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岁月里的秘密》十里暮云

14、青葱岁月

　　杨盈的状况很特殊，她需要专人陪护、定时给她翻身、插尿管等；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护工辞职，表示接受不了这种工作量大的陪护工作，让他们重新找人。

　　寒暑假期间南休思可以日夜照料，但上学期间还是要找护工照顾的，因为两人各自忙着工作和学业，没时间去医院照顾她。

　　自从七月底护工走了之后，南辉就已经着手招护工事宜，只是一直没消息。

　　直到九月中旬，这件事才落定。

　　九月中下旬护工接手任务后，南休思开始每天朝九晚六泡家附近的新华书店。

　　之前老师给她的那些课本她自己尝试理解参悟，经过一个月时间基本已经烂熟于心，现在只要靠做题运用并加以巩固，就能彻底参透知识点。

　　奈何她手上没钱买很大量的各科习题册，只能从家拿个草稿本，把答案和解题公式写在纸上，等刷完一整本题册的时候，再照着后面答案一个个对。

　　这一个月去的次数多了，她跟老板也慢慢熟络起来。

　　偶尔老板有事急需出门一趟就会去书店最里面的墙角处把她喊出来，让她顺手帮忙看会儿店面。

　　许是看她可怜，每次南休思帮书店老板看完店面，老板都会让她在店里任拿一样东西，无论是书还是文具，说是付给她看店的报酬。

　　最开始的时候南休思还会推拒说是举手之劳，后来在老板的强硬态度下，她还是收下了。

　　开学前两天，南休思站在收银台帮看店面，她手在身后置物架上不经意摸了一把，发现了厚厚一层灰，闲来无事就顺手去仓库拿了块抹布把几个书架都擦了。

　　等她擦到一半老板回来看到，心里高兴的不行，连连夸道：“我找你看店还真是找对了，估计招的人都没你这么有眼力见的呢。”

　　南休思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谦虚道：“不干点活觉得对不起你给我四五十块钱一本的题册。”

　　“哎哟——”老板放下头盔，挥手不在乎道：“几本题册而已，你想要就拿去，又不值几个钱。”

　　南休思没再接话，继续擦着书架。
　　等她擦完架子时间差不多来到傍晚五点，也到了该买菜回家做饭的点。

　　她将抹布洗净放好，回收银台收拾东西，进去跟老板打了个声招呼。
　　“老板，我先回家了。”

　　“哎，等会！”
　　老板翻箱倒柜找出几本陈年滞销题册给她，说：“这几本是前几年卖的好的，这几年书越出越新都滞销了，我这处理不掉，都送你了。”

　　南休思抱着一摞题册，眼中出现不可置信的神光，“这...这都给我了？”

　　老板挥手，“给你了给你了，就当付你帮我擦书架的钱了。你这不是马上要开学了吗？我估计你明天也不会来了，是吧？”

　　南休思点头。
　　她本打算刚就跟老板说自己从明天开始不来的，没想到老板先预判了她的预判，抢先一步说了她要说的话。

　　她说：“后天就开学了，我明天就不来了，以后估计也很少时间会来了...”

　　“哎！那不行啊！”
　　老板一听南休思以后都不来了，那可不乐意了。
　　毕竟谁会放过这么有眼力见，干活又勤快的员工？

　　随即还没等南休思发出疑问，便又紧接着说：“以后你周末过来我店里兼职，我不仅包揽你的题册文具，还每个月给你五十块作为薪水，你看怎么样？”

　　“啊？”
　　南休思幸福地一下脑子转不过来。

　　老板见他“啊”了一声，还以为她不乐意，又加了五块。

　　“不是....”南休思摇头解释，“我不是想要加钱，就是这事有点突然，我以前没给别人打过工，不知道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怕什么。”老板说指着那一排排擦的光亮的书架，说：“我看你就挺好的，肯定能胜任。平常周末你就过来帮我看店收收银，打扫一下卫生什么，其余空闲时间你随便干嘛都可以。”

　　说到这，南休思再拒绝就有点不地道了。

　　她点点头，“那行，以后我就固定周末来给你兼职看店。”

　　“行。”老板也是个爽快人，“那你早点回去，别等会天黑女孩一个人危险。”

　　“谢谢老板。”
　　南休思笨拙地搬着一摞书走出书店。

　　她手上的东西很重，沉甸甸的，可拿起来的时候却感觉很轻盈，如片羽毛般轻而易举。

　　许是心态上的问题，她觉得今天的天空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蔚蓝。

　　她想，她也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了。

　　虽然每个月只有五十块钱，但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去做好，不辜负老板的期许。

　　-

　　八月三十一号，开学前一天。

　　冯悦临时电话通知让南休思准备发言稿，作为明天新生开学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她从没准备过这种东西，也从没在全校师生面前演讲过，这是第一次。

　　说实话，她有点紧张。

　　一想到台下成百上千双眼睛盯着她，她还没上去，就已经开始紧张到两手发颤，大脑空白。

　　冯悦说演讲稿大致方向没硬性要求，主要就是欢迎新生入学，然后再说点励志鼓舞人心的话就可以了，不用太多，四五百字即可。

　　她坐在书桌前写了划，划了写，终于用了四五个小时写出了一篇还算满意的稿子，安稳入睡。

　　第二天开学她早早起床收拾东西，准备先去学校跟老师对接一下稿子，看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如果需要修改，那正好给她修改的时间很充足，不至于手脚忙乱。

　　她拿着那份稿子坐上公交车，手心在不知不觉中冒出丝丝薄汗，紧张的情绪无孔不入，迫使她完全静不下心来。

　　心绪一乱，外界所有东西都会影响到她。

　　公交车到站提醒的声音一次次打断她的背诵，她不得已从口袋中拿出mp3戴上，世界瞬间清净了不少，所有纷扰都听不见了。

　　.

