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有些人，天生坏种」 ...
-
「有些人，天生坏种。」
有些人，生来艰难。」
——
校园霸凌的事情层出不穷，几乎每个走过学生时代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在不同程度上有过类似的经历。
向煜也不例外，只是她没想到会在来华清报道的第一天就被自己碰上，着实有些意料之外。
她踢了脚墙根，冲着蔚至歪过头，身上的运动衣把人拉扯的愈加高瘦纤长，窗外投进来的日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星星点点的照在她脸上，眼神异常黑耀——
“不是说重点高中吗？就这？”
“你这话说的...重点高中，它是不是高中？”
说的也是，这跟重不重点没关系，欺负人的人哪都有。
蔚至带着向煜把周边环境都熟悉了个遍，直到第二节的上课铃响，两人还意犹未尽，不过蔚至不敢再逃课了，这节是班主任的课，要是被发现...可够她吃一壶的。
她拍拍向煜的胳膊，“你先去报道吧，等报完道..咱们再聚。”
“行。”
向煜也还是不急，慢条斯理地往回走。
她以为刚刚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可不想，等到了教导处，就见她小姨覃愿站在教导处的办公室门外还在等待。
向煜有点不耐烦了，她不懂，报个道有多麻烦，这都快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结束？
走过去刚想开口问，就被覃愿给拉住，覃愿冲她摇摇头，眼睛往教导处办公室的门里瞥了下。
向煜顺势也看过去，半敞的门里，乌泱泱挤了一堆人。
忽然，一个怒气十足的胖女人跳了出来，指着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张口就骂。
而那女孩是背对着门口，旁边站在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老人手摁在她的脖子上，声音激动地都颤抖起来——
“道歉啊！赶紧道歉！你听见没有！”
可老人越是让女孩道歉，女孩的脖子却挺得笔直，就像扎了条钢筋似的，无论怎么摁...都不动分毫。
“你怎么这么犟！让你道声歉有多难！！”
老人见女孩实在劝说不动，干脆自己出马，言语里充满了怯懦，颤颤巍巍地说——
“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替她给您道歉..”
向煜看不见女孩的脸，倒是满耳朵胖女人的腌臜声。
“你替她道歉？那要这样我上手打她行不行？！”
“我就不明白了...六十九中不是重点高中吗？这招进来的都是什么野东西？！才上学几天啊，就遇上这么倒霉的事情！”
“我女儿招谁惹谁了？你看看这个额头..都淤青了！！”
胖女人的声音越发嚣张——
“有妈生没妈养的玩意儿！你妈妈是谁？！叫个外婆过来糊弄谁呢！！传出去还以为是我欺负一个老太太呢！”
“打了人就装哑巴是吧？”
“我告诉你，别想着就这么过去！今天这事没完！”
话落，女人拉着自己的女儿就往教导主任跟前推，要他看自己女儿额头上的淤青。
“任东流同学的母亲任媃女士就在外面...要不您先...”
教导主任话还没说完，立刻就被胖女人打断。
“任媃？！！”
一声尖利的嗓子炸开，紧跟着半敞的门板被一胳膊肘捣开，咚的一声撞在墙上。
与此同时，向煜和覃愿才注意到，在她们左手边的角落站了个身条清瘦的女人。
那女人低着头，身上穿着不合尺码的衣服，衣摆拖挂的老长，裤管往上卷了好几圈才勉强挽上脚踝，露出一双已经洗到发白掉色破旧球鞋。
甫一听见自己的名字，立马打了个立正，嘴里下意识地还应了声“到”。
但很快，女人便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收敛情绪，只是垂在身前的两只手，扯着衣角不停地搓动，还是难掩慌张。
那声‘到’音量虽然不大，但向煜和覃愿还是听见了，再看看女人此刻的动作。
这是....
向煜和覃愿互相对视一眼，又默默地把视线转开。
可向煜眼尖，她注意到这个女人的左眼尾也有一颗黑色小痣。
只见办公室里胖女人冲出门来，气势汹汹俨然一副要跟人算账的模样。
就在她朝着任媃要冲过去的时候，办公室里众人的目光也随着胖女人的行动路径，齐刷刷地聚焦在任媃身上。
先前怎么都不肯道歉的女孩，直到这时，才终于开了口——
“对不起，我错了。”
“是我不对，我道歉。”
“对不起。”
女孩站在门口..缓慢地转过身，脸白到没有颜色，眼睛却红的厉害，那样子好像就快要哭了...但却被骨子里的倔强和自尊本能驱使，让她又不得不拼命忍住的神情。
她整个人仿佛陷在阴天里的乌云，没有一丝神采。
可今天明明就是大晴天。
向煜这才看清了她的脸....
是她。
女孩迈着步子，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她径直走到发怒的胖女人身边，态度比刚刚在里面出声道歉的时候还要低三下四，弯下腰鞠躬到九十度——
“对不起，我错了。”
“我跟您道歉。”
向煜看着这么倔强的女孩，突然间变得这么卑微，实在看不过眼，她是目击者，刚刚在女厕所发生的事情...比谁都清楚全部过程。
明明就是被欺负的，怎么反过来还要道歉？
再看看欺负人的女生和她妈妈...
这是打算倒反天罡啊？
向煜顿时皱起眉头——
“报告老师！是她先动的手，她把她摁在地上打，嘴里还不三不四先骂人...骂的话太脏，我说不出口。”
“哎..”
