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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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丁可站在路边，焦急又忐忑地等待。夏日的阳光热情到毒辣，道路上好几处工程在敲敲打打，闹得丁可心烦。
最近这样的工程到处都是，也不知道到底在修什么。
吐槽在心中一晃而过，她看见了一辆缓缓停在眼前的车。车窗降下，比约定迟了一刻钟的秦舒雨从后座探出头，招呼道：“快上来！到处都在修路，难走死了。”
丁可钻进车内，空调的凉风瞬间缓解了她的燥热，却也激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她不自觉抖了抖，习惯性地搂上秦舒雨的胳膊。
舒雨好像胖了，胳膊比之前粗了一圈，不过那增厚的部分意外结实，还有点粗糙，应该是其主人勤加锻炼的成果。
丁可不敢问，只能暗暗佩服秦舒雨的毅力。她们项目组近半年简直像是犯冲，先有老戴和郑哥一起加班晕厥惊动全司，后有招标组的一、二把手双双犯事进了局子，甲方爸爸经历一场大换血，项目几乎推翻重来。意外不断，工作翻倍，她和秦舒雨作为唯二的健康成员，就差戒掉睡眠了……
是的，唯二。
想到这，丁可又开始难过。其实小组出的最大的事，还是半年前竞标时，她要好的朋友兼同事乔南，突然在现场失去理智，大骂对方老总。她一直知道乔南压力大，却从没想过对方真的会崩溃。更糟糕的是，乔南在被送医后竟偷偷离开，完全失了踪。
那时候很混乱，她们要和甲方、和公司解释事态的失控，要接待乔南的父母，帮助他们寻人——乔南竟已和家里断连了一年多，她都不知道。那期间她们好几次似乎得到了乔南的消息，但在抽空或由乔南父母验证后，都成了空。
一次次失望后，丁可觉得自己好像也变化了，没有以前那么没心没肺，总会无意生出许多悲观和恐慌。可明明生活还在继续，除乔南外和之前并无不同。明明她还有很多朋友。
“舒雨。”丁可强制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蹭着秦舒雨的肩膀问：“你觉得这次是真的吗？”
昨天，她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说乔南约她们今天见面。她莫名地不敢惊动别人，只又叫上了秦舒雨。
秦舒雨略显烦躁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不过要真是乔南，我一定好好敲她脑壳，那么多工作丢给我们，自己跑了。我一定要敲她一顿贵的，给我们赔罪！”
她举了举紧握的拳头，一如既往的风风火火。丁可低落的情绪为之驱散，也重重点头：“对！我查过了，那边可是高档小区。她一定要给我们好好解释！”
车辆缓缓前进，穿过不时因为小型施工而拥堵的路段，最终停在短信所说的小区大门前。小区看起来身价不菲，但因为还毗邻着连片的老公房，又有一丝些微的亲切。
住在这种地方，即便对方是骗子，也大概不会是传销，或什么完全惹不起的人。
丁可的害怕稍稍收敛，不过她还是选择继续挂在秦舒雨身上，直到被物业管家送到具体地址的门口。
“来了。”一道男性声音从门内响起，不算很年轻，但也绝对不老。
丁可不自觉攥紧秦舒雨的胳膊——虽然对方过于结实的肌肉令这个动作有些困难，再次生出希望可能落空的忐忑。
下一秒，大门打开，一张有些眼熟的英俊面孔出现在她们眼前。丁可还在努力回想，秦舒雨已经惊讶出声：“谢经理？怎么会是你？”
是谢益！
丁可想起来了，这是甲方招标组的三把手，不过只在第一次，也就是乔南崩溃那次的招标会上出现过。他当时全程没说话，后续又随着前一、二把手的落马一起消失，要不是他长相确实出众，丁可肯定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谢益倒不惊讶她们的惊讶，笑着点了点头，退开一步让她们进入，同时偏头向屋内道：“南南，你朋友到了。”
南南！乔南！
丁可的耳朵一下竖了起来。她听见很有颓丧气息的拖沓脚步，很像乔南的走路声。可她还不敢完全相信，又瞪大眼，全神贯注地盯向谢益身后，直到惦记多时的面容真切且完整地出现在视野中。
