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鬼和胆小鬼》司青子

3、03

　　聚餐那天，姜玖穿了身无袖白色连衣裙，腰部收紧，勾勒出纤细婀娜的身形，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及腰的长发披在肩后，柔顺丝滑。

　　她气色好了很多，可看着，还是有些莫名憔悴。

　　想了想，姜玖化了个淡妆。

　　素颜的她本就漂亮至极，如今更是精致美丽。

　　白皙无暇的皮肤透露着淡淡的粉色，眼睛如秋水般清澈莹润，嘴唇红润饱满，整个人美的很脱俗。

　　方晏坐在在客厅等她。

　　今天方晏稍微收拾了下，可依旧穿着简单。

　　私下，他不喜欢穿衬衫，姜玖注意到过，除去工作服，他的衣柜，没有一件衬衣，全都是随性简单的款式。

　　他今天穿的是天蓝色短袖和水蓝色牛仔裤，衬得他更加神采英拔，非常清新活力。

　　站在那，特别像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很难看出是一名经验丰富、睿智冷静的刑警。

　　看他穿着这么随意，姜玖再看看自己，有些后悔化了妆。

　　公安局里的人私下聚餐是什么样，姜玖不清楚。万一大家都穿得很休闲日常，就她一个人踩着高跟鞋过去，会不会有些奇怪？

　　二十岁的姜玖绝不会为这种事顾虑，可如今，她也变成了这幅畏手畏脚的模样。

　　“想什么呢？该走了。”方晏不知何时站在了她旁边，他身上凛冽的气息传来。

　　姜玖回过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长裙和高跟鞋，“我穿的会不会很夸张？”

　　反应了一会才明白她的意思，方晏轻笑：“不会啊，怪我平时太邋遢了，站在你身边，显得你特别华丽。”

　　姜玖小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我知道。不用我这个绿叶衬托，你也很漂亮。”方晏看她，“你穿的很正常，主要是人漂亮，才显得特别。”

　　他一直强调漂亮，给姜玖说的特别不好意思：“你别说了，还好这里没其他人，不然会觉得我脸皮厚。”

　　方晏笑笑。

　　姜玖随他一起出门。

　　虽然方晏刚刚夸她漂亮，但只是对一个颜值出众的人的客观的欣赏与赞叹，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在下车看到齐萱后，姜玖看见他眼里的波动，那才是面对喜欢的人时，眼睛里的色彩。

　　特别巧合的是，齐萱今天穿的也是天蓝色短袖和水蓝色牛仔裤。

　　和方晏的款式，版型完全不一样，但颜色类似，站在一起，特别像情侣装。

　　方晏和齐萱的车几乎同时到达，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最后在中点汇合。

　　他们又几乎同时从车上下来，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错愕。

　　没有提前商量，没有故意，他们穿的衣服颜色都这么默契。

　　姜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阿晏——”齐萱想打招呼，下意识喊出之前喊了无数次的称呼，然后，生生停住。

　　现在的身份，已经不适合这么喊了。

　　“方…晏，姜玖。”齐萱脸色僵硬，在方队和方晏中，最终选择了喊名字。“你们来了。”

　　方晏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嗯。”

　　又望向她胳膊上已经淡化的疤痕：“你的胳膊……好得怎么样了？”

　　齐萱：“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方晏点点头，随后他偏头看向姜玖：“我们进去吧。”

　　姜玖应下。

　　齐萱刻意慢了一些，走在他们后面。

　　方晏他们队坐在同一桌吃饭，姜玖自然随着他坐在这里。

　　方晏队里原先有五个人，最近又来了个实习生。

　　这些人，姜玖在婚礼上都见过。

　　此刻，见到方晏和姜玖过来，他们纷纷问好。

　　“方队，嫂子。”
　　“晏哥，嫂子。”
　　“……”

　　姜玖笑着回应。

　　此起彼伏的嫂子声，在后面齐萱来了后停止。

　　大家看看方晏的衣服再看齐萱的衣服，表情有些微妙。

　　一个年轻男生笑着圆场：“方队，萱姐，你们也喜欢蓝色的衣服啊，最近特别流行这个颜色，我也买了两件！”

