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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野比的梦想 ...

  •   冰帝学园初中部三年B班的野比椿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伟女子。简单的大脑,健硕的体魄,配上十五岁就上一米六五的“天空塔”身高,野比椿毫无争议地享有“女版桦地”的称号。桦地是比野比低一级的学校男网正选成员,以心思单纯和力大无穷闻名。在《俺物语》这样猎奇漫画流行的时代,单独拎出来衡量,勉强算得上相貌堂堂的桦地也短暂地赢得过一众少女的欢心。然而,他偏偏总和男网那群英俊潇洒得不像样子的正选混在一起,这样一来,颜值的差距未免太过惊人,前一秒还茂盛开放的粉红恋爱之花往往下一秒就转变成正直无比的同学之爱。
      同样的尴尬也发生在“女版桦地”野比椿的身上。冰帝学园,作为东京都著名的贵族学校,以“优雅”为治学宗旨,因此即使在充满青春活力的女子网球部,部员们为了保持得体的仪表也致力于打出“优雅”的网球。即使在残酷激烈的部内比赛时,女网部的漂亮女孩子们也不放弃这一原则,仍然像平时训练一样的,在场上悠闲地、按一定节奏进行跑动,而每一次击打也务必要严谨认真,做出好看的造型。只会有野比椿这一个意外。她总像一头暴躁的小狮子在场内横冲直撞,不懂得谦让也不懂得温柔,每一球都打的刁钻也凶狠,哪怕吓的对手花容失色也不罢休。
      “虽然这家伙看上去比其他几个打的更像网球,但打的也太不华丽了。”迹部景吾,冰帝学园男网部长的这番评论算是一锤定音。尽管人们都认同野比在网球竞技上的实力,但归根结底,还是对她的“粗鲁”颇有微词。这样的判断从她的球风没什么依据地延续到了她的性格,竟很是深入人心,从此,不要说异性缘,大多数女孩子也对野比敬而远之。
      好在,野比对旁人的看法并不怎么在乎。
      不在乎源于习惯。国小的时候野比就经常因为长的太高、行动笨拙而被人嘲笑,她并不敢告诉家长,自己连续好几夜躲在被子里面哭。后来是父亲和网球拯救了自卑的她。
      椿的父亲是某个不大网球俱乐部的管理员,从椿的生活老师那里听说孩子受欺负的原因之后,哭笑不得地安慰她说:“你这个傻丫头,居然因为个子高而烦恼,你是不知道这可是你的巨大财富哩。”父亲告诉椿,身高对于网球选手而言极其重要,正是因为日本人的身高普遍较低,所以限制了本土选手像国际网坛进军的可能性。“小椿要不要跟爸爸学打网球?说不定小椿将来能成为代表日本挑战世界网坛的第一人哦。”椿的父亲带着一些不切实际的鼓励问她,说实在的,对她能把网球打成什么样子并不抱有什么期待,只希望能通过这个方式找回孩子的自信心。然而他显然低估了孩子的天赋和决心,也低估了网球这项运动的魅力。十岁那年,野比椿参加东京都小学组女子网球大赛,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战胜了一众十一二岁的大孩子,获得人生中第一个冠军。
      野比椿的父母都是普通职员,一辈子没经历过什么大事,被女儿了不起的举动惊呆了。她妈妈当晚熬夜缝制了一面半人高的锦旗,上书“冠军之家”,拿了根竹竿撑着,欢天喜地地挂在了家门口。她爸爸也一宿没睡,对着野比椿的冠军奖杯,只开了一瓶清酒,居然就这样醉醺醺地喝到天明。“了不起!我、我女儿,了不起!”野比椿第二天早上起来,还听见父亲在客厅里叫嚷。“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将来还要拿世界冠军的。”野比椿好笑地拍她爸爸的脸,“就因为这点小事没睡吗?那将来我当了世界第一你可得怎么办啊。”小小年纪的她对自己充满了自信,胸怀着嚣张的野心。“你呀!”,她父亲慢腾腾地从桌边爬起来,用力揉乱她的头发,“想做什么就努力去做吧,爸爸妈妈只希望你开心就好了。”
      上天对努力追求梦想的人从不吝优待。事实证明,网球带给野比椿的不仅仅是快乐和荣耀,还有金钱和特权。十二岁生日的前一个月,野比椿从国小顺利毕业,同时收到一封来自冰帝学园的入学邀请信。邀请信里说,鉴于野比椿在网球方面的天赋,冰帝学园承认她“极有可能成为体坛精英”的身份,特别准许入学,并在保证比赛成绩的前提下提供初高中六年的全额奖学金。“我们家要出一个大人物了。”她父母感慨道,却又对女儿的前途隐隐不安;对于野比椿所在的普通家庭而言,让孩子和太过遥远的上流社会进行接触,风险远大于可能有的收益。“搞不好你会受欺负吧。”她母亲只能从捕风捉影的都市传说和校园漫画中描摹女儿即将去往地方的模样,免不了忧心忡忡,“如果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爸爸妈妈,再不然我们就不读那儿了。”野比椿对自己的未来倒是相对乐观,“没有那么可怕吧。我听说冰帝有全国初中最先进的网球场,我只要好好打网球就行了。”
      带着简单的期待,野比椿成为了冰帝学园的一份子。
