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声》张青烈

39、第 39 章

　　夏郁一时还没想起来：“……什么喜欢的人？”
　　陆文风蹙了下眉，并不愿提及：“褚堂。”

　　夏郁顿时瞪大了双眼：“啊？”
　　“陆哥，”反应过来陆文风在说什么，夏郁突然就从那种羞耻的氛围里跳了出来，乐得眉眼都弯成了两道月牙儿，“不是，我那是被他问烦了故意那么说的，没，没，我不喜欢他，真不喜欢。”

　　陆文风淡淡挑了下眉，也不知道信没信，但身上的气势总归好了不少。
　　这么闹了一通，夏郁总算敢抬头见人了，只不过今天在家吃是不可能了，他们俩便在楼下挑了家人少些的餐厅，走了进去。

　　吃完饭，陆文风打着开车出去兜风的名头，最后却让夏郁领路，连夜把行李搬到了自己家，并且十分自然把夏郁的物品都放到了自己房间。
　　哪怕还有好几间客房。
　　其效率之快，要不是确实是由夏郁提出的，他都忍不住要怀疑他陆哥是不是早有预谋。

　　陆文风第二天有个工作，夏郁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懵。
　　盯着陌生的墙面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和陆文风搬到了一起。
　　昨天一睁眼便见到陆文风还不觉得，今日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夏郁总觉得万分心慌，就仿佛昨日种种都只是一场梦，待梦醒了，一切就都会回归原样。

　　他带着这种情绪穿衣、刷衣、洗脸，但哪怕吃完了陆文风给他准备的早饭，夏郁心中依旧不安。
　　只是真打通陆文风电话了，他却又故作轻松，极力掩饰着自己不稳的心绪：“喂，陆哥，你在哪？”

　　陆文风正好刚录完歌，几乎立刻接了，本来以为夏郁刚睡醒，仔细一听，却隐隐感觉对面语气不太对，便放缓了声音：“我在来音大厦这边录歌，怎么了？”
　　“那忙吗？”头一次说这种话，夏郁忍不住紧张地舔了下唇，“我想现在去找你。”

　　陆文风有些意外地轻笑了一声，语气听上去十分乐意：“不忙。”
　　“车钥匙在床边第二层抽屉里。”
　　这就是让他去的意思了。

　　夏郁松了口气，把手机耳机钥匙都揣进兜里，开着车便冲了过去。
　　路上堵车堵了二十来分钟，不算很长，却还是在无形中增长了夏郁的焦躁。
　　他知道自己别扭、拧巴，想要什么都说不出口。在爱人这件事上，他也总是后知后觉，直到死亡真压到人面前了，才敢泄露出一点真心，说两句真话。

　　在堵车的间隙，他把头靠在方向盘上，低声骂道。
　　胆小鬼。
　　夏郁是个胆小鬼。

　　胆小鬼的先生却正在门口等他，时不时抬头望几眼，确定人还没到，便接着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途中接了个两个电话，再走回来时，便看见道掩也掩不住焦虑的身影正在四处张望。
　　他大步朝他走过去，喊他的名字：“夏郁。”

　　听到熟悉的声音，那道身影肉眼可见地一僵。
　　慢慢转过头盯了几秒，然后陆文风便被来人扑了个满怀。
　　他像是要确认陆文风这个人真实存在似的，用了很大的力道，大到甚至让人身上有些发疼。
　　陆文风微微一愣，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抚慰地摸摸他不自觉发抖的脊背，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夏郁还是不回答，只在他怀里闷闷摇了摇头。
　　毕竟还在门口，就是要安慰自家小孩也不方便，陆文风把夏郁带到工作室，以最快的速度把上午的工作收了尾，又直接推了下午的邀约，才回来专心哄人。

　　刚刚收到了几个节目邀请，陆文风想了想，挑了一个轻松点儿的：“想参加旅行综艺么。”
　　夏郁的情绪看上去已经好了很多：“陆哥你去吗？”

　　陆文风心头微动：“如果我去……”
　　夏郁几乎毫不犹豫：“那我也去。”

　　陆文风：……
　　看来夏郁不是情绪不对，他就是来招人的。

　　自这天开始，陆文风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密不可分。
　　一开始，夏郁只是在喑地里跟着，后来跟多了，陆文风就发现了，但夏郁看上去似乎并不想让他知道，他也就只好装作不知。
　　只是这么些天过去，萦绕在他心头的奇怪之感却实在愈演愈烈。因为夏郁似乎并不是想见他，而是像个保镖似的，只想确定一下他是否安全。

