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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三章 画师(一) ...

  •   1)一斤绿豆引发的血案(上)
      破庙里避雨的人愈来愈多,本来只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而后是街头算命的,酒楼送杂货的,押镖上路的,在酒肆卖唱的。
      锅里的绿豆一滚一滚地翻腾起浪,汤水颜色由青绿转深,豆皮开始逐渐褪去,汤水线上刚刚蒸干的地方还残留着一圈绿豆香沙。禅幽脚边有两只破瓷碗,一个是用以舀汤用的,一个——她将锅里汤水面上浮起的绿豆皮舀起、放进了另一只碗。
      之时,在庙里待得最久的乞丐看不过去、缺牙三忍不住蹲在旁边指责道:
      “我说姑娘你忒浪费,熬绿豆还将皮扔掉。你知道这豆子在城里卖多少钱一斤吗?”
      禅幽本来想说自己家里以前熬绿豆汤从来不吃绿豆皮,然而这句话此时此地直说又显得十分奢侈浪费——她环顾庙里一圈,竟发现众人都盯牢了自己锅里的汤,她只能这样说道:“我……这绿豆皮留下来,下次再煲。”
      众人领悟释怀,缺牙三望着那锅汤,吞了吞口水:“……我说姑娘,你吃的太好了,这绿豆很贵啊。”
      禅幽解下油纸包,将里面的糖碎倒进锅里:“这顿完了,我就上路。”
      天际蓦地劈下一道雷,尽管大雨未作稍歇,凉风却难进屋内,庙里的众人愈觉闷热难耐。
      缺牙三急了:“姑娘你别想不开啊,你上路了剩下的绿豆皮咋办。”
      禅幽摸了摸脖颈,拉起红绳,然而相伴多年的玦子却是不知所踪。她面对着那锅汤神情泫然欲泣,缺牙三用脏污的破袖子为她擦眼泪:“别哭了别哭了,泪水滴在汤里那味儿就变了。”
      那卖唱的歌女也不禁心酸,掏了帕子塞在她手里。
      禅幽抓着勺子舀了一下汤水,糖碎尽溶后,便站起身来向众人行礼:
      “请问大家可有器皿盛食?”
      押镖的镖头出列,抱拳道:“平素镖队里都有自家器皿食具。”
      禅幽说道:“可否请这位爷尽数取来,今日这锅汤我也好与列位分吃。”
      舀汤的过程中,缺牙三凑过来问:“姑娘,瞧你这谈吐气质、还有这锅绿豆,合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啊,怎地落魄至此。”
      禅幽垂下眼眸——这李姑娘怎会成今日这悲情女子,此事须由半个月前开讲。
      ***********************
      话说半个前,挽着包袱的李姑娘途经此XXX藩镇,藩镇地属南方,不仅有鲜美多汁的水果,更有河鲜鱼虾。
      然、炎炎夏日,炽阳晒在地面上,热气便腾腾地扑面而来,实在躁热得令人难以忍受,李姑娘逛便了市集都找不到心中的消暑圣品,然后在经过一处摊档时、胸口处本来清凉如水的玦子忽变得滚烫似的热,被气温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李姑娘连基本询问的意愿都失去了。随便找了处巷子,瞧了瞧确定四下无人,便背向巷口,取出包袱中的人偶甩在地上,咬破指头,放出玦子中的魂灵。
      麻衣少女捧着通红的脸蛋,坐在地上作娇羞状。
      禅幽咬牙:“我说难怪玦子热得发烫,你这古旧的东西还思春了。”
      麻衣少女扯着禅幽的袖子,一手捧脸,仍作娇羞状:
      “我觉得啊,这是在炎炎夏日里、我命定中的艳遇出现了——或许我们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或许他会用爱让我借尸还魂、脱离你永生永世的魔掌……”
      禅幽甩开她的手:“去去去,老娘要找绿豆熬汤消暑,没空陪你春心荡漾。”
      “你不是找遍市集都没有吗,要不问一下他……”