      在野比椿看来,冰帝学园的一切都堪称完美,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是女网部的同辈也好,前辈也好,打起网球来总欠缺一些激情。“大概是运动路线不同的缘故吧。”她这样想。冰帝女网部许多前辈都是野比的熟人,像是比野比高两级的朝日奈奈美学姐和比野比高一级的藤川杏学姐,她们同是野比的手下败将,在两年前的东京都小学组女子网球大赛中分别为亚军、季军。虽说之后但凡是有野比椿参加的比赛,朝日和藤川都再难拿冠军,但两者在全国的知名度和球迷中的受欢迎程度都远远高于野比。朝日长相冷艳,球技成熟,且不怎么爱说话,被网友们称作“冰山天才美少女”,接过好几支冷饮、雪糕的广告,也出过一部卖到脱销的写真。比朝日小一岁的藤川则走的是甜美路线,出过cos,任过声优,是“体艺结合”的绝佳成功案例,曾被粉丝票选为“年度最想送巧克力的体坛美少女”。朝日和藤川的日程都安排的很满,两个人虽然挂着冰帝女网部部长、副部长的头衔,但通常情况下,日常训练都由野比这个新人代理部长负责安排。虽说部员们的服从率和完成率都毫无瑕疵,但野比莫名感觉大家状态都不太对;尤其是训练结束之后,女网部同年级的成员望向野比的目光,简直就像是“在含蓄地将你杀死”。
      “部长,我真的搞不懂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啊。”好不容易等到明星奈奈美有空了,野比椿偷偷去取经。
      “会不会是你安排的训练量太大了?”朝日问道。
      “应该不可能吧,我是按照你的吩咐去布置的啊。”野比觉得自己万分无辜。
      这回连朝日都感觉到莫名其妙,“那是怎么回事,我去找杏商量一下。”
      结果两个正副部长讨论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结果,当面去询问老部员,那个女生羞红了一张脸不讲是也不讲不是,弄得情况更加扑朔迷离。
      到头来,还是男网部的现任部长无意间揭示了真相:并不是训练量的问题,而是个别动作完成度的问题。“之前女网部这边的训练情况我也差不多了解,但最近几次真让人大吃一惊啊。你们的代理小部长还没搞清情况吧,昨天我第一次看到女网部全体做那么标准的跪卧撑呢。”
      “完了!”被朝日奈奈美传达相同的讯息,甜美小公主的第一反应和冰山天才美少女一模一样,“怎么忘了告诉小椿这回事啊。”
      “小椿”,藤川杏语重心长地嘱咐说,“女网部训练动作的标准和正常训练动作的标准是不一样的哦。一般来说,是以做的优雅来评判好坏而不是肌肉训练程度来评价的。队内比赛也是一样的,关键在于大家在运动中感受到美和愉悦,太过激烈的奔跑……并不提倡。”
      野比椿觉得有些难以理解,她认真回忆起前面几天纠正部员动作的过程,忍不住反驳,“可是连基本的热身都做不好的话,实在是太松懈了吧!”
      “小椿”,藤川杏尝试说服她,“大家参加网球社的目的并不是要打出像小椿那样的网球啊,大家喜欢、理解的淑女网球就是温柔优雅的……我记得小椿是想成为职业选手的吧,网球是小椿的事业,所以小椿拼了命也要把这件事情做好,但对别人来说,打网球并不是需要太认真的一件事啊。”
      “可是如果不认真的话为什么要参加网球部呢?大家加入网球部都是感兴趣的吧,做感兴趣的事情为什么能不认真呢?”
      “傻孩子”,藤川杏忍不住笑,“参加网球部不一定是对网球感兴趣啊,像你们这级,嗯?”她凑过头来低声对野比椿说,“据我所知,这级男网部的新人里面有一个叫迹部景吾的很受欢迎呢,好多人是为了他才进的网球部呢。说是说男女网球部互为啦啦队,但事实上,一直都是女网部这边的女孩子在重大比赛上给那群帅气的男网部前辈、同辈们加油呢。”
      藤川的话让野比想起最近发生的一件事。前几周她第一次带训练,站在代理部长的位置上统筹全局,意外地发现部员们的动作居然普遍的不到位。她负责任地下去一个一个地纠正,恰好有一个男生逆着光路过女网部训练的场地,向里头望了一眼,评价道,“看上去真狼狈呢。”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几次被她纠正动作的那个女生就唰地白了脸,喃喃道,“天呐,是某某君。”周围好几个同年级的女孩子也一副要哭的模样。她当时尚不明就里,好奇是谁一句话有这么大的杀伤力,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迹部君”;几个女孩子是觉得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了。
      野比对迹部这个名字印象尤为深刻,对方实在是有名的过了头。
      这位少爷有着超煊赫的贵族出生,容貌出众,双商俱高,小小年纪就初具领袖气质,有不知名的统计数据表示他是同年级超一半以上女生心中的理想对象。新学期第一天,就有不止一个女孩子因为临时发现自己和迹部君不在同一个班哭鼻子,光野比看到的就有两个。白色情人节那天,校内署名迹部君收的巧克力加起来就一共有三十箱!“简直不可思议!”野比椿回家对父母描述道,“那种大盒的、放在专柜里卖的、超贵的巧克力,他收了三十箱!我们全校每个人分一块都有多啊!”她妈妈好奇问她:“你有没有送啊?” “小椿肯定不会送的,她对这个就没心思。”野比家的老头子慢悠悠地替闺女回答道,“我们家小椿脑子里估计只有网球吧,是不是?” “倒也不完全是。”野比椿咬着筷子颇苦恼地回答,“虽然我确实没有送他什么巧克力……毕竟我跟迹部君连面也没见上几次,但我现在就在愁那么多巧克力有人能吃的完吗?”话还没有说完,她妈笑着拿饭勺的柄敲她的头:“哎呀,你这个呆子!”
