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竹倦书

4、第四章

　　10.
　　因为病房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很安静。医院的房间虽然比较隔音，但如果有人在外面争吵，我在里面那也是听得到的。
　　来医院吵的人不少，我三天两头就能听见。医生总是跟我说要少看热闹，我很听医生的话，很少刻意去听门外的人到底在说什么。
　　听着外面一位女士和她的孩子在吵架，我就想起我还没有住院时我妈骂我的话。
　　当我在我屋里写作业时，我妈我爸时不时路过我房间的门口时，都要往里面看两眼，看我是不是在认真的写作业。
　　每当听见他们的脚步声，我都知道他们过来了，他们一定在往里面看我，但是我必须要忍住不去看他们，不然我就会被说成是“没有好好学习”，然后被他们数落一顿。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消失了这个世界会怎么样，如果我的爸妈消失了我会怎么样，想着想着，觉得有我没我都一样。人是渺小的，世界上少了一个人不会怎么样，地球还是一样的转。
　　我看着窗外，楼下有小孩嬉笑打闹，我觉得童年真好，但是我并不记得我的小时候了。
　　我有一个相册，里面有我小时候的照片，我看着照片上我的笑脸，我想，我也有一个美好的童年，只不过是我不记得了。
　　后来我长大一点，上了初中之后，我再也不喜欢拍照了，手机相册里没几张照片，没有自拍，我的相册只有我小时候的照片，我甚至没有几张毕业照和毕业证。
　　算了。我想，每个人都不一样，或许我就应该这样。

　　11.
　　我是幸运的，因为我在医院遇到了对我很好的医生。
　　“今天开心吗？”医生在我身边坐下，问我。
　　“还行。”我淡淡地说，“就是有点无聊。”
　　其实是很无聊，我总是望着天花板发呆，一呆就是一个小时。
　　不过我选择了对这些闭口不谈。
　　医生拿出手机，放歌给我听。
　　悦耳舒缓的音乐缓缓地传进我的耳朵，我慢慢闭上眼睛听着。
　　My time is running out，
　　我的时间所剩不多，
　　My heartbeat's slowing down，
　　我的心跳也在减慢，
　　When I wake up on another day，
　　当我在另一天醒来时，
　　Will I ever see the dawn?
　　我还能看见黎明吗？
　　No，
　　不，
　　I feel like going down，
　　我感觉我要倒下了，
　　Low，
　　情绪低落，
　　Shadow's coming out，
　　阴影正在蔓延，
　　Now，
　　现在，
　　I'm riding on my own，
　　我骑着单车走在路上，
　　I wish you were here，
　　多么希望你也在这，

　　…………

　　When the sun is getting low，
　　哪怕太阳正在缓缓坠落，
　　Tryna be at the end of the dusk，
　　也要竭尽全力在黄昏的尽头出现，
　　If I don't get there，
　　如果我不能到达那里，
　　My time will be wasted，
　　我的时间将被浪费掉，
　　All the lows ahead I'll face it，
　　被迫面对所有的低谷，
　　I'll be tryna catch the sunset，
　　可是我还是会努力赶上落日，
　　Even all my time are wasted，
　　即使浪费掉我所有的时间

　　“好听。”我说。
　　医生笑着，说，“我很喜欢这首歌，我经常心情不好的时候听。”
　　我想问，你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吗。
　　但是我没问出口。
　　医生也是普通人，都是会有烦恼的。
　　我没有说话，医生过来慢慢抱住我，我轻轻拍着医生的后背。
　　医生在我耳边笑笑，说要给我讲他刚开始并不告诉我的他以前的故事。
　　我笑了，说，好。

　　12.

　　医生坐在我旁边，告诉我他小时候总是因为不合群而被欺负。我问他为什么不合群，他摇摇头没有告2我。
　　于是我就半开玩笑似的去猜：“因为你长得太好看，别人嫉妒吗？”
　　医生笑着：“不是。”
　　“是你人太好了吗？”
　　“不是。”
　　“……”
　　医生微微笑笑，什么都没有说。
　　我就只是看着他笑，不明白他笑中的含义。
　　后来，他告诉我，那是自嘲。

　　一聊到小时候，我就一定会吐槽我的父母，我的过去，我的一起，医生说要以德报怨，我撇撇嘴不吱声。

　　医生是个很乐观的人，至少我觉得是这样的。他总是笑着，藏起一切的有关悲伤的情绪。

　　但是总是有人说，这个医生有病。
　　我不信。

作者有话说

　　歌：追赶落日的单车(Catching Suns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