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蓝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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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去……”
……
被两位白发女童围坐在中间的年轻男子轻抚着手中纯黑的鎹鸦，柔和的嗓音响起，“你辛苦了，我的孩子们几乎都被干掉了啊。”没有回头看跪坐在屋内的新任水柱，只是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手下油亮的羽毛。
让人心旷神怡的声音再次说道：“那里说不定有十二鬼月，看来必须派柱去了。”
暖黄的灯光打在年轻的黑发剑士身上，仿佛在为他祈祷。“义勇。”
话音刚落，跪坐于屋内的少年便迅速回答：“遵命。”
……
“我劝你还是别上山了。”佝偻着背的年迈老板娘垂着头好心的劝告着面前这个打算午夜上山的黑发少年。
好像觉得刚刚那句话不足以让他停下脚步，于是又用手杖敲了敲木质地板加了句“附近上山长着蓝眼睛的人都失踪啦，就是像你这样的蓝眼睛！”
面无表情的剑士毫不动摇“我正是为此而来。”
许是蓝眼睛少年的语气太过坚定，又或者是看见了挂在腰间的刀，老板娘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叹息一声罢了。
富冈义勇见再问不出什么便走向门口，打算再去问问别的人上山的路。踏上门槛，身后传来声音沙哑苍老的祝福“祝你武运昌隆。”
门楣从上而下的灯光为富冈义勇带起了阴影，看不清神色。
注视着黑发少年走远，旅馆老板娘才慢慢抬起脸，原来她的脸上布满了令人恐慌的疤痕，只消一眼便吓得人魂飞魄散，不出意外的话藏蓝色和服遮掩下的肌肤也应是满目痍疮。
“如果那孩子还活着，也长这么大了吧……”轻声呢喃不由自主的倾泻而出，无人回答的自言自语在昏暗的旅店回荡。
……
皓月当空，夜阑入静，空气中弥漫着一层乳白色的纱，周围的一切都不再真实，仿佛置身于美轮美奂的梦境之中。
一路走来除了自然死亡的野兽就是欢快鸣叫的青蛙，让人不得不怀疑此等良辰美景又怎会包庇一只丑陋不堪的食人鬼。
蛙虫鸣唱，四周的林木散发着燃烧似的气息。
夏夜就是这样，热也不热个痛快，闷闷的，呼吸也喘不过气，常年一身队服加羽织的装扮也捂得富冈义勇出了一层薄汗。不过他不讨厌这样的夏，相反，富冈义勇很喜欢。
还是孩童时期，富冈茑子总会拿把小扇子坐在星夜下慢慢悠悠地给自己和小义勇扇风，白皙的手就这么忽上忽下。
早已长大并担任鬼杀队水柱职位的富冈义勇现在都还记得扇子上的花纹，一层又一层的浪花跌宕起伏，纯白色的浪花拥簇在景泰蓝的海水边缘。
好不容易得来的空闲也会讲讲故事，少女的袅袅余音如黄莺出谷，再枯燥的故事也能在她的口中翻出花来。
和姐姐一起在三伏天扇风讲故事是富冈义勇童年为数不多的快乐。
不过好景不长，自从姐姐过世之后，富冈义勇几乎没再认真过过夏天。与其说喜欢夏季，倒不如说是喜欢有富冈茑子陪伴的夏季。
这只鬼在隐身藏形这块着实富有天资，连身为柱的富冈义勇到此为止也还没找着，也不怪乎众多队员夭折在他的手中。
就在剑士费尽心力搜寻时，远处的异形鬼缓缓睁开了眼睛，意味深长的眺望着富冈义勇的方向，“又来了个蓝眼睛吗……”
……
恶鬼吃掉的都是有着蓝眼睛的人，有时不知天高地厚上山的黑眼睛也会去吃，就像人类不能光吃菜要吃肉一样，偶尔恶鬼也会换换口味。
恶鬼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应该说大部分鬼都没有人类时的记忆，但他知道，他要找到长着蓝眼睛的人，残存的记忆碎片中的眼眸是他至今为止从未见过的色彩。
但他找蓝眼睛要做什么呢？
他不知道，但作为一只鬼，必然是要吃人的，鬼虽然以人为食，不过一部分鬼还是很挑剔的，有的除了女人和小孩都不吃；有的专吃长相精致的；有的只吃男人……所以恶鬼认为自己和他们一样，只是挑食罢了。
找蓝眼睛做什么？
还用说吗，当然是吃掉。
时至今日，恶鬼仍未见到过去那双令他神牵梦绕的眼眸，但鬼的寿命是无限的，所以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
“你的眼睛真丑啊。”全身上下长满花朵的鬼正站在富冈义勇的对面，毫不掩饰的恶意对准只身前来的剑士。
恶鬼从没见过如此令鬼作呕的眼睛，之前吃掉的人的双目，虽说比不上记忆里的惊艳，但也说不上丑陋，只能说是平平无奇毫无特色。
对面这双眼睛要怎么形容呢？
是深渊吧，蓝的发黑的眼珠仿佛吸走了所有光源，以至于瞳孔黯淡无光。