      野比最初对传奇一般的迹部君也充满了好奇,好说歹说通过同桌的手机相册瞻仰了美少年的风姿,不得不赞叹对方确实英俊的一塌糊涂,目下一颗泪痣最是画龙点睛。“怎么样?有没有心动的感觉?”她同桌是迹部的狂热粉丝,一边希望偶像接受所有人的仰慕,一边又不希望珍宝遭他人觊觎,纠结着一颗心酸溜溜地问野比。“大概,心动了一两秒吧。” “天空塔”野比好笑地回答道,“我还是倾向于和我身高差更大一些的男生。”同桌偷拍的偶像照片里不止迹部一个人,野比简单推断后进一步解释道,“感觉,迹部君最多比我高三厘米吧……咳咳咳,你别生气,我就事论事啊,从小到大因为身高我都是异性绝缘体啊,人总要有点自知之明吧。”
      后来听说迹部加入了网球部,且表现不凡,野比椿对迹部景吾其人真正动了心思。“既然他在英国学的网球,那应该会有与众不同的网球风格吧!”她忖度期待。穷鬼野比椿心中满怀要成为世界网球女子No.1的远大梦想,却长到十二岁还没有出过东京都,只从地区比赛和《日本网球月刊》里了解同龄人的网球风格和水平。她知道自己见识尚浅,迫不及待想找个机会大开眼界。
      野比的机会很快来临。开学第三周,冰帝男子网球部进行每月一次的部内对抗,非正选队员通过单循环淘汰赛选出最强的八人,与正选队员进行随机比赛,根据输赢决定当月的正选队员名单。这是冰帝男网部两百人之间的精彩而残酷的厮杀。因“野比危机”而紧急归队的女网部部长朝日和副部长藤川当即体察人心地给部员们放了两天的观赛假。女孩子们欢天喜地地奔向隔壁男网部场地,连看野比的目光都温柔和善了许多。
      “这边,野比,来这边!”几个同级的女生招呼野比往一边去,正好是迹部和一个高年级生的比赛。那个高年级生曾有几次正选队员的经历,人气颇高,实力超群。双方走上场地,出乎意料的,输面更大的一年级生迹部景吾竟然主动向对方进行挑衅:他意态从容,高高扬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野比椿就听见自己周围好几个女生开始大声地叫唤,“迹部!迹部!迹部!”那人很是享受的样子,骄傲地回过头来睇了一眼,眼神中全是势在必得。“胜利必然属于我!”他回应那些热情的叫声,郑重又张狂地承诺,让人无条件地想要信服。
      “呀呀呀!阿椿他看我了他看我了!”站在野比椿身边的那个女孩子身材瘦小,此时此刻攀着野比椿的手臂疯狂地向上跳,一边跳一边挥手,“阿椿你怎么没反应?哈!阿椿你也被迹部君帅呆了啊!”她确实呆掉了,不仅因为那个男生出色的外表和漂亮的肌肉轮廓,更因为他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轻易将人打动,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生臣服。野比椿心中感到从未有过的慌乱和震撼,可怕的人,她感叹。仅凭那一个眼神,她就相信这个叫迹部的低年级男生一定能赢,哪怕他的对手是实力雄厚的高年级学长;在某一个瞬间,迹部让人对他产生无理由的认同。“如果我是他的对手会怎么样?”野比椿问自己。打网球这么多年,她拥有无坚不摧的自信,有评论说这个叫野比的孩子拿上网球拍的那一瞬间就带有一种必胜的气势。“那么和迹部相比呢?”她为这个问题着迷不已。可能在野比椿这一生里,冰帝学园这场小小的男网部内比赛竟会是她看过最认真的一场比赛。她的目光追逐着那个骄傲的男孩儿,看他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无比痴狂。他的身上有某种独特的气质,吸引着她,光是这样看着,就感觉按捺不住的激动。“不行啊,光是这样还不过瘾啊。”野比椿自言自语,没等比赛结束,就转过身去想要离开。“阿椿你干什么去?”身边的女孩子回过神来问她。“我想去打球。”她答道。
      到国中一年级,野比椿打网球已经六年了。她热爱网球的心从未改变,执起球拍时也依然快乐,但是却很少再有全身心兴奋的感觉。最初,她握住网球拍就像握住了整个世界,她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那些别人对她身高的嘲笑、那些她自己的懦弱无能,全部都在一挥一击中被打碎、被战胜,那种爽快的感觉是无与伦比的。后来,她第一次碰见了强劲的对手,她的每一个回球都那样的艰难,她的每一次移动都被看穿,在那种剧烈的压迫下,她体味到一种淋漓尽致的痛感,正是这种让人无能为力的痛感,越让人疯狂。再到现在,全国同年龄段的女性选手中她是打球最好的那个,站在金字塔顶端,她风光无比,却也寂寞无比。“好无聊啊”,她有时候感慨,希望重温那种拼命挣扎、拼命抵抗的兴奋感。
      “直到今天。”她在没有对手的网球场奔走、击球,连续几个小时地高强度训练,终于累到全身脱力,几番摇摆后呈“大”字形仰躺在场地里,“好爽啊!”她情不自禁地长出一口气,好久没有这样充实的快乐了。
      “你一个女孩子,打起球来倒是凶狠地像个野兽。”野比椿转头,出声者斜靠在球场的围栏边,不知道看了有多久。暮色四合,云霞缭绕,刚才在脑海里霸道冷酷的假想敌一派温和柔美的姿态。
      野比椿挣扎地坐直身子,要站起来还有点儿吃力,想笑着回话,喉咙却是一片嘶哑。迹部拿了瓶水走过来,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会儿倒也隔着距离坐了下来。天色已晚,球场周围灯光大亮,两个年轻人坐在堆满网球的空旷场地,听风声徐徐,几分温馨。野比喝过了水,说道:“谢谢你啦,迹部君。”又说,“我今天看了你的比赛,你的网球给我很大的震撼。”
