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榕树》舒早

4、盛夏

　　谢临深去办公室的时候只有李群芳一个人。
　　李群芳见他来了，笑着说:“难得见你主动来找我，说吧，什么事。”
　　谢临深呼出一口气，说:“老师，我要转学了。”
　　李群芳没想到，问他:“为什么要走，我觉得你现在成绩还不错，这段时间再努力努力可以够到二本线，这根本没问题。你现在走对你的成绩会有影响，而且，陈越知道吗?还有朱文锐、贺秋他们，谢临深，你想好再做决定。”
　　“老师，我想得很清楚，”谢临深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您怎么知道，我和陈越……”
　　李群芳笑了，说:“你以为我瞎啊，你们两个明显和别人不一样。我之前还问过陈越，他大大方方承认了，并且对你们的未来很有规划。我当时是看着你们在进步，在向前走，才没有阻止你们。不过，你要是真决定了，我也不拦你。”
　　谢临深问她:“那老师，手续我什么时候能拿到。”
　　李群芳说:“明天上午吧。”
　　谢临深最后说:“老师，如果…陈越问起你，你别告诉他,就说不知道,行吗?”
　　李群芳看着他的表情，瞬间懂了。
　　她拍了拍谢临深的肩膀，说:“知道了。走吧吧，去办手续，以后记得回来看看。”
　　谢临深办完手续，专门挑了第三节体育课回去。
　　这时，陈越回来了，看见谢临深在座位上坐着，他站在门口没动。
　　谢临深走过去，五个字如一个平地雷炸开。
　　“咱俩分了吧。”
　　陈越异常平静:“为什么。”
　　谢临深的语气漫不经心:“我看你挺想和我提的。你无非就是看我和当初不一样了，觉得被绿了。你是什么人，心气多高啊，和我闹别扭，不就是想要个回答。”
　　“我谢临深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是你把我想得太好，咱俩两个男生，怎么都不可能一直在一起，为什么不趁早分开，浪费彼此的时间。”
　　陈越眼眶都红了:“我当真的。”
　　“我还以为你把这段关系当游戏，没想到你认真的。但对我来说，它确实是游戏。”
　　“现在游戏结束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像羽毛一样，却刮得陈越的心生疼。
　　陈越自嘲般开口:“所以这几天一直对我爱搭不理?其实是精力分不开了是吧。”
　　“既然这样，那就分手吧。”

　　谢临深刚回家把转学的事告诉了父母，父母让他换个班，谢临深坚持要转学，他们就支持他，准备带他去清林市。
　　谢临深从小没受过委屈，父母对他一直都是有求必应。
　　他开始收拾东西，阵越送他的他也装进了纸箱里准备带走。
　　全部收拾好后，谢临深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手里的木相框，照片中的两个少年站在榕树下互相勾着肩，笑着看向镜头。
　　相框背后写着一行字。
　　我记忆里的故事有榕树的叶子一样多。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谢临深边哭边抹掉相框上的眼泪，他把东西塞回箱子里越发觉得不甘心。
　　凭什么，老天总是要把他们分开，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或许他只有变得强大，才能够站在陈越身边。
　　可是还会有机会吗?
　　柏佩雅说，陈越会和林淼结婚，他们会幸福，而他，什么都不是。
　　第二天，谢临深踏上了飞机，飞往了清林市。

　　一个星期过去，陈越看着旁边的空位，课间去问了李群芳。
　　陈越知道，她肯定知道谢临深去哪儿了。
　　李群芳看着眼前执拗的少年，又想起谢临深走那天让她别告诉陈越。
　　李群芳叹了一口气:“他如果愿意告诉你，你就不会来问我了。回去吧，陈越。”
　　陈越没再让李群芳为难。
　　之后一切都很平静，很快高考，很快结束，很快分开。
　　所有人都在为高考结束而欢呼，教学楼里飘满白色试卷。
　　“去你妈的高考!终于结束了!”
　　“去你妈的高三，老子要嗨起来了!”
　　而有人平静地接受了市状元的身份，有人在马不停蹄地向前走，从未停歇。

　　第二天，谢临深照旧上班。
　　大学毕业后他就回了宜安高中做体育老师，工作强度不高，工资也不错。
　　谢临深带高一的两个班，他和学生们打成了一片，经常和学生一起打篮球。
　　因为昨天遇见陈越的事，谢临深打得心不在焉，球飞过来他没接，而是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了一下。
　　他安慰了学生，去医院上药。
　　排队挂号后，谢临深进了屋子，说:“手臂被球砸了。”
　　他刚一抬头，就对上陈越的目光。
　　整个上药的过程两个人都没说话。
　　伤处理好后，陈越突然开口:“你现在的联系方式方便给我吗?”
　　谢临深报出数字，而后又存上陈越的。
　　没过几天，谢临深主动联系了陈越，说一起吃饭，陈越答应了。
　　上菜前，两人一直没说话。
　　待到菜都上完后，谢临深开始找话题和陈越闲聊，聊着聊着，又说到当年感情的事。
　　谢临深吐露真心:“陈越，我还喜欢你。”
　　陈越只问了他一句话:“当年为什么走。”
　　谢临深哑口无言。
　　陈越起身，说:“那就别浪费时间。”

　　陈越回家时，客厅里没人，他走到柏佩雅卧室门口，听到谈话声。
　　一门之隔，他听到了在谢临深那里没有听到的答案。
　　林淼的声音有些许慌乱:“佩雅阿姨，昨天我在路上看见谢临深了，是真的。”
　　柏佩雅不可置信:“当年不是让他走了吗?不行，不能让他和小越遇见，得想个办法。”
　　陈越破门而入，却什么都没说。
　　柏佩雅和林淼慌成一团，他没听她们的解释，夺门而出。
　　陈越到学枚找了一圈，最后在操场上找到正在打球的谢临深。
　　陈越二话不说拉着谢临深进了器材室，反锁上门，两唇相碰。
　　谢临深反被动为主动，两人亲了一会儿，谢临深坦白:“当时柏姨来找我,叫我和你分开……”谢临深没说完，陈越打断了他:“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了。”
　　误会解开，幸好你我都还是当年的模样。

　　和陈越和好后，谢临深也重新和朱文锐贺秋有了联系。
　　当年走的时候他把联系方式全换了，和之前的人全都断了联系。
　　四个人有了联系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地方聚聚，中午四个人边吃饭边聊了聊近况。
　　朱文锐和贺秋在一起合租，贺秋做了记者，朱文锐开了一家修车店，每个月能挣不少钱。
　　下午他们又回了学校，找到当年他们的班级，也见到了李群芳。
　　李群芳看着眼前的四个人，眼泪就下来了:“好啊，都长大了，也都还在一块儿。”

　　教室里，谢临深穿着白衬衫坐在当年的位置上，领口微敞，还是少年模样。
　　仿佛当年。
　　外面天空湛蓝，树木青葱，风从窗户缝隙溜进来，吹乱人的发。
　　陈越单肩背着书包，穿着整洁的校服，站在讲台上，台下的谢临深与他目光相撞。
　　风也吹动两颗年少的心。
　　这一刻，真正永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