恶鬼在心中暗暗发誓，自己就是死，死外边，从悬崖上跳下去也不会吃掉他，这实在是有损他的品味。
当然，人还是要杀的，毕竟没有鬼会好心放过人类，即便这个人类毫无价值。
……
富冈义勇对于鬼口出狂言没有丝毫表示，不管是愤怒也好、难堪也好，正常人类该有的情绪他全都没表现出来，要么是隐藏太好、要么是根本没情绪。
只是看着对面被迷迭香包裹的密不透风的鬼，这种花他见过。
尚且年幼的富冈义勇与其姐姐富冈茑子带着病逝的父亲的遗产生活在一个民风淳朴的小山村里，尽管多有不便，不过还是乐在其中。
每到十二月至四月，村子就变成了蓝紫色的海洋。
因为迷迭香有一定的药物作用，可以镇静安神、治疗失眠、促进代谢等作用，于是家家户户都种植它，即使是外地来的富冈茑子和富冈义勇也不例外。
每当小义勇的脸和手上都沾满褐色泥土，富冈茑子就掏出樱粉色的手帕为弟弟仔细擦拭。
春和景明，莺舞蝶飞，村子周围便开满了迷迭香，松木香的气味和风味溢散，它不似其他花卉的清新淡雅，浓郁的香味带着苦涩与辛浊。
显然，迷迭香的味道并不能遮盖独属于鬼的腐烂气息，铁锈般的血腥气混合着迷迭香的苦涩辛浊后愈发难闻。
……
“水之呼吸·叁之型·流流舞。”
富冈义勇的快速移动行云流水,用最快的速度接近敌人。
花鬼将力量集聚在脚趾，一个跳跃就往富冈义勇的右后方去了。
少年很快反应过来，扭转身子将海蓝色的刀竖直劈了下去，“血鬼术·花盾！”
由迷迭香组成的花盾挡住了富冈义勇的刀，花固然是脆弱的，不出所料这用花做成的盾牌只是抵御了对手一刀便光荣牺牲了。在花盾破碎的间隙，鬼早已逃离那危险之地，转到少年的身后准备偷袭。
“！”富冈义勇正准备用陸之型攻击却身形一顿。
“你不会以为我的血鬼术只能变成花盾这么简单吧？”花鬼看到眼前这一幕忍不住嘲笑起了自己的对手，花盾是血鬼术的产物没错，但盾上的花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平常种植的迷迭香味道浓郁，经由鬼手之后香味就多了点东西，先是让人行动迟缓，然后逐渐陷入自己痛苦的回忆，最后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如砧板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
就在花鬼准备继续嘲讽这个让自己作呕的眼睛拥有者时，少年将之前未施展完的陸之型用了出来，但由于鬼先前警惕的远离富冈义勇导致好不容易摆脱困境使出的剑技没有伤到对方一丝一毫。
花鬼先是庆幸自己的未卜先知提早远离少年的身边，后又是一惊，为什么对方能摆脱自己的血鬼术？
富冈义勇在中血鬼术的那一刻便用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掌，立刻清醒了过来，现在鲜血还在“嘀嗒嘀嗒”的落下。
这场战斗可不谓不诡异，长时间的攻击双方都没受到一点儿伤，富冈义勇自己划的伤口不算。
富冈义勇最为鬼杀队的中流砥柱之一，对连十二鬼月都没入的鬼无法造成任何伤害，这要是传回鬼杀队估计所有人都不会相信，只会将其断定为谣言罢。
好在富冈义勇并没有打算放过这只鬼的打算，在对方展现出破绽后立刻将其斩杀。
——“水之呼吸·伍之型·干天的慈雨。”
温和如春雨的刀法就这样落了下来，花鬼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原本漆黑一片的森林也好像投进了明媚的阳光。
但花鬼并没有觉得感激，他还有事没有做完，在头掉落的过程中向少年怒吼道：“你个混蛋，我还不能死！我没有找到蓝眼睛，我还没有找到蓝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又感到迷惘“欸……我为什么要找蓝眼睛来着？”
……
我叫吉见正义，父母健在，生活美满，就在最近我还找到了我的一生挚爱——富冈茑子。
她是隔壁村的，我和她的相遇是在一个仲夏，家中父母委派我去到横在两村之间的小河捉鱼，不过我这人笨手笨脚的，干什么都做不好，譬如砍柴把斧头甩飞了；洗菜最后只洗到个芯……将鞋袜放置于岸边我就“壮士一去不复返”般踏入小河。
这条河并不深，只是幼时的我泡澡途中睡着了，醒来发现自己的脑袋全淹没在水中，差点就救不回来了我才对有关水的一切如此排斥反感。自那以后父母几乎不让我靠近河岸，但这次不同，父亲要上山打猎，母亲要在家补衣服，况且他们也觉得我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就让讨厌水的我来捕鱼了。
没有任何意外因素介入的我按照既定的命运在只有一米的河中跌倒了，那一瞬间我连遗言都想好了，可是四周空无一人我的遗言都不知道向谁说明，我对不起父母，要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对不起村民，我还没能好好报答把我视作亲人的他们；我对不起领居家的小花（她是只可爱的小狗，我一直认为欺负她的其他狗实在是没眼力见），我还没帮她出气……眼皮变得沉重，口中的氧气全沦为水中的泡泡，我闭上了眼，再见了父亲、母亲……