      “哦?今天我一共打了四场比赛,但你似乎只看了半场。”迹部毫不客气的回话。
      “被你发现了啊。”野比椿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那你眼神可真好,明明在场有那么多人的。”她望向对方,看到少年完美生动的侧脸和一点得意又漫不经心的神色。“真好看啊!”她在心里偷偷地对自己说。
      “少自鸣得意了,只是因为你是那群人中身高最高的一个罢了。哈,应该被叫过许多年‘东京天空塔’了吧!‘天空塔’立了一场比赛不到就不见了,喂,选手还在场上努力拼搏,观众居然提前离场,真是不爽啊。”
      听着迹部这样说,野比忍不住笑出来;意想不到的,在冰帝里,和这个人气颇高的‘贵族’男孩说话,居然会这么轻松愉快。
      野比慢条斯理地解释,“都是因为你出色的球技给了我灵感啊,当场就手痒难耐了。”
      对方颜色微颐,道:“那倒还算情有可原……嗯,就我观察了一下,你的网球也像模像样,嘛,就是对战我是肯定没胜算的。”
      “男女球员体格存在固有差距啊”,野比觉得好笑,对方最后一句话显得有些孩子气,不知道出于什么念头又回嘴道,“不过有那么一天也说不定,我嘛,是要一直打着网球走上世界巅峰的,到时候你可能就松懈了,男女球员水平差了一个等级,取胜应该很轻松吧。”
      “别说大话了,等你真正走到世界级别了再提这个妄想还差不多,野比椿,是吧?”他说出自己名字的语气非常温柔,和国小时期同龄男孩子动辄“野比怪兽”“巨人野比”之类的大呼小叫千差万别,与冰帝同班男性同学不含情感色彩的“野比同学”也迥然不同,让野比生出真正虚幻的妄想:完了啊,野比椿,把持住啊!她捏着自己的手臂,一阵疼痛一阵惶恐,不要这回真动心了啊。
      迹部第二天的部内比赛野比没有再中途缺席。他运气不佳地抽到了和现任冰帝部长的随机比赛,双方的力量差距太大,迹部最终没能创造入校第一个月即成为正选的男网部记录。“看起来你很想打败我呢,可惜年轻人啊,啧啧啧,还是太嫩了嘛。”冰帝男网部现任部长吉野是一个场内场外都嘴贱的人,赛后毫无留情地对后辈进行精神伤害。“前辈也只不过是凭蛮力勉强取胜罢了,话不要说的太满。” “啧,这话让人超没面子诶……要不这样,我看以你现在的实力,打入非正选最后的八人应该是毫无问题,不如以后每次和正选的随机赛都和‘只有蛮力的前辈’我打怎么样?”野比发誓自己看到吉野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前辈要欺负小朋友绝对不止使用蛮力这一种手段哦~”
      男网部部内对抗赛结束后,冰帝男女网球部都恢复到正常状态。
      “咦,女网那边又重新打起优雅网球了啊。”
      冰帝男网的部员发现开学初令人耳目一新的对面女网部的异常情况又莫名其妙地回归了常态:女孩子们慢悠悠地做着各种准备活动和肌肉练习,之后在场地里稳妥又礼貌地开始了分组训练。时不时的,打累了要休息的女孩子们三五成群围在男网部附近,这里加一加油,那里挥一挥手。
      “听前辈们的语气……好像说不出是怀念、还是失望呢。”一年级的忍足示意他的同伴向女网部那边看。
      “总之比之前那种怪里怪气的狼狈模样要好多了”,迹部回应道,又忍不住往那边多看了一眼,由于身高的缘故迅速确定了目标人物;一年级的正选队员野比椿正在场上激烈地和部长朝日奈奈美对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看到同级生身穿正选队服还是让人不爽,迹部的说话语气不由带几分嘲讽:“呀呀呀,看那里还是有个不华丽的家伙打着可怕的网球啊。”
      “啊,你说的是野比椿。毕竟是以网球特长生招进来的,大概和学校签了那种要求比赛名次的文件吧,不努力一点也说不过去。”
      “何止啊,野比应该是冰帝女网部有史以来最拼的一个了吧……啧啧啧,看野比那球把朝日虐的,真是个狠心的小姑娘啊!”吉野趁闲暇时间加入他们的对话,“不过女网部就缺野比这样的野蛮生物,纯职业,够拼。像朝日奈奈美还是藤川杏这样的偶像体育明星,网球风格还是太软弱犹豫了……嘛,虽然我个人还是很喜欢朝日赏心悦目的表演式网球的。”
      “野比椿这样的,要是想走偶像路线也不合适吧。”忍足说道。
      “说的没错”,部长大人饶有兴致地替后辈们分析道,“最大的弱点就是太高了。外貌虽然过关,但是远不足朝日和藤川,所以虽然拿了特别多的第一名,但是商业代言却从来没有结果,国民知名度也不高。”
      “也和性格有关系吧,总觉得她这样的人大概只对网球感兴趣,没有当偶像的企图。”
      “啧啧啧,迹部小子,你很懂小姑娘心思嘛。”习惯性嘴贱的部长。
      “唔”,到底是被囧了一下,迹部停顿了一会,说道“看她的球……心无旁骛的人才能把球打成那样吧。”脑海中莫名浮现那晚网球遍地的场地,野比椿用最后一点力气完成了倒数五球的击打,居然就那样浑身脱力地倒在了地上;狼狈不堪、汗流浃背,连话都说不出来,不要说华丽不华丽了,简直不像个女孩子。但是就连迹部自己,一直自以为把一切做到了极致,也从来没有那样完全地将自己掏空过。哪怕是在英国,因为异邦人的嘲笑,练习网球最为坚定艰难的时候,也从未有过类似的体验。他不能不感到震撼,所以才会情不自禁地同野比椿打招呼,并且不合身份地坐在地上和她交谈,以至于触及到一些深刻的东西。也正因为这样,那晚之后,野比椿这个人和她的网球就变得独特起来。
