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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硬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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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南咽下口中温热苦涩的咖啡，强睁着眼睛盯着会议室内的每一个人，时不时晃神。
她看见自己的组长丁可，握笔的手不时歪倒，在笔记本上留下无意义的线条；主讲的项目经理秦舒雨，一边切换着ppt，一边慢慢合上双眼；开发郑海波双目呆滞，不知心神飘至何方；还有对这个项目极其关注的副总戴福祥，竟端起接烟灰的水，当作茶水一饮而尽。
这是项目竞标前，通宵加班的第三天，所有的人都在强撑，会议室里弥漫着憋闷的味道。
“呕……呕……”
郑海波突然低下头，张大了嘴，摸着脖子，开始干呕。然后干呕的动静愈发剧烈，直到他吐出了一颗拳头大的裹满绿色黏液的肉球。
乔南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理智上觉得这是幻觉，感知上又不是。她闻到了奇怪的奶臭味，且所有人都或明或暗地、惊悚地看了那颗肉球一眼。
肉球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围观，在会议桌上欢快地滚动起来，将绿色的黏液弄得满桌子都是。
砰！
秦舒雨面无表情地一拳砸碎肉球，继续自己的试讲。
其他人似乎都暗暗松了口气，戴福祥大发慈悲道：“大家休息十分钟，老郑你怎么样？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郑海波是个大龄程序员，过多的加班早早掏空了他的身体和头发。此刻他嘴里还残留着不少黏液，不想说话，只点头默认了。
戴福祥得了想要的答案，笑眯眯端起用来接烟灰的一次性水杯，挺着将军肚去了茶水间。
乔南也想出去透透气，便询问丁可：“组长，出去接水吗？”
丁可其实和乔南同龄，是因为前组长突然离职才被迫顶上的。她瑟缩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摇头拒绝。
乔南叹口气，自己起身出了会议室。
外间并不比会议室里好多少，甚至情况更糟。
开放式的办公空间内，有程序员长出了一头触手帮忙敲代码，有产品经理多了一张嘴正同时接两个电话，有hr长了浑身的眼睛全方位监工。
牛鬼蛇神，什么样的都有。
当然，看上去正常的人还是占大多数——不过也只是看上去正常。
三天前的晚上7点，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则关于变异即将来临的广播。根据广播内容，变异将广泛但轻微地发生，并不会影响正常工作和生活，不过所有人必须遵循一项要求：不许说。
这便产生了魔幻同现实交织、各界却一片缄默的诡异情景。
昨天有个人疯了，在办公室里绝望大喊：“世界都变异了，为什么大家都还在加班啊？”
然后他就被hr报警抓走了，听说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彼时，乔南看着那些突然闯入、奇形怪状的警察，差点吓死——因为她听到的广播内容其实比别人多了一部分，是一道之前梦到过的诡秘声音，在呼吁能听见的众人去附近的派出所报道。
出于谨慎，出于不能请假的加班，她一直拖着没去。
事情大致便是如此。这会，乔南匆匆排队接好开水，就往会议室赶——如今能够消毒万物的开水可是抢手货，光排队就花了十分钟。
等她放轻动作溜进屋内，秦舒雨已经开始继续试讲，众人的脸色却比刚才更糟。
哦，不。戴福祥还是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五十岁的状态完胜一帮小年轻。
要不说权力是男人最好的保鲜剂呢？
但情况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乔南后知后觉地发现，桌上的绿色黏液和肉饼都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隐隐发臭的可疑水痕。
不敢想，不敢想。乔南赶紧收起乱飞的想象力，专注到项目中。
这个项目要是做不成，他们一组人可能全都要被砍。现在这种大环境，再找工作应该很难吧……
就这样专注开会了一小时，郑海波又吐了一次肉球。只是这次的肉球刚落到会议桌上，戴福祥的衬衣里就钻出根肥厚有力的舌头，追着肉球一路舔。
肉球吓得上蹿下跳，再次被打扰的秦舒雨一本子拍过去。
