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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寻常人家 ...

  •   一 寻常人家
      南昭历维庆四年春南都城南寻常院落
      腊月二十六晚,戌时已过,胡瑶花倚在床边,手轻抚着宛若小山似肚子,看着一旁拼命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夫婿,心中一片温暖,但骆在天那表情实在有趣,瑶花不禁又低笑起来。
      “你没事吧,我叫人去多请几个产婆侯着。”骆在天被瑶花笑得又开始神经错乱起来,“让产婆们进来吧,你有没有又不舒服?”骆在天站起身来即欲唤人。
      看着在天不安担忧糊涂的样子,想着婚后种种,瑶花心中感动莫名。
      成亲后,骆在天的不少江湖习气不曾让她少气片刻,后悔的心思也不无动过。不过骆在天对她倒是迁就不少,言听计从,她气归气,虽是不如人意,也无话可说。
      可今夜看到骆在天。。。。。。
      今日未时,她腹中一阵疼痛,慌得一直在家陪他的骆在天使人一下请了三个产婆,更荒唐的是,他还命人请了两个大夫,真是让人啼笑皆非。只是到了申时,她又全无一点反应。于是,也守在旁边的母亲李氏,便使人将那一行五人在隔壁一进屋中款待起来。瑶花素是个不喜嘈杂的人,骆在天本就惯她,如今更是千依百顺,便支走了丫头婆子,只自己一人看护着她。刚才见她发笑,立时便着了慌,一付无头苍蝇的模样引得瑶花发笑起来。
      他见此不知所谓,便真的冲出去喊人了。瑶花刚想止住他,一阵绞痛自腹中传来,把她的声音生生打破了。
      
      产婆们进来。看到的便是满头冷汗的瑶花。她们毕竟经验丰富,立时赶走了旁人,烧水的烧水,鼓劲的鼓劲,忙活起来。
      胡瑶花这一生足生了十来个时辰,中道昏死数次,吓得诸婆子也是方寸大乱。
      这边,被赶出来的骆在天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走坐坐,这初春雪天竟急得他满身大汗。听着瑶花撕心裂肺的喊声,骆在天本就是个重情重义的热血男儿,和瑶花也是历过事的,这么一闹,他心里便把那算命种种儿子女儿全抛了脑后,心里只盼望着瑶花和孩子能平安无事,其余也别无所求了。
      直到第二日正午时分,“哇,哇——哇哇…….”随着一阵啼哭,骆在天大喜地冲入房中,看到的便是面色煞白的瑶花。
      
      如此一番,夫妻对望,竟无语凝噎。旁人见这般都暗自离去。直到产婆将一个包被抱到夫妻二人面前,听到婴孩的哭声,二人才一起缓过神来,伸手将孩子抱到了面前。
      “女儿,你。。。”瑶花困难地吐出字来,默然低头,有着担忧不确定。
      骆在天一楞,随即大笑道:“我骆在天的女儿必不是弱质女流,女儿一样。”
      瑶花见他一楞知其心有所淤,又见他复又开颜,心中起起落落,自己不禁低头垂泪。
      骆在天一大死穴便是见不得女子之泪,更湟论落泪的又是自己所爱之人,他心中大痛,又想到瑶花身体之弱和这次几乎死别,一时气血上涌,他一下抱住瑶花和孩子大声说道:“瑶花,你和女儿从此便是我骆在天一生所系,我决不会负你们娘俩的。”
      被中的婴孩似是被弄疼了,哇哇哭了起来。骆氏夫妇毕竟是头一次养孩子,二人一阵慌乱,哄的哄,抱的抱,头不住的碰在一起,心也愈碰愈拢。
      
      只见这女婴头发稀黄,皮肤黝黑,小眼睛像一条小缝,最扼腕的是婴孩脸上还有不少黑子。这模样任一般人见了定说不出好看二字,只是娘不嫌儿丑,这女娃儿在夫妇俩人心中却是赛过了那天上仙女。此时谁还有想那算命所说的心思,只是一心逗弄着毛孩儿,浑不知窗外日已西垂。
      
      堂屋里,骆母王氏在听到是个女孩后,见屋里瑶花娘家人站了满眼的,又见李氏稳当当地坐着脸上的表情似比得了金孙还乐,一时脸抹不开,一肚子话难下,遂找了个理由连孩子也不见,径自家去了。
      李氏见骆母如此,心中不禁为女儿和那没着见面的外孙女儿倒腾起来。
      