      时间过的很快,地区大赛,东京都大赛,关东大赛,再到全国大赛,算着算着野比的国中一年级就要过去。冰帝作为网球强校,男女网部都毫无意外地晋级关东大赛。女网部这边,体育特长生野比自然要代表学校参加比赛;但男网部那边,由部长特别关照的迹部却遇到了不得了的麻烦:他的实力已经到达了正选行列,但因为必须和吉野对战的承诺卡在正选门外,无法参加比赛。“想参赛就打赢我啊,既然做不到就快死心吧,我早说过,一年级的小朋友们还是太嫩了啊。”吉野反倒对迹部的无奈冷嘲热讽。“现在收回你的话,我们再来一局!”迹部拿球拍直指吉野,显然被激怒了。“你确定要现在而不是明天再来一局,明明已经筋疲力尽了吧。”“呵,还早呢,就是现在!”野比清楚地看到迹部的手臂在不自觉地微微抖动着,抿唇不语。迹部后援团的小姑娘们一个个紧张地抱着手臂,因为偶像的坚持激动不已,却也担忧不已。“那就来吧,迹部君”,吉野遗憾地耸肩,“因为你现在可贵的坚持,我们就以6:3结束吧,这可没让你输的太难看哦~”四周嘘声一片。莫名的,野比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迹部,至少在当下,大概已经打不出那种让自己着迷激动的、“迹部式”的网球了。
      果然,比赛以6:3结束,一场单方面虐杀的、索然无味的网球。
      迹部,一贯无比骄傲、绝对自信的少年,与他毫无魅力的、失魂落魄的网球,第一次这样颓然地出现在野比的眼中;他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像这世间最平凡平庸的一个,茫然四顾、不知所措。“这就不行了吗,迹部?还要不要再战,来呀来呀~”吉野耍起嘴贱简直天下无敌。迹部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进行回话。他拒绝和吉野交谈。强烈的耻辱感冲刷着少年的内心,这种无力挣扎的感觉要逼的他窒息!
      吉野夸张的面部表情消失了,他的声音和他的面貌都变得严厉。“感觉到痛苦了吗,迹部?”吉野难得严肃正经地说话,“记住这种感觉,你还要尝到更多的痛苦,并且最终打败他们,才能真正肩负起冰帝的未来!”少年抬头望向这个一直以来不怎么靠谱的前辈,最终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他的后援团都散了。野比椿固执地站在原地,同他一样沉默。“好了,你要说什么就说吧,站在这里看笑话吗?”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冷硬的笑意,坏情绪再怎么隐藏也无法完全掩饰;吉野说的对,十二岁的迹部景吾还太年轻,是个孩子。野比慢慢蹲下来,斟酌着语气说道,“你受吉野前辈的干扰太大了,你的网球,不应该是反抗者的网球,而是统治者的网球。” “是吗?统治者的网球是什么样子的,反抗者的网球又是什么样子的?不管用什么样的网球,我只是想打败吉野那家伙!”但还是失败了,失望和不甘心充斥胸口。“所以更要用最适合你的方法啊”,野比说,“像我的话,我接触网球的第一天就清楚地知道我拿起球拍是要反抗那些嘲笑我的人、欺负我的人,证明给这个世界看我的了不起;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反抗者,哪怕是拿到无数冠军也依然这么觉得,所以我的网球是反抗者的网球,不管对手是比我强还是比我弱,这一点都不会变。我不知道你打网球是有什么样的原因和追求,但我记得最初被你的网球打动的时候,你的网球居然让我有了臣服的感觉,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是‘国王’才对,一定一定要统治全场的那种人,不管对手是谁。但是刚才,你自己一定非常清楚,你放弃了自己本来的网球……”
      “……国王吗?”男生忽然站直,像一颗猛然拔起的挺拔大树将野比深深地罩在阴影之中。男生的气场一瞬间变了,野比感到有些不安;是的,他似乎找回了本来的气势!她扶着地面要立直,却被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恶作剧的男生按着网球帽的前端不客气地压制,“我喜欢这个比喻。”对方笑着说道。
      最终,冰帝男网部最终止步全国大赛第二轮,女网部却势如破竹,一路打进全国四强,获得了历史最好成绩。表现最佳的自然是特长生野比椿,一举拿下个人赛的全国冠军,平了比赛的年龄记录。之后就是各式各样的学业考试,圣诞、元旦、新年,这一个学年真的要过完了。野比的生日在圣诞节后一天,因此庆功宴、生日会和圣诞节放在一起,冰帝网球部搞了一个巨大的庆祝仪式。野比椿有史以来第一次度过这么盛大的生日,还破天荒的收到了除家人外的生日礼物,惊喜之下毫无防备地被人灌了几杯香槟,居然不争气地醉倒了。第二天她在自己床上的礼物堆中醒来,后悔的几乎把肠子悔青。顾不上拆礼物,直接打电话给藤川,害怕自己昨天有什么失态的举动。“小椿你想多了了,昨天你超级cute的!”,藤川杏说起话来有点大嘴巴,貌似还没有彻底醒酒,“嗯嗯……你昨天就是说了自己要当世界冠军啊,超超超、超棒的梦想啊。说起来迹部居然和吉野一起喝high了,看不出吉野前辈会那么多愁善感,最后抓着迹部的手一副托孤的样子,哈哈……迹部也很有志气的回话啦,说什么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冰帝’王国,他们男生都激动死了……”
