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烟火》詹郁星

48、Chapter 48

　　Chapter 48

　　“父母那一辈的事情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宋初语，你不必感到抱歉和困扰，那是宋姨的选择不是你的。”

　　“她是个成年人。她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而你，不必因此感到困扰。”

　　谢瑾初低沉的嗓音一直在耳边回响。
　　那个落在拇指上的亲吻，犹如蜻蜓点水般的魔法，一瞬间清空了脑海里的所有负面想象。

　　人类说到底有百分之四十是动物。
　　动物之间的舔舐和亲吻是兽类间的安慰剂，同时也是人类的。

　　宋初语这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这种亲密接触带来的力量。
　　她一瞬间就好似冷静了下来。

　　昏暗的房间里。
　　少男少女席地坐在室内的地毯上，面对着面，谢瑾初不住地一直捏着宋初语柔软的手心。

　　“你只管交给我，我会替你分担一切。”
　　少年捏着女生的手，虔诚而又认真地许诺着，试图摧毁着少女原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然而，宋初语却并没有马上开口说话。

　　月光如水，落在积雪上。
　　窗帘暧昧地透出一些光亮来，洒在地毯上，在对面的墙上落下少男少女依偎的剪影，乍一看上去，两个人好像在相拥。

　　她从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中回过神儿来，很快就冷静下来。宋初语静静地坐在那儿，任由谢瑾初对她动手动脚。
　　月光柔和地洒在她的脸上，时而变幻着。

　　好半晌，她才语气如常地开口：“所以，你认为我应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就这样混过去吗？”
　　谢瑾初却说：“至少宋姨希望你如此。”

　　打蛇打七寸。
　　宋云无疑就是宋初语软肋中的软肋，谢瑾初一句话就说到了问题的关键。

　　宋初语沉默了。
　　谢瑾初说的的确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现如今的宋初语无论再如何，此刻也只是个中学生。
　　她没办法撼动宋家，也没办法撼动谢悠然，她没办法改变任何的局面，将一切戳破，除了让局面变得更难看，让宋云难做伤心以外，好像没有任何的作用。

　　“至少此刻，你除了装作不知道以外，不能做任何有利于局面的事情。”谢瑾初理智到近乎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能做的不过就是做好自己该做的，剩下的就交给时间。”

　　少年的话犹如诛心的刀子一般，一句一句地破了宋初语的心理防线。
　　宋初语有些迷茫地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话。

　　这对宋初语来说的确是个较为困难的决定。

　　晚上，宋初语没有下去吃饭。
　　一方面是不饿，一方面是压根没心思吃。

　　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尽管没有刚听到那会儿的那么糟糕，可依然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有天忽然知道自己其实是顶级富豪丢失的女儿一样，宋初语从未想过背后原来是这样的。

　　她坐在电脑前面，茫然地一个劲儿搜索有关宋家的消息。
　　唯一找到的关于她父亲，也就是宋祁的照片，是他大学时期的照片，的确生得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尤其是一双眼睛，像极了宋初语。

　　或者说，宋初语像极了他。

　　这是宋初语第一次见到这个生父的照片。
　　过去，宋云从未给她看过照片，也不方便叫她知道，只是说，他是个科学家，会研究，这大抵是来自于宋祁曾经读过博士。

　　物理理学博士。
　　网络上有关宋祁的一切都叫宋初语看得入迷。

　　这是她的父亲。
　　一种莫大的奇妙感受冲撞着宋初语的心脏。

　　宋云也就这个时候端着饭菜，敲门进来的。
　　“请进。”听到敲门声的那刹那，宋初语就关闭了电脑里的浏览界面，收拾好了心情。

　　房门口，宋云端着饭菜走进来，有些关切地询问：“怎么不下去吃饭啊？是不是心情不好，没考好？”
　　期末考试刚结束，宋云难免会猜到这个方面。

　　宋初语也没有否认，只装作闷闷不乐地样子，凑过去抱住宋云的腰，她说：“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

　　“是不是发烧了？”宋云连忙伸出手摸了摸宋初语的额头，自语道：“最近降温，好多人流感，诶，好像也不烫啊。”

　　“妈，我没发烧。”宋初语找借口：“就是……没考好。”

　　事实上这也不算什么谎言，宋初语的确认为自己考的不咋地。

　　宋云闻言，马上就安慰起宋初语来：“没关系嘛，慢慢来，妈妈年轻的时候成绩也不好。”

　　桌面上的暖光照耀在母女两个人的身上，宋初语出神儿地望着面前嘴巴一张一合试图安慰自己的宋云，脑子里却一直在神游。

　　这是她在知晓那一切真相后，第一次面对宋云。
　　一直以来，宋云在宋初语面前都是柔和温顺的，从未见过她发过很大的脾气，哪怕是她表露过想进娱乐圈的想法，宋云也只是皱着眉，沉默很久，才表达过一丝的反对。