      胡宅
      胡勋业一听说女儿生下的是女孩,脸色大变。看得一旁来报信的家人和陪他等了一宿的胡跃兴心中纳罕。
      胡瑶花的脾气十有八九是胡勋业惯出来的,对这个小妹胡父比对儿子还看重。胡家是书香门第又没有迂腐气,在冀州民风开放对男女不如南边这么看重。胡父绝没有理由因为女儿生女孩而变色。
      “难道是父亲担心妹妹以后的处境?”胡跃兴心里这么一转,自以为得会,便开始转着话劝父亲。
      一旁胡勋业听着儿子说此番道那般,知其会错意,也不好说甚,只是吩咐他以后要多多疼顾些这个外甥女,便假借自己身体不适让其代自己去探望瑶花。
      
      胡跃兴出了门几步便进了骆在天他们的宅子。
      看着母亲心疼的表情,妹妹苍白的脸色,妹夫尴尬的神色,再看看四周不见骆家人,胡跃兴心中一阵凛冽。
      胡跃兴在家排行老四,底下就胡瑶花这么一个妹妹,而且两人年龄有相近,自小兄妹感情就顶好,再加上自己的妻子刘氏又与瑶花是手帕交,姑嫂俩人感情甚好,自己与骆在天也时常互相扶持,所以虽然父母对瑶花诸多偏爱,兄妹二人各自成家后,彼此不见生疏反更加亲厚起来。
      再者数年前,胡跃兴去府衙谋职,身上虽有功名,却屡屡碰壁,他知父亲脾性,且自己又是个极孝顺的人,自不去相求。瑶花得知后,瞒着胡父,让骆在天悄悄托了骆婉宁,也没让旁人知道,不多久这事竟成了。胡跃兴在心中记下了祝啸虎夫妇的恩,自此对妹妹妹夫也更是不在话下。
      今天瞧见妹妹如此,父母亦如此,心中大伤。这胡跃兴是个心性很高的人。见此情形心思七转八折竟觉得自己对不起妹妹来。心下对外甥女有多了分疼爱。
      在听说孩子还没取名,便和一旁大姐合计,越过了妹夫给孩子定名,这骆在天本对胡跃兴的文墨就很佩服加上自己又不善此道,便就用了他们给孩子取的名:骆烨佳。
      
      南都望星楼
      胡勋业坐在桌边,望着袅袅雾气从茶皿中升腾,听着老友—南都星鉴执事卓放的揶揄,心终于慢慢抚平。
      “急急冲我这问星,我还当怎么着呢。原来是为宝贝外孙女,问完南天问北天问完北天还。。。。。”卓放笑道:“四天都静得很,没什么异象,连毛星都没闪一颗。孩子取名和天象啥关系?”
      “原来从不信的,今儿怎么连孩子取名都来问。”卓放顿了一下接着道:“你那外孙女取啥名都成,她哪路忌讳都没犯。。。。。。。”
      
      城南胡宅
      入夜,胡勋业方自望星楼回,心中的不安也因一行打消不少,转去女儿处见了外孙女心中更是放心。
      为何?
      凤媛公主据记载从小长的便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姿态更是高贵端庄淑仪风华。。。。。
      这有些丑丑的外孙女自是彻底安抚了胡勋业。
      “我的宝贝外孙女怎么会有那么样的命?”胡勋业抱着那小小的人儿心中想:“我的乖儿一定会快快乐乐的。。。。”
      “多想了,多想了……”老人低语着。怀中的小人儿就这么睡着了。
      李氏看着老头子紧了多天的眉角松了,心下一块石头落了地。看着祖孙二人,大家都微笑着。
      屋内一片安详。
      
      翌日清晨磬徊河畔
      一具溺死的男尸被发现,正是那城南算命小有名气的夏瞎子。
      怎么死的?雪天路滑,瞎子能怎么死?定是看不清路失足所至。没人怀疑,没人怀疑……
      
      数年后当骆在天路过观音庙,突发奇想想再问问那瞎子时,人已不见。问人,早已人物全非。
      
      维庆四年的腊月二十八他还在家逗弄他那刚出世的女儿,一个溺死的瞎子就被地保找人匆匆埋在了乱坟岗。一个没有户籍的瞎子—甚至连官府都不必报告。临过年没人愿触霉头,没有座户检查过瞎子的尸首,自然没人注意到瞎子手脚上的被烂的茧皮包住的勒痕,更没人看见瞎子肚里的黄黄的纸片—龙盘金纸上你说会写什么呢?
      
      天隳将至,风雨已来。
      南都—南昭东部的明珠,因为大量躲避战乱的难民的涌入,每天被埋于乱坟岗的人难以为记!一个瞎子,埋了多年的瞎子,谁又会记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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