　　开学第一天上学，夏桥意想之中的公交车偶遇并没有成功。

　　他不知道是自己错过了她那班公交车，还是她又迟到了。

　　夏桥无力地坐在后排靠窗位置，他扭头看向窗外，心里一瞬间的失落足以杀死所有热情。

　　他们的所有联系都是他主动去接近的，如果她有一天改变了他摸索的乘车轨迹，那他之前半年所有努力又将付之东流。

　　他宁愿相信南休思是迟到了。

　　他独自乘车到桃源实验下车。

　　来到校门，夏桥抬头看了眼校门显眼的红字横幅——【欢迎新生入学】

　　“哧——”
　　他嗤笑了声，突然忘了今天又是一年新生入学日，时间过得可真快。

　　“位置帮你留好了，最后一排。”

　　他走上扶梯，来到二楼教室，萧行已经帮他一早抢了垃圾桶旁边的老位置，就等他来了。

　　“谢了。”
　　夏桥见他跟门口跟一个女孩聊得正欢，没过多打扰，只道了声谢。

　　他走进教室，发现桌椅已被人提前擦干净，旁边还有皱巴成一团的脏纸丢在桌角，还没来得及处理。

　　能帮他占位置，还知道他有喜欢擦桌子的习惯的人，除了萧行，在这学校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

　　他把纸巾丢进垃圾桶，坐下收拾东西。

　　七点半，萧行得老班令，组织班级操场集合，开新生开学典礼。

　　夏桥收拾东西出来的晚，站在了最后一排，萧行组织完班级秩序，也跑到最后一排跟夏桥一起走。

　　两人并肩走在最后一排，夏桥余光往他那边瞥了一眼，仰了仰头，随口一问：“刚谁啊？”

　　“谁？”萧行问完即刻反应过来，笑着承认：“你说刚在教室外的那个女生？那是我新交女朋友。”

　　夏桥闻言一愣，“你谈女朋友了？”

　　“昂。”萧行面目坦然，俨然没有丝毫遮掩的样子，“隔壁五班的，叫丁雨。”

　　夏桥对这事颇感意外，“怎么突然谈女朋友了？之前没听你说过认识这个人啊？”

　　“就是暑假在游戏大厅认识的，就聊起来了。”萧行没多说。

　　见他不打算过多透露，夏桥也不多问，将话题揭过。

　　全校师生集结在教学楼下，很快头顶劣质音响传出刺啦刺啦刺耳的电流声，主持人上台讲话。

　　待主持人讲完，接下来就是校长、主任、学生依次发言。

　　对于这个无聊至极的开学典礼，刚开始还会有人认真听两句，后面不知怎的，可能是这些人发言都有种魔力，一讲话就让人困得不行，不少人都开始低头打瞌睡，将台上那发言词当催眠曲入眠。

　　六班队伍末排，夏桥低头站着打瞌睡，而萧行则在旁帮他把风，顺便再管管队伍纪律问题，两人小差开得十分默契。

　　今天六班班长没来，他这代理班长的责任可得到位，不能出有一点纰漏，不然新生刚开学就把六班名声搞臭，那才叫完蛋。

　　他有一下没下一鼓着掌，眼底渐渐没了光。

　　轮到最后新生代表发言时，下面明显已经鼓不动掌了，一股子有气无力的样子。

　　而作为最后一个拿着稿子走上讲台的南休思，她看到下面的状态后心态明显比刚刚在台下轻松很多，因为想来也不会有多少人会认认真真听她演讲，所以才没有紧张。

　　她来到话筒前调整了一下位置，然后试探性“喂”了一声，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是来自初二四班的南休思。”

　　可能暗恋一个人就是如此敏感吧。

　　夏桥闻声瞬间睁眼，他刚刚是真睡着了，睁眼的时候还残存着不清醒的意识。

　　下意识的身体反应最能说明一切。

　　因为暗恋者永远不会错过有关她的一切消息，不管是好的还是差的，不管是不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都会迎难而上，哪怕自己暗藏的心意暴露于天光之下遭众人审判，也在所不辞。

　　因为爱是勇敢与风险并存的游戏。

　　那天，南休思站在讲台上演讲，阳光都好像都格外偏爱她，在那几分钟内，大片积云遮日，一点没晒到她。

　　讲到最后，她放下稿子，眉目弯弯地对下面说：“曾经冯悦老师跟我说——无论身处何种逆境，都要拥有绝处逢生的心境与勇气，所以一起加油吧，到达终点前，我们都不要回头。”

　　台下几乎没人注意她在讲什么，只有少部分前排学生装装样子在听，但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入脑。

　　演讲完，下面响起一阵小小的掌声，女生鞠躬下台。

　　积云重新散开，阳光再次落在话筒之上，为其增添一份神圣感。

　　夏桥目送她下台，暗想原来她不是迟到，也不是改变了上学时间。

　　只是因为要上台发言提前来了学校...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只是发言而已...

　　夏桥收回目光，低头弯唇笑了笑。
　　那一整天，他的心情都因为南休思变得很好很好。

　　直到晚上，夏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忍不住打开手机备忘页记录了一句话——

　　【2009年9月1号，南休思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