　　他就是队里新来的实习生——周廷，特别活泼开朗的年轻人，平常嘻嘻哈哈的。

　　他话一出，虽然拙劣，但还是打破一些尴尬。

　　齐萱笑着接话：“那我也算跟上潮流了。”

　　姜玖左边坐着方晏，右边坐着周廷。

　　这一桌，除了齐萱，还有一个女生和两个男生。

　　他们虽然对姜玖很客气，但没有太亲近，除了刚开始的打招呼，后面都在和队里的其他人聊天。

　　只有周廷很热情，一直叽叽喳喳地和姜玖说着话。

　　“嫂子，你真好看，和方队特别般配！”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安慰，周廷凑近姜玖，小声说道，“方队是我见过最帅的帅哥，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美女！”

　　姜玖哭笑不得：“那你见过的人也太少了。”

　　“真的啊，我没有夸张。”周廷不满。

　　局里几个领导也参加了聚餐，途中过来说了几句，方晏有一会也离开，去其他桌子敬酒。也有其他人过来凑热闹聊天。

　　姜玖作为方晏的妻子，每次有人来这桌，都要对她敬酒，说上几句话。

　　出于礼貌，姜玖也喝了几杯。

　　不知不觉，她喝了不少酒。

　　姜玖酒量还可以，但她已经很久没喝过酒了，突然喝这么多，她有些难受。

　　吃到后面，有人提议玩游戏。于是一群人聚在一起玩闹，方晏他们也被拉了去。

　　只有周廷和另一个男生还留在餐桌上。

　　周廷问：“刚刚叫你去，你怎么不去啊。”

　　“不想去。”姜玖道，“只想安安静静地吃饭。”

　　周廷笑道：“我看方队也不想去，要不是因为他是队长，要以身作则，硬被大家拉着过去，他也不会去。”

　　看了看另一个男生，他正低头看手机，很专注，周廷把椅子往姜玖位置挪了挪，压低声音，对姜玖道：

　　“嫂子，你别看队里的人对你很冷漠，主要是他们和方队、萱姐一起工作了很多年，感情深厚，所以一下子不能接受方队和你在一起。”

　　姜玖笑问：“那你呢，你就能接受？”

　　周廷笑笑，挠挠头：“主要是我刚来两三个月，没见过他们深爱的样子，可能……不太理解吧，要是真那么喜欢，为什么会分开？”

　　——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要和我分开？

　　姜玖眼睛无神了一瞬，脑子里蓦然想起一个人质问的声音。

　　周廷还在说道：“我问其他人分开的理由，他们也都不告诉我，说是不想揭人伤疤。还让我不要去问萱姐，会提起她的伤心事。”

　　姜玖往人群看了眼。

　　方晏和齐萱被人群簇拥着，被挤在了一起，两人个子都很高挑，站在一起气势逼人。

　　闷了一杯酒，姜玖对周廷说去下洗手间。

　　上完厕所出来后，姜玖想洗把脸，但想起自己化了妆，只好作罢。

　　对着镜子，她简单补了下妆。

　　洗手间外面来了人。

　　“方晏今天干吗带他老婆来啊，单位聚餐也给人找不痛快。”

　　说话的人是朝着洗手间的方向来的，听脚步声，已经马上要进来了。

　　姜玖心里涌起难堪的情绪，不等思索清楚，身体已经作出反应。她快步转身回到厕所隔间，把门反锁上。

　　因为穿着高跟鞋，又跑的太急，她踉跄一下，匆忙中崴到了右脚。

　　不敢叫出声，姜玖一阵龇牙咧嘴，靠在隔板上，痛苦地看了看自己的右脚踝。

　　自己为什么要跑？

　　姜玖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

　　听到别人议论自己，不冲出去对峙，反而躲了起来。

　　但刚刚的情况，如果正面遇上，姜玖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和方晏的同事相处。

　　说话的人，是方晏队里的另一个女生，安棠。

　　姜玖看得出来，她和齐萱关系很好。

　　所以她刚刚是在和齐萱说话吗？

　　果不其然，下一秒证实了她的猜测——

　　齐萱的声音传来：“安棠，别这样说。方晏带他妻子过来，合情合理。”

　　安棠打抱不平：“我知道啊，合情合理！可他就不考虑你的感受吗？参加他的婚礼就算了，单位里聚餐，也要带着他老婆过来，让大家怎么看你？简直就像在笑话你一样，显得你和方晏在一起的那几年特别可笑！”