长舌拖着被拍懵的肉球，兴高采烈地回了戴福祥衬衣里，徒留下一路湿哒哒的口水。
这下乔南的脸色也不好看了。她忽地联想到那些口腔护理的广告：刷牙的时候，舌苔也要刷哦。
不过戴副总这种中年发福、热爱盘串的类型，应该并不在意消费主义的养生理念。
果然，戴福祥自己完全不受影响，一边抚摸着鼓动不停的肚皮，一边笑呵呵给秦舒雨提意见。秦舒雨面无表情地记着修改点，其他人都低着头，不敢多看。
大家如坐针毡地熬到快下班——当然只是名义上的快下班，终于被戴福祥放回工位干活。
乔南习惯性地躲避着hr的“观八方”眼，给丁可发消息：【组长，晚餐还吃吗？】
公司加班没有加班费，但晚餐可以报销，一般没有傻子会在这种时候减肥。
不过现在情况又有点不同。昨天大家叫的外卖里，有一些不可名状的蠕动生物，还会模拟人声。
“快吃我啊！”
“我很好吃！”
……
言犹在耳、历历在目，最后那两份外卖，都被戴福祥友情解决了。
乔南正有点反胃，丁可已经回复：【去食堂吧。】
也行，至少食堂的菜品明晃晃摆在那，不存在惊喜的问题。
两人就摸了一会鱼，然后顶着hr冰冷的视线，踩着下班点出了办公室。
丁可作为软妹，难得大声说话：“我太饿了，我们赶紧吃，回来还有好多活呢。”乔南赶紧配合着点头。
工位就在门口的秦舒雨无奈抬头：“这样更可疑，你们知道吗？”Hr却已经收回视线，可见两人的老实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
秦舒雨更加无语，递出饭卡道：“帮我带一份。”
两人屁颠颠接了，还想再问问口味要求。秦舒雨提前预判：“什么都行……算了，和你们一样吧。”
她昨天也开过了外卖盲盒，里面有一根会帮忙摆盘的手指。只不过那手指好像是循环使用的，在确保秦舒雨打了好评后，就独自溜走了。
两人答应了秦舒雨的要求，直奔能到负一层食堂的货梯间，然后发现同样想法的人并不少。
乔南偷瞄着队伍里几个怪模怪样的同事，暗自腹诽：原来变异了也还需要注意饮食吗？那戴总是怎么做到什么都吃，还精神倍好？
等了十多分钟，两人才终于搭乘电梯，顺利到达负一层。
此刻食堂里人声鼎沸，热闹得完全不像工作日的晚上。
乔南踮起脚，眺望了几个档口，提议：“排套餐？”一是套餐队伍最长，二是套餐菜码多，这两样都意味着更安全。
丁可点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再次排入长队中，乔南掏出手机继续摸鱼。她打开常用的APP，刷着大数据推送的明星黑料、新剧上新、股市走向、社会异闻，一切如常。
然而这恰恰不正常！乔南抬头看看前面脖子比鸭长的男人，自觉比热搜上的每一个词条都更加炸裂。
可能她的视线太过热烈，鸭脖男回头瞪了她一眼。乔南立即低下头，装作对当下的热搜很感兴趣。
又等了约莫一刻钟，两人终于排到档口前，可以开始选菜。这里为了加快速度，师傅们已经打好了部分菜碟，供食客直接拿取。乔南正纠结是吃西红柿炒鸡蛋，还是酸辣土豆丝，前面爆发出争执声。
“给我新打一份！这些都被口水喷到了，不卫生！”
“你不要胡说，这都是干净的。还有你好好讲话，头不要伸进挡板里啊！”
乔南吃瓜地转过头，恰看见鸭脖男借助身形优势，将脑袋伸进了挡板里，而打饭阿姨正挥舞饭勺试图驱赶他。
还别说，那鸭脖男竟挺灵活，左躲右闪，却也一直没有退回到挡板之外，还有余力得意开嘲：“你赶紧按我说的做，你个普通人犟什么……”
咔！
一个戴高帽的男厨师从后厨冲了过来，手起刀落。鸭脖男的嘲笑凝固在脸上，脑袋应声掉落在了他钟意的菜盘里。
“啊！”乔南和丁可看着瞬间溅满鲜血的挡板，当即惊叫，可很快就在厨师的瞪视中，咽下了声音。
鸭脖男违反了【不许说】的要求，根据广播里的细则，人皆可杀。可是，就这么轻易吗？
乔南无法确定，习惯性地挡在软妹丁可面前，颤声道：“那我先报警，应该没事……”
壮硕的男厨师声如洪钟：“不用，我自己来。”
他当众拨了报警电话，并开了免提：“我要报警，这里有人胡言乱语，说我们是普通人。”
对面的接线员停顿了下，声音甜美地询问：“好的，那么请问对方目前的状态呢？”
男厨师看了眼鸭脖男的脑袋，吞了下口水，到底泄露出一丝紧张：“死了，我砍的。”
这次对面没有停顿，快速安抚：“好的先生，您做的很好。可否提供一下您现在的地址，我们很快会派人过去处理……”
男厨师明显松了口气，继续应答，周围其他人也开始该干嘛干嘛。乔南却恍恍惚惚，心里发毛。
“喂，你选好没？后面都等着呢！”刚刚大战鸭脖男的打菜阿姨，一勺舀走男人的头颅，冲着乔南催促。
乔南打了哆嗦，赶紧道：“好了，好了。”
她匆匆拿上西红柿炒鸡蛋和酸辣土豆丝，还记得拿了两份，绕开鸭脖男依旧屹立的尸体，前去结账。
丁可依样画葫芦，甚至不用阿姨催。
没想到阿姨还是翻了个白眼，嘟嘟囔囔：“小姑娘减肥啊？一个肉菜都不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