乔南穿着略显宽松的家居服，头发随意挽着，神情很放松，也很……慈祥？
“乔南！”丁可顾不上那一点点说不清的古怪，只觉心底大石落地，欣喜和激动终于敢肆意疯长。她冲了过去，撞进对方单薄的胸膛，大声控诉：“你怎么回事！你去哪了？你为什么一直不联系我们！还有……还有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一连串积攒许久的问题，最后近乎呜咽。丁可的心又欢喜又痛。乔南反手环抱住她，温柔轻拍她的背：“对不起啊，让你们担心了。我们坐下慢慢说，好吗？”
她的声音好像有魔力，丁可剧烈起伏的情绪迅速平复下来。
丁可又觉得有些怪：她记忆中的乔南，对热烈的情感和接触总会先表现出逃避和不自在，现在怎么能如此自然地回应？是不是因为和狗男人抱过很多次了？
她心中警铃大作，但人已经被乔南牵着，转移到了沙发区。秦舒雨也一言不发地跟了过来，神色紧绷，像有什么巨大的心事。
丁可后知后觉，才发现同伴的异常，只是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赶紧审问乔南。她在疑惑中给自己打气，抬起头正要再发质问，就对上乔南的眼睛。
好奇怪，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乔南的瞳色有这么深？她甚至分不清瞳孔和虹膜，两者都接近全然的黑。而这样，她便看不清对方的情绪，反觉得自己尽在对方的掌控中。可乔南不是这样的……
“怎么了？”乔南微微蹙起眉，关心询问。
实实在在的声音和影像，将丁可拉回现实。她猜测刚刚是自己的患得患失，并又想起了正事。
“我很生气。”丁可郑重宣布：“快点老实交代，不要逼我和舒雨动手！”
乔南的眉目瞬间舒展开来，或许是因太久没见而造成的陌生感随之消融。她带着笑意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就交代，好吧？”
丁可盯着她，等她表现。
乔南无奈：“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事情很简单。我从医院跑出来，神志不是很清楚，偶然遇到谢益，他就把我捡回家了。至于一直没有联系你们，一个是我没带手机，也记不住你们号码，还有就是太丢脸了，我想静一静。”
就这么简单？丁可觉得不可思议，可也说起来合理。特别是一丢脸就想躲起来，确实是乔南会干的事儿。可总还是不太对……
“不对。”沉默半晌的秦舒雨终于出声。她严肃地看向乔南，像是质疑：“我们是报了警的，警察查过监控，也通知过甲方配合寻人，谢益肯定知道其中的情况。你们萍水相逢，他为什么要收留你？他不怕风险和麻烦吗？”
“这题还是我来回答吧。”就在乔南刚想解释的时候，谢益的声音从侧方传来。他刚刚不知钻去了哪个房间，此时端着茶和点心，重新出现。
谢益很绅士地将点心放在茶几中央，将两杯茶分别摆放在丁可和秦舒雨的面前，然后放下托盘，端起最后一杯茶，绕到乔南身侧，单膝跪下。
“请喝茶，我敬仰的神。”
之前始终平和的乔南，脸色骤然爆红，眼神慌乱，手脚也像不听使唤。但丁可和秦舒雨都能理解她，因为她俩也被突然展开的play惊得目瞪口呆。
“别闹了。”错乱了片刻，乔南终于找回理智警告，但也有点像嗔怪。
然而谢益并不想结束，仍旧单膝跪着，目光缱绻又虔诚：“神还没接受我的供奉，我不敢起来，也不想起来。”
丁可再控制不住脑补，脱口而出：“乔南，他是不是变|态？”
乔南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才自暴自弃般承认：“嗯，就像你们看到的。他莫名其妙盯上我，他也有病，我也有病，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了。”
“南南！”丁可不赞同道：“你不能这么说自己！你和他不一样！”
普通人打工被逼疯，和精英男诡异小众的妄想癖好，根本不是一回事！丁可始终坚信，乔南只是压力太大了，只要拥有足够的休息，就能缓过来，就能恢复，就还能回公司一起工作。
乔南却有些落寞地笑了：“小可，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欢压力，也没什么欲望，所以一直不习惯也想不通上班那一套。其实有病没病，真假虚实，都是相对的。我现在也有自己的事情做，真的挺好的。”