　　这么多年，她都误以为宋云是个柔弱得不能再柔弱的妈妈，是需要她保护的妈妈。
　　可如今，宋初语好像才第一次认清了她的妈妈。

　　她的妈妈，很强大。
　　她可以面对那么多的变数和劫难依然保持平和，面对那么多的辛苦和未知，却从未让她的女儿察觉。

　　宋初语同时又感觉到十分的心酸。
　　因为，这一切好像都是她的存在带来的，并且十八年来她都对此一无所知。

　　想着想着，宋初语就不禁红了眼眶。

　　宋云顿时有些慌了神，自家的女儿多要强多要面子她是知道的，这还是她这几年来第一次见自己的女儿哭得如此不矜持，像变回了小时候。

　　“啊，怎么哭了。”宋云抚摸着宋初语的背部，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我的乖乖啊，别哭了告诉妈妈，你怎么哭了？”

　　宋初语把自己埋进宋初语的怀里，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没什么，就是想到爸爸了。”

　　宋初语鲜少提起这个词，她刚提起就又有些后悔了，担心宋云的反应。却不想，如今提起这个词，宋云好像也没有儿时那么大的反应。

　　她只是愣了一下，便用有些歉疚的声音诉说着：“是妈妈不好，这些年都没能给乖乖一个完整的家，也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我跟你谢叔叔都商量好了，等年后就先公布婚讯看看。”

　　再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宋初语的内心已经没有多少波澜了。
　　她只是很平静很平静地点了点头，随即，笑了笑说：“嗯！”

　　期末考试之后，寒假就已经开始了。
　　宋初语没能再家里待几天，就被张勤勤强行带出门去城南住了几天，等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小年。

　　宋云很早就交代，今晚得去老宅跟谢老爷子一起吃饭。
　　距离上次见谢老爷子好似已经过去大半个学期，想起来的时候都好一阵恍惚。

　　这段日子，宋初语难得的清净。
　　谢瑾初也没有来骚扰她，线上和线下都没有，估计谢家的接班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好几次宋初语回家拿东西时，这人似乎都不在，唯有一次撞见的时候，这人都是西装革履的，一脸疲惫和忙碌。

　　宋初语回来的时候，谢瑾初似乎也才刚从公司回来，一身西服，而宋云和谢悠然都已经整装待发了。
　　她匆匆换了一身行头下来的时候，一家人都已经在车子里坐着了。

　　加长版轿车很长，谢悠然和宋云坐在前面，宋初语和谢瑾初自然是坐在后面。

　　管家在一旁帮忙打开车门，宋初语一钻进车内，就对上了一双漆黑锐利的眼睛。

　　少年换了身西服，此刻眉宇间的疲惫还未散去，望向自己时的眼眸已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

　　“好-久-不-见。”
　　他用嘴型做出这四个字。

　　宋初语却有些不适地别过头去，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再一次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吻。

　　尽管事发突然，尽管隔着拇指算不得什么，可是等那些复杂的情绪散去后，反倒是这个吻带来的后劲格外的大，像是喝了一壶后劲极强的果酒，让人心跳加速头晕目眩。

　　李师傅熟练地将车开出山庄。
　　出山庄的这条路尽管宋初语已经看过很多次了，然而最近大雪，满山的雪依然是百看不厌。

　　蜿蜒婉转的山路，大雪被堆积在山路的两侧。
　　谢瑾初和宋云坐在前面，不知是在说着什么悄悄话，两个人凑在一起，丝毫没有注意到车后两人的动静。

　　“听歌吗？”谢瑾初率先递过来一半的耳机。
　　宋初语微微愣神，接了过去，耳机里是一首电影的ost，很耳熟。

　　宋初语正疑惑间，轿车忽然驶入隧道。
　　大片大片的黑暗兜头笼罩下来，车厢内顿时一片漆黑，只能依稀望见一丁点的亮光。

　　她正欲开口说话，问一问这个ost。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掌忽然在黑暗中，牵住了她的手。

　　少年的掌心很炙热。
　　他小心翼翼带着试探，又好似带着势在必得。

　　一瞬间，她忽然想起来，这首ost正是前不久她出演过第一个受害者电影的片尾曲，而这首片尾曲在后来被部分网友搭配她的个人片段剪辑后小火了一阵。
　　她也因此收获了小部分的粉丝，还有人为她专门改了词，作为她第一次出院电影的个人曲目，小范围流传着。

　　宋初语微微蜷缩了手指，感觉到心脏深处传来一阵电流似的，身体一个激灵。
　　但她没有撒手，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反过来回握住了谢瑾初的手。

　　两只车座底下交握的手，在黑暗中紧紧抓住彼此。

　　两颗少年的心彼此依偎着。
　　此刻都共同希望着这条隧道再长再长一些。

　　他们明明都没有说话，可彼此都对此，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