      挂掉电话,野比开始一件件地拆礼物,朝日送了护肤品,藤川送了太阳镜,吉野前辈居然送了一个丑丑的娃娃……然后,她拆开最大件,里面是一把崭新的网球拍,迹部的礼物。好像忽然想起了昨天的一些片段,她接在迹部的“王国论”之后醉醺醺地说,“你不要太松懈哦,我可是要成为世界的No.1,然后站在巅峰轻易打败你的啊。”“那你先用这个爬到世界边缘再说。”对方丢给她一个长条形的大盒子。她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对方估计是一如既往的小瞧她,忍不住做出瞄准的手势:伸出右手,拇指朝上,正对着对方,“你看好了啊,我目标已经锁定了,等、等着。”然后就倒下了。她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单单因为那两杯酒被放倒的,还有最后迹部的笑容太犯规了;“美男子的杀伤力真是可怕啊!”,大概是抱着这样一种不甘心和甜蜜,野比椿十三岁了。
      国中二年级的生活相对无聊,至少对野比椿而言。这一学年,她升为女网部的副部长,带领女网部再度打入全国四强,然后蝉联了一个单打女子冠军。不要说她,连她爸爸妈妈都不觉得有丝毫意外。“本来以为妈妈会绣一个什么‘日本第一’的棋子表彰呢,结果居然没有啊。” “哎呀,你不是说还要拿到世界第一吗?到时候再把旗子挂出去也不迟!”野比夫人一本正经地同她打马虎眼。唯一让她哭笑不得的是,由于一年级的桦地,她在国中阶段又开始了被直呼外号的生涯。“女版桦地”。这个称呼虽然说不上有太多恶意,但也并不让人觉得有多么愉快,特别在女网部的她和男网部的优秀新生桦地同学关系还不错的情况下,总让人觉得怪怪的。她的身高增速终于放缓,而迹部则开始发力,现在她俩的身高差至少有七厘米了;每次说话的时候野比要稍微抬起头。她尚不习惯仰视同龄人。二年级的迹部是男网部雷打不动的正选队员,和队伍一起奋斗拿到了关东大会的亚军。他的二年级比野比要丰富的多,去加拿大、去德国,广泛地去见识这个世界。野比在收到第三张明信片的时候见到了从德国风尘仆仆归来的迹部,少年的成长之快令人瞠目结舌;明明在不到一年前还被部长评价说“太嫩了”,如今怕是连升上高中的吉野也要视他为可敬的对手。“国王要建立他的王国了!”野比收到的最后一张明信片上只有这样一句话。
      二年级结束前,野比椿倒是收到了一个新的惊喜。她因为自己的第二个全国冠军成功占据了年终校报的最大版面:《野比椿:不得了的双冠军》。“本来校报送审的时候是定了‘人气之王’迹部这个主题的,结果我们学生会会长大手一挥改成了有关野比你的定案……倒不符合迹部一贯的自恋风格呢。”忍足在圣诞聚餐上笑着谈起这件事情。“就当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了。”冰帝学生会会长迹部一副大度的样子,“区区小事而已,反正明年相同版面一定是属于我和冰帝男网部的。”野比笑。所有人都明白迹部的意思,他在三年级的时候要带领冰帝男网部冲击全国大赛的冠军。
      新三年B班的“女版桦地”野比椿,冰帝女网部的新一任部长,虽然据传言性格野蛮、人气不佳,但没有人不期待她实现冰帝学园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网个人三连冠。新三年A班的“国王”迹部景吾,冰帝男网部的新一任队长,众望所归,所有人都相信他会带领冰帝男网部抵达全国大赛的尽头。国中的最后一年,有的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
      “喂,迹部,今年你可是部长了,好歹得拿一个全国冠军回来吧。”鲜活的四月,希望与梦想盛放的时节;刚刚接替成为男子网球部的部长,迹部听见隔着围网,对面女子网球部的新部长带着期待和挑衅的声音。他抬起右手,打出一个漂亮的响指,骄傲地、对自己的野心毫不掩饰地宣言道,“冠军属于冰帝!”话音刚落,全场都是放肆的呼叫,女孩子们疯狂地重复道,“冰帝冠军!冰帝冠军!冰帝冠军!”不同于国中一年级初亮相的时候那几个稀稀拉拉的尖叫声,如今他已经成长为了一个领袖,承载着一个王国的未来,理应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耀。野比椿脑海中记忆与现实反复交汇,最终定格在当下,令她感慨万千,又令她哽咽难言;“我们都已经走过那么多艰险的道路才来到这里,可面前却有更长更远的路留待探索”。她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大拇指,对准场地正中那个最闪亮的少年,在心中虔诚地默念,“祝你成功,我的国王!”她看见少年猝然凝望的眼,那里面光华更胜往昔,叫人沉醉;他无声微笑,忽而再度振臂高呼,“冠军属于冰帝!”野比几乎战栗,电光火石间她读懂了片刻前少年的唇语和深意;他真能让人疯狂! “冠军属于你和我”他说。
      然而,国王没有走到最后,他遇到了宿命的敌人。野比椿站在场地边目睹了两次她作为自己目标的少年的无奈和释然:迹部遇上了太过强大的对手,对方无论在心理上、技术上还是毅力上的表现都令人惊叹。“我们是冠军的冰帝啊!”明明有着这样的不甘心,却又士为知己,输得心服口服。事后,像迹部这样骄傲的人,居然还反过来安慰她:“没有关系,我已经开始享受这种必须承受的痛苦了。国王怎么会因为一次失败就被轻易打倒呢?”野比椿依然感觉到了难言的失落。哪怕她从青学的手冢和越前身上见识到了与众不同的网球,感受到让她足以想当场握住球拍强大的刺激和兴奋,她依然无法感到圆满和愉悦。因为迹部的冰帝输了。“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刺激都像你给我的那么生动鲜活啊,迹部。”她自难言的隐痛中有所悟,某种感情一经释放就像滔滔不绝的流水,除了给予和奉献,再找不到其他地方安放。