她一边说，一边敷衍地摸了摸谢益的头。谢益像得了什么指令，优雅起身，坐到乔南身边，仗着身高微微俯视丁可。
丁可被看得心里冒火，只想争辩：“可南南……” 却被秦舒雨拉住。
“算了，丁可。”秦舒雨轻声道：“乔南现在过得确实比以前好。她能有自己的主意，就比以前强很多，不是吗？”
是什么是？丁可心中本能反驳。她不明白秦舒雨的立场怎么会在顷刻间轻易转变，也还觉得乔南是被哄骗了。男人本来就靠不住，更何况是谢益那种一看就很花心的男人！
秦舒雨却又劝说：“乔南说了，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们该相信她。这样，等她有困难的时候，才会第一时间想起我们。是吧，乔南？”
乔南怔了怔，随即莞尔，保证道：“是。以后再有困难，我一定第一时间找你们，不会再自己乱跑了。”
丁可心中的火气被精准浇灭。秦舒雨说到了重点，她很怕乔南再次玩消失。她直到报过一次警才知道，世界上有那么多失踪人口，无论成年人还是小孩，很多再也没有回来。
“好吧……”丁可不情不愿地妥协，同时瞪向自己之前还暗叹过是帅哥的男人，大声警告：“我们都知道乔南在你这了。我可先告诉你，我和市局的陆林汉陆警官非常熟，你要是敢欺负乔南，就给我小心点！”
“陆警官？”乔南似乎动了动耳朵，漆黑的眼眸中陡然流露出兴味：“我不要听你狡辩。舒雨来说，丁可和那位陆警官，是怎么个熟法……”
秦舒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放松状态。她本来就很会带动气氛，三言两语间，兴师问罪变成了八卦大会。积攒了几个月的话题，充分发挥了作用。
譬如戴福祥因为三高提前内退了。譬如郑海波的老婆闹到公司，说工作压力害她男人不孕不育，为郑海波争取到了长期居家办公。譬如陆警官虽然好像对丁可有好感，但因为外甥女，也是他唯一的亲人刚出了事，因此对丁可有点若即若离……
时光好像回到了从前，即便偶尔，丁可还是会感受到，乔南的性格在根本上有了改变——同样是平静，以前的乔南是不抱希望的死气沉沉，现在则是真切的包容和淡然。
可那又怎么样呢？大家希望彼此好的感觉并没有改变，谢益准备的茶和点心竟意外好吃，还有落地窗外开阔、明媚的城市景色——从如此高度俯瞰，繁闹拥堵的东融也显得恬静安然。
三人聊了整整一下午，又吃了谢益主厨的晚餐，才在夜色降临中不舍地告别。
乔南同两位友人拥抱过，送她们出门。秦舒雨故意落后了一步，在丁可先行后，突然转身直直看向乔南，试探般极小声问：“乔南，你有没有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秦舒雨的目光里有真切的不安和渴求，像在渴求一个同样有所怀疑的同伴。乔南静静回望她——在乔南眼中，秦舒雨并非正常模样，而是一名皮肤坚硬、粗糙的变异者。这点在丁可完全正常的衬托下，更加显眼和醒目。
谁能想到，丁可竟也是一名绝缘者？谁又能想到，现在古怪的情况皆由乔南一手造成？
乔南有些犹豫，不确定是否该给予回应，最终似是而非道：“不用多想，现在很安全，会有人解决问题的。”
秦舒雨的眸光闪了闪，似是点了下头。她身后，电梯到了，丁可扬着脑袋问：“躲着我说什么呢？走不走？”
“来了！”秦舒雨又冲乔南笑了一下，拎着谢益准备的伴手礼，转身去和丁可汇合。乔南目送着她们，直到电梯门合上，再看不到丁可冲她嘻嘻哈哈的摆手再见，才退回屋内。
砰一声，她撞上早已等在身后的谢益，被一把搂住。对方还顺手带上了门。
“我今天表现的怎么样？”谢益居高临下，却以下位者的姿态邀功。
尽管眼下的场景已经历了不止一次，乔南还是觉得脸颊发热，额角的青筋也开始抽搐。她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两人的拥抱不再是单纯的躲避敌人、抱团取暖，而有了暧昧的氛围——尽管两人之间从没说过爱或不爱。
她不太自在地偏过头，转移话题：“你觉得，我做的对吗？我的计划还是太局限了……”
三个月前，神留下烙印，彻底离开。乔南回到地球，将体内的灵魂们分割、释放，却很快发现变异体间的残酷争斗依旧存在。那不是她想看到的，也完全背离了文明、科学和希望。她只能用一场群体幻觉，暂时压制住局面。