　　可笑？姜玖听到这有些自嘲，不知道可笑的人到底是谁。

　　齐萱默不作声。

　　安棠：“你和方晏明明还互相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气死我了，方晏他妈有必要吗，明明之前特别喜欢你，一直盼着你俩结婚，婚房都给你买好了，就因为发生了那件事，就这么决绝地让你们分手？！”

　　齐萱语气有些波动：“你别说了。”

　　安棠依旧很生气：“不过唯一让我欣慰的是，方晏和那个姜玖住的房子，不是你们当初的婚房，不然我可要气死了，那可是你俩亲自装修的，一点点按照两人的喜好装修成婚房的，要是被她截胡，我真是受不了。”

　　听到这些，姜玖怔住。

　　结婚的时候，除了方晏母亲柳惠住的房子，他们家还有两套房子。

　　一套在清风苑，一套在金溪园。

　　方晏是结婚后才搬出来住的，之前一直和母亲柳惠居住。

　　柳惠似乎身体有问题，所以方晏婚后也想住在家里，方便照顾她。

　　可柳惠坚持让他们出去住，还特意告诉姜玖，单独居住更容易培养感情，让他俩好好相处。

　　相比清风苑，金溪园的房子离安元市公安局更近。

　　因为姜玖不用出去工作，所以她向方晏提议可以搬去金溪园住，方便他上下班。

　　但是方晏说想住清风苑。

　　因为是他家的房子，姜玖没有强求。反正这两个房子的周边环境、地理位置都不错，她无所谓的。

　　她也没有细问方晏为什么不想住金溪园。

　　现在终于明白了……

　　那是方晏和齐萱共同挑选的房子，所以离他们上班的地方近。

　　里面的每一件家具、每一个装饰都是他们精心选择的，地板颜色、吊灯款式是他们共同对比抉择的，装修布局是他们喜欢的，设计方案是他们一起商议的……

　　里面充满了他们的回忆，他们的爱意，他们对未来的憧憬。

　　姜玖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晏给了她另外两套房子的钥匙，却从没给过她金溪园的钥匙。

　　不知道在这待了多久时间，姜玖单腿站立，靠在那，腿都有些麻。

　　齐萱和安棠已经离开，又有其他人进到洗手间、再离开。

　　“姜玖，姜玖。”外面传来方晏的声音。“你在里面吗？”

　　他的声音唤回姜玖的思绪。

　　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有许多个方晏的未接电话，还有很多条消息。因为手机调了静音，她没有发觉。

　　聚餐结束，大家都准备要走了。方晏却迟迟未见到姜玖。听周廷说，她来了洗手间，所以方晏过来找她。

　　正当方晏以为里面没有人，准备去其他地方找的时候，姜玖扶着墙，单腿蹦着从里面出来了。

　　她还是穿着高跟鞋蹦的，看得人非常心惊。

　　方晏急忙过去扶住她，看到她红肿的脚踝，问：“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还有，你就不能把鞋脱了，不怕又把这只脚崴到？”

　　“地上脏……不想碰。”姜玖抽着冷气说道。

　　因为脚上的伤没有及时处理，加上她现在动来动去，痛感特别强烈。

　　姜玖眼睛里蕴着水汽，楚楚可怜。

　　不是她想哭，是实在是太痛了，生理性泪水不受她控制。

　　“你脚崴了，所以一直待在里面没出来？”方晏迟疑着问。

　　“嗯……”姜玖说的含糊，“太痛了没法走路，缓了一会才出来。”

　　方晏皱眉：“你应该打电话告诉我。”

　　“只顾得上痛了……忘记了。”姜玖忍着痛轻微晃了晃自己的脚，“我都这样了，你还审讯我。”

　　“……”

　　方晏不说话了，扶着她走了几步，她一蹦一蹦的，实在狼狈。

　　“我抱着你走吧。”方晏停住。

　　“你确定？”姜玖看他。

　　两人这对话实在客气。

　　“你现在这样没法走。”

　　姜玖也不扭捏了，伸出双手，任由方晏抱起她。

　　再扭捏下去，自己脚都要废掉了。

　　她轻搂住方晏的脖子。

　　这是结婚以来，两人最亲密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