      全国大赛国中生女子网球个人赛决赛在男子团体决赛的后一个小时举办,同样的场地,她早早就到了,陪着冰帝男网部的队员们走过了这一年的、他们中一些人的终点。
      “野比,你也来了啊。”
      “嗨,小椿姐~好早啊~”
      她坐在他们后面,比赛一结束,一回头,男生们就看见了她。
      她一一回好,察觉到对方想走的意图,动作先于意识抓住了迹部的手臂,没有主动和任何一个男孩子有过这么紧密的肢体接触,感受到对方潮热的体温和骤然紧绷的肌肉,明明紧张地要炸了,还是任性地开口要求道,“等一等,留下来。”
      “留下来是指看野比你的比赛吗?”忍足仔细观察着两人的表情动作,小心翼翼地开口。
      野比椿反倒愣住了,用力扣住的手指一下子松懈,暧昧而温柔地贴在对方的皮肤上,“诶?你们知道?”
      “部长早就交代过了,再过一个小时有野比学姐你的决赛。”日吉回答道。
      “因为中途等待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我们打算先四处转转。”最后补充的是迹部,“听明白了就把手拿开,热的要命。”
      “啊!这个!”野比慌的手忙脚乱。一米七五的迹部景吾站起来比一米六五的野比椿要高上一个头,这种不习惯的、被对方身躯笼罩的感觉。她尴尬地往后退,结果迹部一伸手扣住她的肩膀又往回带过来,“毛毛躁躁的,该不会是要输了吧?”
      “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输的!”讲到即将到来的比赛,她的镇定一下子又回来了,也想起了提前到场的初衷,“你一定要看着我哦!你一定要看着我赢!”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道,举起右手的大拇指,“你要记住我的妄想,我还没有打败你,至于其他人,我会都来赢给你看!”
      “唔,远大的志向。”迹部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松,“还有一个小时比赛,先去做热身活动吧,要不要和我打一盘?”然后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有一丝丝甜蜜的无奈涌上心头,“她是不是傻啊”,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顶多赢完同年龄段女选手就差不多了吧,还想把念头打到其他男选手那里去吗?牛皮不要吹成笑话啊。”不过,这样毫不华丽的傻气却让他在心里反复回味,品出一番意味深长的余味。有人因为自己这样犯傻,他感到颇为愉悦。
      野比椿当然毫无意外地获得了她的第三个全国冠军,也因此再度占领年终校报的最大版面,她的遗憾倒是多于喜悦:“搞什么啊,我还是希望这上面出现的是迹部啊。”
      青春真的要告一段落了,三年级的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这一年的圣诞聚会对野比而言显得格外意味深长。迹部这个华丽的家伙这次坚决否掉了前两年烤肉店狂欢的传统模式,花大手笔在自家的某处别墅办了一个盛大的晚宴,于是,激动的国中生们颇有些不醉不归的意味。野比椿人生第一次传上了晚礼服,她个子高,身材匀称,细细打扮一番光彩照人,居然惊艳了在场大多数人的眼。“是哪个糟糕的家伙才会取出‘女版桦地’这个不靠谱的外号啊!”男网部一众男生沉默良久,忽然有一个激动的声音迸发出来。“咳咳,你这样说不太好吧,桦地同学其实……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啊。” “桦地的话还是……咦,桦地你怎么在我身后!”男孩儿女孩儿们一下子又笑闹成一片。野比椿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情绪。这三年来,她身为旁观者一直关注着迹部的变化,注视着他从最开始那个矜贵清高又刚直易折的闪光男孩儿慢慢成长,最终变成高贵沉稳、心胸似海的真正国王,因他振奋、因他欣喜、因他执着,不由感慨岁月神奇,能将人打磨成何等模样!却未发现在不知不觉间,她自己也完成了脱胎换骨的蜕变。曾经那个因为无端的身高责难委屈的毫无办法只能通过握紧球拍来证明自己的孤独女孩儿,到如今拥有的已经不仅仅是她的网球。虽然她的梦想和坚持从未改变,但是她周围新鲜的人和事,热爱她的和她热爱的一切,为她本来的梦想新增了意义和价值,这些意义和价值让她这个人,变得大不同。她从未想过原来终于可以有这样一天,她光站在这里,不用寻求依靠地握住自己的球拍,就可以受到他人的赞扬。她也真的长大了。
      “所以,大家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不由自主的,三年级那群“老人家”就聚在一起,商量未来的生活。
      “当然是正常地上高中了,还有什么?”向日觉得忍足的这个问题有些愚蠢。
      对方不计较地扶了扶眼睛,说道:“野比你呢?有没有出国成为职业球员的打算?”