在她制定的幻觉中，变异从未发生，所有生物按照从前的方式继续生存，人类社会照常运转，众人所见皆如以前，变异至少从视觉上被完全抹去——这还是从【不许说】原则得到的灵感。
这个幻觉还算成功，特别是在烙印之力的加持下，非人类的生命体很快失去神智，恢复到懵懂天然的状态。只是，它们庞大的身躯仍是问题，乔南削下它们的大半血肉，用其创造了一批人。
一批于幸存人类记忆里存在的，死在大变异中的人。
他们或是幸存者的亲朋好友，或是为幸存者们构建生存环境的人。有了他们，幸存者们便可如以前一样生活，根据感受到的实际，自动脑补、修正记忆和世界的异常，从而最大程度减少变异的影响。
但当然，时间还太短，乔南的力量也有限。应该还是有不少人，会同秦舒雨一样，对自己、对世界产生怀疑。可至少，生活和牵挂会减缓他们的脚步，给予人类和地球更多恢复的时间。而在那之后，人类中的最聪明者可以逐渐发现真相，新的纪元可以到来，他们还有机会去迎战神、摆脱神。
如此似乎没有问题了。可说到底，这个看起来还不错的计划，也还是乔南一个人琢磨出来的想当然。她还是不习惯以“高个子”的身份去决策、去担责，单就是否该将希望都寄托在人类身上，她就纠结了很久，更说不出选择现在做法、放弃其他方案的缘由。
“别担心，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尽管已经看出乔南的顾左右而言他，谢益还是安慰着，并在乔南额上落下一个吻。同那个吻一起落下的，还有他下颌处探出的、摸索向乔南领口的六根触须。
神的力量太过强大。当它的意识降临在地球，谢益即便是绝缘者，即便已经躲到了最安全的黑石岛地下，作为当时唯一清醒的个体，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变异了。
当然，他并不在意，反而乐在其中，始终致力于探索变异部位的新用法。
乔南被撩拨得有些情动，可看了眼钟表，时间还早。她挣扎道：“晚一点吧。”
谢益在她耳边轻笑了一声，还是从善如流地停下了过分动作。但他没有松手，仍维持着相拥的姿势，继而慨叹：“真好啊，乔南，你今天很高兴。”
“嗯？”乔南还在脸红心跳，一时没有理解话题的转换。
谢益声音低低的，温柔解释：“我能感觉得到，你回来后状态很不好。和在岛上的日子还不一样，你好像被很多的迷茫和压力所包裹。但今天，就在见到丁可之后，你放松了很多。”
乔南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番话。她仔细想了想，确实，依旧拥有快乐能力的丁可，似乎正是对她所做一切的最大认可。
她因此“嗯”了一声作为应答，谢益又笑道：“我还有点嫉妒她，明明关键的时候都是我陪着你，你却只拿她作为这个世界的锚点。”
锚点？什么意思？
乔南陡然生出一丝惊疑。她想仰起头，去看谢益的眼，却被对方牢牢固定在怀中。
“别闹。”谢益的声音很轻柔：“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着急，慢慢想，想好了再回答。你的答案一旦确定，以后就不能变了。”
“我问你，你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乔南怔住，不安和怀疑油然而生。可她又是有倾向的，因为她早已问过自己许多次，在大变异的初期，在反抗神之前，更在回到地球后的这三个月里。
所以她没有用很久，她只是又深深感受了一遍谢益温暖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又回忆了一遍下午欢乐的相聚时光，便给出了回答：“我相信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这个世界就是真实的。这就是我的答案，不会变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时间仿佛有了一瞬间的静止。但下一秒，时钟的滴答声继续，怀中人依旧鲜活，空气里还是谢益家特有的令人心安的味道。
谢益闷闷笑起来，将一个吻落在她的头顶：“那好，那这里也是我的真实，而你就是这里的锚点。”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