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恋爱里》许子潇

5、独处

　　“吃饭吧，待会饭该凉了。”程峰说着，摸摸严安的脑袋，“就算别人不会发现，我会的。I will be always here for you.”
　　“嗯。”严安抽抽搭搭地点点头。
　　两个人吃过晚饭后，严安硬是被程峰拽了出去，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此时的街上车水马龙，行人也匆匆忙忙，只有街头的流浪猫在悠闲地迈着猫步，穿梭在大街小巷。
　　“你应该是只猫，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程峰忽然对严安说。
　　“我？”严安摇摇头，“我可不像猫，猫才不会觉得孤单寂寞冷。”
　　程峰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看向严安。
　　“其实，你看到的我，都是装的。也只有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卸下自己的伪装，但是这样很累。想摘下面具，又怕你们说我矫情。”严安说，“我爱热闹，我也爱清净。但是我习惯了独自的热闹和嘈杂的清净，也就这样吧。至少我觉得挺好的。”
　　“什么叫独自的热闹和嘈杂的清静？”程峰问。
　　“很简单，自己，就一个人，过得开心，就是热闹，但是周围人多了，又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就清静了啊。”严安看了眼手机，说。
　　“所以你不会找另一半的，是吧？”
　　“也许吧，但是遇到自己喜欢的，管ta是男生还是女生，我又没有传宗接代的责任，没有必要考虑太多。”
　　“你觉得何祗查怎么样？”程峰问。何祗查是班级里的一个女生，语文科委，严安不太喜欢她。但出于礼貌，严安还是笑了笑，“还好吧，怎么，我们程大帅哥喜欢她啊？”程峰摇摇头，“没，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是她。”
　　严安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街上的人渐渐变少了，程峰和严安又赶在夜市散市之前去夜市逛了一圈。严安买了一个赛博朋克风格的戒指，“挺好看，是吧？”程峰点点头，“好看，和你挺搭的。”
　　严安没说什么，只是把戒指从无名指上摘了下来，戴在了右手的食指上，笑着说，“还是这样戴吧，无名指是戴不上了。”
　　程峰忽然莫名地心里一紧。“其实我也喜欢过一个人，满身少年的欢喜和炽热，永远有年少的轻狂和洋溢的笑，”严安说，“可是后来，他没考上一高，我们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他不是我的初恋，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所以，你第一个喜欢上的是个男孩子喽？”
　　“对啊，他占了我初中的二分之一。”
　　“那你会后悔喜欢上他吗？”
　　“不后悔，因为只是喜欢，不是爱情。”
　　“也就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严安苦笑了一下，“也许要求太高，或许就真的不喜欢。要是碰到喜欢的呢，也是会在一起的。”
　　严安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一直看着程峰，似乎是在等他的反应。
　　程峰什么也没说，看向严安。程峰的眼睛很好看，能看到少年应有的清澈。
　　程峰从兜里摸出烟盒，想抽颗烟，抬头的一瞬间和严安四目相对，又默默地收了回去。“你还抽烟啊？”严安问。“嗯，烟瘾犯了。”程峰点点头。“该把烟戒了，把身子都抽完了。”“你会找一个抽烟的另一半吗？”“肯定不会，”严安摇摇头，“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不会。”
　　实在是忍不住了，又悄悄地瞟了严安一眼，在眼神和生活委员相接触的一瞬间，又把插进兜里的手拿了出来。严安就站在那，默默地看着程峰，从兜里掏出一盒口香糖，“吃块口香糖吧，可别把孩子憋坏了。”这倒霉“孩子”乖乖地拿了一块口香糖，放在嘴里嚼着。“好点了吧，以后烟瘾犯了，可以吃点什么东西缓解一下。”程峰点点头。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种感觉，程峰觉得严安无论走到哪，身上似乎都带着生活委员的buff加成，像一个很严厉的管家，不苟言笑，做什么事都是认认真真，什么活都会干，像一个万能工。
　　“七点多了，你也回家吧，”严安说。
　　“那我走了啊，”程峰说。
　　“走吧，我也回家了，”严安说，“我那杯奶茶还没喝呢。”
　　“还惦记你那杯奶茶呢，都放凉了吧？”程峰笑着说。
　　严安回到家里，收拾了屋子。想着今天厨房里程峰的背影，严安莫名地觉得很安心。这种安心从哪来，是因为喜欢才有的安心，还是因为其他的一些原因，严安说不清楚。
　　手机响起了提示音，严安拿起手机，是程峰发的微信，“我到家了啊，你也早点睡。”严安笑了笑，回复道，“知道了。”
　　程峰放下手机，坐在书桌前，怀里抱着吉他。刚要弹的时候，赵帅的电话打了过来。
　　赵帅给程峰打电话，“下午你干啥去了啊，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我没听着你给我打电话的提示音啊？我出去了一趟。有啥事啊？”
　　“没啥事，怕你死在外边。”