　　在夏郁心中，自己原来是个命比纸薄的形象么？
　　这让他不由得反思了一番自己的行为：不熬夜不碰烟酒，三餐规律，十一点准时睡觉，工作以外一周会锻炼三到四次……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健康的习惯。
　　那夏郁到底为什么……？

　　旅行综艺在明年年初开拍，夏郁却看起来更加焦躁了。
　　晚上睡觉时，陆文风把夏郁揽进怀里，认真思考了一番是自己还没给够他安全感的可能性。
　　或许……他是该再做点什么。

　　两人磕磕绊绊这么过，不知不觉，到了跨年夜。
　　这是他们第一次围坐在一起跨年，陆文风准备许久，把惊喜留在了这天晚上。

　　只是白天的工作还是不出所料的多。
　　EVA想趁跨年出一期时尚沙龙杂志，陆文风已经连续工作了好几天，一共拍了三版，杂志主编还是不甚满意，今天准备拍最后一版，如果还不行，就用最初的原版。
　　夏郁也跟着陆文风在摄影棚这边待了好几天，待得工作人员都对他眼熟了，都八卦陆文风，说陆老师，这小帅哥不会是你家属吧，连工作都要跟着，这么黏人。
　　陆文风也不否认，回他们说，是挺可爱的。

　　之后众人若碰见夏郁，便纷纷露出友善的笑容，搞得夏郁受宠若惊，还以为跟陆文风待久了，自己的交际能力终于得到了提升。
　　或许是怕错过和夏郁的跨年，陆文风今天的效率出奇得高，好在这次主编终于松了眉头，眼里流露出了点满意，松了口，让大家收拾收拾，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陆文风拒绝了其他人聚餐的邀约，从棚子里走进休息区，看见夏郁正抱着他的大衣，窝在狭窄的靠椅里呼呼大睡。
　　头上两撮呆发一点一点的，还在随空调吹出的风摇曳。

　　他制止了助理要喊醒夏郁的举动，轻手轻脚把衣服连同夏郁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一出门冷风就直往脸上扑，陆文风把大衣往上扯了几公分，盖住了夏郁睡得红扑扑的脸。

　　只是抱出车里时夏郁还是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陆哥……”
　　“不再睡一会儿。”陆文风站在车门外，一面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面示意王叔等会儿可以直接开回去，“很快就到家了。”

　　“不睡了，不能睡了，”夏郁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陆哥，几点了？”
　　陆文风也没有拦着，低头扫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快十二点了。”

　　“哦——”
　　夏郁反应了两秒，猛地坐了起来，“等等，十二点了？！”
　　怕他摔下来，陆文风连忙稍微扶着些：“别担心，跨年还来得及。”

　　夏郁却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他跳下车，先是拽着陆文风远离马路，又十分不放心地牵着人快步回了家。

　　陆文风被他带着走，心里虽然仍觉奇怪，却也没怎么抗拒。
　　只是如果直接回家，送夏郁的那份礼物，却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机会给——

　　于是电梯上升时，他向夏郁提议道：“夏郁，要不要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不行！”夏郁并没有注意到陆文风的心思，他好像很紧张，很焦急，堆积多日的焦躁几乎就要摆在面上，“陆老师，这两天我们必须待在家。”

　　他思索几秒，以为夏郁是想在这两天多点私人空间，陆文风便只好把后面的打算咽了下去。
　　等真到了家，夏郁终于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然而好死不死，电话铃声在此时响了起来。
　　陆文风本要去接，夏郁却又一次紧张兮兮的，甚至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陆文风微微一怔：“夏郁？”

　　夏郁咽了好几下口水，胸膛微微起伏，紧紧攥着他的手不放：“哥，别接……”
　　陆文风实在不明所以：“怎么了？”

　　因为你可能会死。
　　但夏郁说不出来。
　　毕竟这时候就算说出来，也只能像开玩笑似的，没人会信。

　　于是陆文风只能听到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连尾音都在隐隐发着抖，却还是问：“哥，你想做吗？”

　　客厅只开了一盏昏黄的暖光灯，夏郁说完就垂下眼帘，悲喜参半地扭过了头去。
　　电话还在一遍遍响着，陆文风很沉默地望向夏郁，却因为半边身子陷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不知过了多久，陆文风手指一勾，挂断了电话。
　　“地上凉，”他慢慢走过去，低下头，很轻地吻了吻夏郁的嘴角，“屋里有暖气。”

　　如果夏郁这时候抬起头，就会发现那双眼里几乎不带一丝欲念，只像是位收藏家在擦拭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无比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