      “这个,也说不准吧,稍微有点早吧。”野比微微皱了皱眉头,回答道。
      “不早了不早了,应该说是恰到好处才对吧。”女网部的一个女生说出了大部分人的观点,“像野比你这样的,确实应该去国外专业的网球学校比较适合吧。”对像野比这样的天才女性球员而言来说,高中离开日本去往欧洲或者美国深造是最佳选择;偶像化严重的日本女子网坛不足以承担的起她的未来。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我这种穷鬼还要考虑经济的因素啊……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啦,你们这群有钱人!按理说申请国家贷款的话去美国应该是没问题的,关键是到时候还要请体能教练啊什么的,真正算起来成为职业球员还是很烧钱的吧……所以一切还说不准……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再攒几年的钱。”
      “咳,实在不行可以让迹部赞助你,我想光是他的零花钱就够了吧。”众人沉默了一会,忍足转过头看向自家部长,“按他对我们网球部的慷慨程度,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拒绝。”
      众人目光所指的迹部倒是没有立刻回应期许,反倒是故作深沉地表示:“严格说来,男网部和女网部并不是同一个部门。” “切——”这回连站在一旁的桦地都忍不住发出了嘘声。迹部面子上有点过不去,硬撑着讲完说:“但是圣诞节许愿或者生日许愿的话,愿望说不定就会实现的。” “切——”这回更是排山倒海的嘘声。
      因为今年所有人都被安排外宿在别墅,所以零点过后,野比椿这个寿星完完整整走了一趟生日的流程,像什么关灯吹蜡烛啊,切蛋糕啊,许愿啊,唱生日歌啊,现场收礼物拆礼物什么的,每样都来了一遍。结果拆礼物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意外,大概是别墅里的仆人弄糊涂了熄灯时间,野比刚打开迹部的那份礼物,周围就忽然变黑了。
      胆小的女孩子居然有吓到尖叫的,旁边忍足还一本正经地对迹部说了一两个带有嘲讽的笑话。她忽然陷入拥抱。“你……!”她吓的一动不能动,对方已经松开了她,然后,明亮了。面前迹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在美国,拥抱都是正常礼节,反正你要去那里读书的吧,本大爷正好帮你提前熟悉一下。”她的手臂和脑袋都保持着僵直的状态,过了半天才看清刚刚拆开的那个信封里面的文件内容。“迹部奖学金暨冰帝学园培养计划……特别承认野比椿小姐具有成为世界一流运动员的潜质,为其提供出国留学深造的资格并承担一切费用……目标学校全由野比椿小姐决定……”她猛的抬起头,“这这这、这是什么?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我说过圣诞节愿望或者生日许愿是很有可能实现的吧,这个就当做你十四岁的生日礼物好了……其实虚岁应该是十五岁了吧,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可是这样盛大的狂喜中居然还和对方有理有据地商量着:“那还有圣诞的愿望呢?”
      “唔,这个你不是已经收到了吗?”他挑了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得意模样,“十五岁的女士至少应该拥有一次被迷人的异性拥抱的权利,啊,你这样的‘东京天空塔’估计不会有这样的体验,所以应该从小到大一直期待着吧。呐,这个愿望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实现了。本大爷真是慷慨大方。”
      一时间,野比想笑,又想哭;命运似乎在国中之后,给予了她太多的优待。
      “不,你弄错了”,她勉强镇定下来,微微颤抖着声音说道,因为刚刚才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所以有些气息不稳,“明明从十二岁那年起,我的圣诞心愿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网球世界女子第一和打赢迹部景吾。”
      “太贪心了啊,明明是两个愿望,怎么可能实现?”
      野比椿拼命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泄露自己的秘密,装出一副你不懂的样子:“当然会实现啊,因为实际上这是我的梦想,梦想是我想要完成就一定实现的了的;愿望是要凭上天垂爱才能完成的事情。成为网球女子第一和打赢迹部景吾这两件事情,完全不需要上天帮忙就能够实现的、”
      “所以啊,我刚刚想明白了这一点,决定今年贪心一点、大胆一点,换一个愿望好了。现在看来,今年的圣诞愿望真的可能实现啊!”
      “哦?那是什么?”
      野比椿觉得自己可能一生都再不可能有这么大胆,她无声地向对方说,得到迹部景吾!
      “真是狂妄!”迹部骄傲的样子真是好看的一塌糊涂,“这种梦想怎么会有实现的可能,少自鸣得意了。”
      这大概是野比椿这一生笑的最开怀的时刻:愿望,是要凭上天垂爱才能完成的事情;梦想,则是事在人为的一种可能性。换句话说,野比的梦想,由野比的努力,就一定能够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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