　　“滚，你才死在外边呢。”
　　“明天我下午请假，你要带点啥不？”
　　“不用。我这边还忙着呢，先挂了啊。”
　　“行，挂了啊。”
　　程峰挂了电话之后，放下了吉他，毫无目的地翻着他和严安的聊天记录。聊天记录没有多少，但程峰翻来翻去，翻了十来遍。
　　严安早已在床上睡着，程峰看着屏幕上严安发给他的“知道了”三个字，放下手机，换了睡衣，躺在床上。
　　假期补课还剩不到三天，大家都松了口气。最后一天，严安睡过站了，请了个病假，没来。
　　中午，赵帅和一群男生从食堂走出来，“不是，你下午还回来啊？在家多好啊。”吴昊泽说。
　　“在家里？呆不了一点。”
　　下午沈京兵没安排考试，大家都松了口气。严安在家里待了一天，把小说写完，打包发给了出版社。胃有些隐隐作痛，严安没当回事，喝了杯温水，窝在床上。严安之前去医院检查过，大夫说是胃炎，给开了点药。严安吃完那些药就没再吃过，疼就喝点温水，实在受不了，才想起来吃药。
　　此刻，是下午五点半。一高四点钟放学，还算有点人性。
　　“我胃疼死了……”严安分别给程峰和巫铸发了条微信。
　　“疼就吃点药，多喝热水，”巫铸回复道，又给他发了条链接：“关于胃部疼痛，十八代祖传老中医有奇方”。
　　“你这也太营销号了，已经涉嫌虚假宣传了。这老中医我在315打假的时候看到过，假的。再说了，扶康饮是什么奇招啊，那玩意啥时候都能喝。”
　　巫铸回复道，“我奶奶给我妈发过来的，老太太经常看这些营销号上的东西，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严安刚要回些什么，程峰发来了消息：“胃疼啊，一天没吃饭吧？你等着啊，我现在就去你家。”
　　“不用，真不用。就是求安慰而已，”严安打字道。
　　“给你带点药过去。”
　　“那我把钱转给你吧。”
　　“不用，我现在在药店呢，给你买的胃泰。”
　　程峰到严安家是六点钟。“严安，开门！”程峰敲了门。
　　严安开了门，看见门口的一箱八宝粥和拎着一个塑料袋的程峰。
　　“你来就来呗，还带东西……”严安把拖鞋放在地上，“下回再带东西就别来了啊。”
　　“没别的意思，你得在家里备点吃的，连个挂面也没有，哪里还有个家的样子了，上回我来的时候，你这连姜都没有。”程峰换了鞋，把挂面放在灶台上，拿了个碗，给严安冲了药。“趁热喝了。”程峰把药端到严安面前，说。
　　“我不喝，”严安一脸抗拒。
　　“你要是不喝的话，胃会一直疼的。”
　　严安还是一脸的抗拒，“苦。”
　　程峰“噗嗤”一声乐了，“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生活委员吗？怎么还怕苦呢？”
　　严安很是固执己见地说，“苦。”
　　“撒什么娇呢？又不是你男朋友。”程峰尝了口，“不苦，甜的，喝了吧。”
　　严安很认真地看向程峰，“你会找男朋友吗？”
　　程峰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分人，看是谁。别人不一定，至于你啊，也不一定。”
　　“我想把那个屋子租出去，”严安对程峰说，“也是一种经济来源。”
　　“也行，至少有个伴了，”程峰说。
　　“我还以为你会反对我呢。”
　　“反对什么啊，你是房主。再过两年房本就写的就是你的名字了，就算我跟你在一起了，那房本上也不能写我的名字啊。”
　　“那我在网上联系人了啊。”严安看着程峰的眼睛，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啊？”程峰不明所以。
　　“你好呆啊！我骗你的！”严安说，“不租出去，那个屋子就给你留着，离家出走的话也有个去处。”
　　“我离家出走？小孩子才会呢。你就直说想让我陪你住呗。”
　　“我才没有这意思呢，你别瞎理解。”
　　程峰没说什么，把碗端出了卧室。
　　“你今天咋没带你那个手环呢？”严安问。
　　“你说啥？”程峰没听清，问。
　　“我说，你今天咋没带你那个手环呢？”
　　“午睡的时候摘下来了，就忘在学校了，没带。”
　　严安又躺了下来，喝了药之后胃舒服多了。胃里一股股暖流涌进心间，严安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笑。严安是第一次有这种感受，十几年之前虽然家人都还在，但是家里的氛围并不好，严安从没有过这种有人能陪你闹陪你笑顾及你的感受替你着想的那种，嗯，幸福感。
　　也许，这就是小确幸？
　　程峰给严安煮了点青菜瘦肉粥，盛出来放在桌子上。
　　刚煮好的粥飘着热气，程峰拨弄着手机，听见严安卧室里传出咣当一声。程峰连忙跑过去，严安坐在床上，一脸无辜，“你给我买的那个玻璃杯……壮烈牺牲了……”程峰只是问了句，“你受伤了吗？”得到严安否定的回答后，程峰拿扫帚收拾了地面，再三确认后，才叫严安去喝粥。
　　“明天放假。咱们班有个聚餐，你去吗？”程峰问严安。
　　“我不去了，”严安说，“又不熟。我下午有约了。”
　　“你有……了？”程峰心里咯噔一下。
　　“才没有，你多虑了啊。我是最没有竞争力的，赔钱都没人要。长得不帅，五音不全，又没啥杀手锏……”
　　程峰看了眼时间，站起来，说，“我走了，你吃完想着把碗刷了。”
　　“知道了，”严安大快朵颐着。
　　程峰从严安家出来，点了根烟，慢慢地往家走着。
　　确实，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喜欢何祗查的。
　　但是，何祗查其实也没有那么好看，只不过是看着顺眼点罢了。可是严安你就不管了是吗？他问自己。严安？他终究会是别人的，不会是我的。到头来，连何祗查也是别人的。那我还剩下什么呢？一颗心独来独往，做自己的独行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