      画师一身淡蓝衣衫,衣袂飘垂而下,抬手研墨、五指青葱纤长,挽弄温柔。淡雅如水的沉静是啜在唇边回甘茶香,五官形容的雕琢是玉露琼浆的滋养。眉目如画,掀唇淡笑便是说不出的悠然惬意,温雅随性。
      他朝着面前的麻衣少女淡然一笑,站起身子,抱拳揖礼:“请问姑娘何事?”声嗓仿如古琴清韵,流水轻音。
      麻衣少女低垂螓首,羞答答地:“我、我想问啊,哪里有买绿豆的?”
      画师眼中笑意不减:“这绿豆……姑娘得找那门面大的杂货铺子,你再往右边行个十来步,便有一家。”他这话刚停下,便见距离麻衣少女不远处、一位姑娘往右边飞奔而去。
      “……只是这藩镇的绿豆,贵些儿罢。”画师含笑补充。
      那位李姑娘飞奔至杂货铺内,好不容易终于见着了那麻袋满载的、自己朝思暮想的绿豆。她也不看那绿豆上竖起的牌子,解下包袱便嚷嚷:
      “老板,给我来一斤绿豆。”
      铺子的老板吓了一跳,盯着那包袱、眼放绿光——岂料那姑娘的包袱里除掉几件旧衫与及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啥都没有,当她终于寻出一吊钱时,老板“切”了一声:
      “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
      “是啊。”
      “我们这藩镇里的绿豆卖一两金子一斤,就你那点钱……”他撇了撇嘴,下面的话不说也罢。
      禅幽蹙眉:“一两金子,凭什么!”
      老板急了,连忙拉过她,压下声音:“姑娘,你可千万别乱说话,这绿豆除了我这儿有卖的,就是城南,城东几家铺子。自从藩王爷进京后,本个月之前,绿豆价格飞涨,一般小商贩都不敢进货,前些天就有几个不怕死的从……”
      “老板,你说话别大喘气啊。”
      老板附在她耳边:“府衙。”
      “哦~”
      “……偷了绿豆,结果被人发现,活活打死不止,还拖了尸首游街。”
      啊,一斤绿豆引发的血案——禅幽万般感慨,向老板道谢后走出铺子。
      她回到那卖画的摊子时,麻衣少女依旧捧着脸作娇羞状。
      禅幽拉起她的手:“走啦走啦,别碍着人家做生意。”
      “再多待会儿吧,好不容易有人陪我说说话。”
      “哎,我说你怎地这样啊,大热天的把你晒晕了?”
      “你才晕了……”
      两人拉扯间,禅幽脖颈上那枚刚揩过血没掖藏稳妥的玦子被甩出了领口——日光之下,比清如水,温润内敛,隐隐地散逸古韵寒凉。
      画师眼尖,那一抹碧影自是不会错过的。
      禅幽忙不迭将玉佩重新掖进衣内,顺好红绳,又拉着少女:“走吧走吧,这处地方都什么天气啊……”
      “姑娘且慢。”画师启唇,那两人旋首过去。“……且让在下拙笔描摹,以酬姑娘知遇,如何?”

      “公子,要不我去换身衣裳再过来吧。”
      “不必。”
      “这身衣裳我都穿了……很久,”麻衣少女咧嘴笑得更加灿烂:“这个姿势还可以吗?”
      画师抿唇,铺展画卷,下笔游走——禅幽看在眼里,心中不觉讶异:要说大家萍水相逢,即便是作画相赠、顶多也就找张宣纸就打发掉,然这画卷质地上乘,绢面却是淡黄,是有些年日的。
      她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因由。
      画师睨了她一眼,笑道:“这画卷虽有些时日,但我一直小心保存。只是这墨……恩师在时,我均与他共用墨砚;恩师辞世后,我便将那用旧的砚台埋于他长眠之地。如今,再寻不着恩师的上好墨砚了。”
      “禅幽觉得这是话中有话:”旧物寄情思,公子这般情义,老师父在天之灵亦会感到欣慰。“
      画师抬手,笔尖蘸墨:“传说佩玉之人品性端正,雅洁天成;配古玉者七窍玲珑,慧心澄澈;更有少数者通灵神,驭精怪,赋异能——不知姑娘可信此一说。”
      麻衣少女与禅幽对视一眼,抽了抽嘴角:
      “不信。”
      画师搁下毫笔,将铺展的丹青双手呈上:
      “在下拙笔,实乃无法描摹姑娘玉容灵气之万一。”
      画卷上的少女侧身坐于湖边青石,手捧一玦子,眉眼含笑、情意俱生,阅时仿惚能听见湖中锦鲤轻吻水波,女子的嫣然笑语动人。
      麻衣少女双颊潮红顿生,禅幽定睛瞧去,不觉感慨:
      “公子妙笔生花,让人佩服……可是这画明摆着就比实物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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