唱伤心的歌。”
　　？
　　？？
　　再次睁开眼就看到老章的大脸要跟自己撞上。
　　“你还睡上了？你这个年纪怎么能睡得着的。”老章不解的发言。
　　看着全班爆笑，林恩初镇定自若的说。
　　“假寐。”
　　老章：？
　　姚彻：？
　　全班：噗——
　　“我在假寐。”
　　这是姚彻对林恩初的第二印象，假寐哥。
　　林恩初叹了口气，看着老章把全省第五带进办公室和自己被罚的三张作业。
　　他把老章给他耳朵塞得蓝牙拿了下来扔给了对面的魏南翔。
　　一脸诚恳的看着魏南翔“我刚刚真没睡着，我听你说完全省第五也没能上大学，我就突然大脑宕机了，哎——。”林恩初往后一靠“未来渺茫啊。”
　　“也不是这么说。”
　　“我认识的那学姐，她考了三百多名但人家文化课好，直接走了隔壁市的一艺术类一本。”魏南翔琢磨了一下。“看命吧。”
　　命，这个东西有时候确实要信。在集训每一天的条条框框里，姚彻是他笼子外面的奇遇。姚彻把他放飞出这个条条框框，但最后自由的始终不是他。
　　下了晚自习后，林恩初还要补那多余的三张作业，一张四尺三开的宣纸，一纸三十个字，三纸九十个字......
　　集训时候的晚自习也是写字，早晨起来开始写字，中午吃完饭躺一会又要开始写字，吃完晚饭还要。
　　傻x。
　　泡了桶泡面回了寝室，准备熬夜加大班的他准备先躺床上死一会。
　　但这机构还挺不错，前身是个四层的洗浴休闲会所，倒闭后三层四层被老板买下来当书法培训班，楼上楼下一共四间教室，其他vvvvvvip客房都被改成了宿舍，自己的寝室跟教室挨着，他之前算过，三步路。
　　之前为了把他发小魏和，骗来一起学这个倒霉书法，他专门给风笛书画院起了一段广告词。
　　【朋友，你想在高考前安静的躺平吗，
　　来风笛吧，只需三步路，从宿舍到教室，
　　三步路，助力你的大学梦。】
　　？
　　为什么这个全省第五可以玩手机。
　　哦，全省第五可以玩手机。
　　但林恩初还是把问题抛给了躺在床上摆饰手机的全省第五。
　　“老章不收我手机，留给我学习文化课用的。”全省第五张口了。
　　林恩初看着原本不拥挤四人寝突然多了第三个人，vvvvvvip客房也有点蹩脚。
　　“哦。”好吧，他也想玩手机。
　　看着全省第五摆饰手机自己吃着泡面，泡面也尝不出味道了。
　　随便吃了几口，索性回教室继续补作业了。
　　“你这里写的不对，线条很虚，你是在画字吗。”
　　头顶有个声音突然说，林恩初虽然对书法没有太多热情，不过他一直秉持着来都来了不学还能怎么样的态度，抬头诚恳的说，“那学长来写个范字吧。”
　　林恩初看着全省第五的眉毛一挑，给他让了座位，自己站在他的身后看他。
　　“别喊我学长啊，怪吓人的。我叫姚彻，女兆的姚。”
　　“哦，林恩初。”
　　“我知道，你后边不就是你写的字吗，上面有你名。”
　　对比了一下全省第五，不，姚彻的范字，林恩初觉得自己的字在旁边显得弱小的可怜，看了看自己贴在墙上的作业，他感觉丑的更加稀奇了。
　　“没关系，你们这才刚开始，离统考还有五个多月，大家都是从这里慢慢开始的。”
　　“谢谢啊，还真被你安慰到了。”
　　姚彻看着眼前的少年，乌黑的头发衬的皮肤很白，脸色因为熬夜的原因看着还有些苍白，接过笔的时候手背碰到了少年冰凉的指尖。
　　“假寐哥。”
　　？
　　“干嘛？”林恩初感觉自己的眼皮突然一跳，看着姚彻没由来的犯贱。
　　“没事，就想起来以前我也是拿着笔就睡着了，老章就放他的土味歌活跃气氛。”
　　“哦，这样啊，回—忆—哥—”
　　姚彻：......
　　短暂的交谈中让林恩初觉得姚彻没有印象中复读生专有的成熟稳重，有点贱，有点随意，随意的有些贱。
　　林恩初认为自己现在在他心中像刚入门的懵懂小白，调皮专门跟老师拌嘴的沙雕。
　　集训的日子无聊但过的很快，大家都算着日子准备了会考的到来，因为这样可以暂时脱离枯燥乏味的写字日常，会考对于大家来说难度不高，及格就行，还可以回到自己的高中待一周，只要不在书院，就是安逸。
　　如果老章没有布置作业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早晨起来的时候林恩初都觉得自己元气满满，浑身充满了力量，空气中都已经有了自由的味道，甚至写字写了一上午都没有犯困。
　　这半个月算算过的也挺快的，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姚彻，感觉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犯困，不愧是全省第五，不对，他好像记得姚彻跟他说拿着笔睡觉的事。好吧，虚假的复读生人设是成熟稳重，真正的复读生人设是——打了鸡血的姚彻！
　　姚彻抬眼林恩初的时候看着他在盯着自己突然笑了一下。他眼神询问了一下林恩初发现他还在发呆。
　　“咳。”
　　他感觉要是林恩初脑袋上有字的话那就是从刚冒出来的“？”瞬间转变为了“！”
　　有点可爱，呆呆的，不会是学了半个月的书法给孩子学傻了吧。
　　“我是在期待下午放学后的自由，不是盯着你发呆。”林恩初小声跟他嘀咕“别多想啊，你刚刚咳一声吓死我了。”
　　“吓死了？那你胆子还挺小啊。”姚彻也学着他的音量回复他。
　　林恩初被姚彻这一系列的操作搞得有些无语。
　　“你回学校吗？”林恩初用这个问题想为刚刚盯着人家发呆的行为掩饰一下尴尬。突然又想到，姚彻已经在去年的这个时候考过了会考。
　　......
　　有可能没及格呢。
　　姚彻就看林恩初自己琢磨的样子很想笑，像是猜到了他想的。“我就算是没及格，这个考试也不需要复读备考吧。”
　　“哦。”
　　姚彻看着他默默低头继续写字，短短半个月，已经从画字进阶到写字了。
　　“你们啊，别回学校一个星期就把这半个月的手感和学的知识都忘了，等一回来笔都不知道该怎么拿了。”老章冷不丁的叮嘱一句
　　老章的话闸一打开，大家就开始一起讨论了。
　　本来从一开始的积极承诺转变成了晚上出去先吃什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