等我醒来我就看见了一位有着蓝眼睛的仙女，“我这是……死了吗？”
“您在开什么玩笑呢？您当然还活着啦！”少女温柔的嗓音带我回到了现实，原来我没死！
后面的故事就如同话本里的情节一样，我们很快的坠入爱河，我的父母对她不仅没有意见，相反还高兴良久，认为我是瘌□□吃天鹅肉，不过他们说的不无道理，相比茑子我确实是长相平平，为此我还闷闷不乐许久。
“如果因为相貌就否定一个人的一切那未免也太过分了吧。”茑子察觉我的情绪不对，还特意开导我，我真的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也因为这句话我立刻振奋起来，不得不说，爱的力量真伟大。
与我父母相反的是茑子的弟弟——富冈义勇，他又因为姐姐找到幸福快乐着，又因为我的加入而苦恼着。
这也是没办法的，义勇这孩子对父母的印象并不深刻，在他的记忆里自己是和姐姐形影不离的，如果加上个我，茑子就没那么多时间去陪义勇了，即使义勇将来到我们家一起生活也是一样。
为了“报复”抢走姐姐的我，义勇将我的袜子翻面，或者将我的鞋子藏起来……但这些报复与我而言只是不痛不痒的恶作剧罢了。
虽说这就样受着未来小舅子的怒火也没什么，小孩子的忘性大，过一会儿可能就不记得了，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想跟义勇说清楚，因为少年时期的心结总是会成为未来迈不过的坎儿。
“我是来加入你们的，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
“是这样吗？”
“是的。”
以上就是我和义勇的对话，小舅子问题，解决！
我和茑子要成婚了，是在迷迭香开放的二月，我即将成为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人，有温柔美丽的妻子和乖巧可爱的弟弟，我幻想着以后的场景进入了梦乡。
茑子死了，义勇不见了。
据说茑子和义勇的父亲算是颇有名气的富商，但却有一群利欲熏心的亲戚，他们雇了一群打手把我们控制住，自己在那儿争夺长子的抚养权，但与其说是争夺长子不如说是争夺遗产更合适。
这场闹剧以其中一名亲戚打着带义勇看病的理由结束了，可惜的是义勇逃走了，不过正合他们的意，一个十一岁的孩童怎么可能从深山中存活呢？他们将财产瓜分，准备休整一晚在离开。
我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这群恶魔能活着，善良的茑子和义勇就要死呢？
不，义勇还没死，我要找到义勇！
正当我准备黑夜离开去找义勇时，一位西装革履的先生来到了我面前。
“想要报仇吗？”
我毫不犹豫的点头，以为他有好的建议，没成想他将自己的血液注入了我的体内，一阵刺痛后我没了意识。
……
饥肠辘辘的恶鬼将那帮人渣杀害后吃掉了，但还不够，他太饿了，他将父母、两村的村民、小花等等都吃掉了。
名为正义的青年终沦为残害他人的恶鬼。
……
执着的爱意扭曲成滔天的杀意。
回忆到此结束，花鬼，不，吉见正义的脸上布满泪水，他想他都干了什么啊！悔恨与愤怒交织，他一遍遍回忆过去，就一遍遍沉浸在痛苦之中。
他看了看斩杀他的剑士，回忆里的眼睛与之重合。
吉见正义不喜欢把富冈义勇的眼睛比作海或其它由水组成的一切，他认为比作天空会更恰当，碎玻璃片在他的眸中折射光芒，他是天真无邪的，流光溢彩的。可是吉见正义认为自己不能把富冈义勇的眼比作任何东西，那双璀璨的眼睛是独一无二的，无可取代的。
对比如今少年宛如漩涡般的双眼，吉见正义更是无比心痛。
［对不起，这些年你一定过的很苦吧］
［抱歉啊，又要丢下你一个人了］
［能被义勇杀死是我的幸运啊，所以］
“义勇，活下去……”
……
说完遗言后，吉见正义的头和身体全都变成飞灰般消散，只余一朵迷迭香来证明他的存在。
富冈义勇拾起花朵，脑海中不有回想起姐姐的话，“迷迭香的花语是回忆不想忘记的过去喔。”
……
完成任务的富冈义勇回到了最初光顾的旅馆准备休息。
“你活着回来了啊。”
“嗯。”说着，富冈义勇将之前捡回的迷迭香递给了老板娘。
白发苍苍略显疲惫的老板娘一手捏着袖子一手接过花，“真是怀念啊，以前我们村子都种满了这花的啊……”
没有理会老板娘的感叹，富冈义勇径直上了楼。
……
月华散落一地，于此泪水埋罪孽。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蓝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