覃愿手假装在空中挥了下。
“你这孩子，就是嘴快”
一听这话，霸凌者的班主任和那个胖女人都不信，尤其是胖女人，表情震惊——
“怎么可能！我女儿向来都是最乖的！”
女人声音刺耳的厉害，向煜懒得和这种不讲理的人搭话，干脆捂起耳朵，再开口说话的时候，音量加倍——
“高一二班的蔚至也看见了，不信你们找她来。”
“你这孩子嗓门怎么这么大。”覃愿又佯装挥了下手。
“我有吗？没有啊。”
向煜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一副谁也不怕的样子。
拽到不行。
就在这时，任东流的班主任适时出声——
“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看来还真得弄清楚不可了。”
“高一二班蔚至是吧？”
向煜一听这话，手立马举起来，主动请缨——
“我去找！”
她跑的快，三分钟不到，就把蔚至从班里拽了过来。
蔚至一看这场面，都不用向煜跟她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不是向煜，蔚至这人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只要是情况属实，她都能一字不落的讲出来，所以刚刚..向煜说不出口的话，这会儿全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
“她先动的手，她把她摁在地上打，人家不过是正当防卫而已，而且..也是她先骂人挑的事。”
蔚至把那些脏话，像复读机似的原模原样的重复——
“她们骂...骚货、狐狸精、不要脸...”
这才刚重复了一半，霸凌者的班主任脸上就挂不住，连忙摆手喊停。
她是喊停了，可任东流的班主任却不愿意了——
“李老师，你一个大人都听不下去的话，更何况骂的还是我们班的任东流，孩子年纪这么小怎么能受得了？得道歉。”
之前嚷嚷着这事没完的胖女人，现在倒是推得一干二净，轻飘飘的一句误会，就想把事情打发走人。
“哎....骂完人就想溜啊？”
“那可不行...怎么也得道个歉吧？”
向煜拽了下拉链，冷不丁的出声。
见没人说话，覃愿这时候反倒笑了笑，伸手在向煜的头上摸了把——
“没办法，我家这孩子就是正直，最见不得这种不公正的事。”
最后，这场闹剧在女人一声不情愿的不好意思里，才总算结束。
可向煜还是没来得及跟任东流说上一句话，毕竟眼下这个情况太尴尬，她要是贸贸然跑过去和人打招呼，难免招人嫌弃。
不过，大家既然是一个学校的，而且听刚刚的意思，应该也是同级，这样的话...迟早也会再遇上的，只不过时间早晚问题。
可让向煜始料未及的是，这个时间竟会来的这么早...又这么快。
她报完道，领过校服和书本后，刚到班门口，人还没进去，却先一步看见了任东流，心底暗暗诧异...原来自己跟她是一个班。
向煜的目光定在那里，瞬间就不动了。
大概是也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任东流本来是低着头的，忽然就抬了起来，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很快的一下，任东流就又把头低了下去。
那种表情很平淡，也很冷...就好像从来没见过向煜一样。
之后便一直低头看书，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向煜也意识到自己盯人看的行为不太妥当，赶忙收了视线。
也是...刚刚那一幕那么狼狈，如果自己是她，应该也不想再遇见第二次吧。
可即便是这样，向煜还是忍不住把眼睛往任东流身上瞥，她心里有些奇怪，为什么任东流的座位是被单另出来的一张桌子在讲台旁边？班里明明就有空位啊？她为什么没同桌？为什么要一个人坐？
更奇怪的是，班里的同学好像都有点躲着她，每个落在她身上的眼睛，似乎都有些敌视和不屑？
还有几个人凑在一起，在她身后就交头接耳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但直觉告诉向煜，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同学...你本子掉了。”
向煜走了过去，弯下腰捡起地上的软皮本，朝任东流递去。
任东流还是没把头抬起来，只伸出手接过软皮本，轻不可闻地道了声谢，她把本子塞进抽屉里之后，就继续看书。
向煜没遇见过像任东流这样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自己明明是友善的态度，可为什么却觉得在她眼里...好像变成另外一种唐突的冒犯。
理智告诉她，自己这时候应该走人，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有根弦儿绷在那儿，并且脑子里还有个清晰明确的声音对她说——
她想认识任东流。
“我叫向煜，今天刚转来的，我坐在后面。”
向煜还伸手指了一下，她个子高，又是临时安插进来的，班主任就把她的位置放在了最后一排。
她和任东流一样，都没有同桌。
但任东流却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向煜不死心，还想要再说点什么，可还没等她张口，就被过来的蔚至给拉走了。
蔚至把向煜摁进座位里，又抬头朝任东流看了眼。
“她怎么回事？怎么那么怪呢？我和她说话..她怎么也不理我？”
“我又不是坏人，而且..我刚刚怎么说也算帮了她吧？”
“她一直就这样。”
“什么意思？”
“这事说来话长，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说完，蔚至又拍了拍向煜的肩膀，赶在上课铃响之前，回了自己班里。
当时的向煜还不懂，蔚至口中的这个‘以后就知道了’具体是个什么意思，但却因为这件事对任东流在心里不经意的关注起来。
她望着坐在讲台旁边的那个女孩，单薄的肩膀，小小的背影，身体缩在宽大松垮的校服里。
孤独在她的头上下雨。
直到后来，日子长了，向煜才明白....
任东流过得比看上去的还要艰难。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有些人，天生坏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