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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番外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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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臻这一觉睡得很沉。
梦里,过往的经历和情节都被一一勾起,只是一场短暂的梦境,伊臻却好像重新经历了自己的一生一般。
当她汗湿着从梦中醒来,落日早已西沉,天边已经挂满了星,安静的房间里唯有她的喘息声涌动。
她片刻不停地下了床,连拖鞋都被她忘在床边,赤着脚在冬月里踩着冰凉的地板急促地走出房门,然后在客厅里停下。
客厅是同样的昏暗,沙发上躺着的那个人侧着身,窝在还不如他身子长的沙发里,手脚都局促得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那头柔软的头发被睡得凌乱,完全失去了平日里他凌厉的气势,那张有些稚嫩的脸白白嫩嫩,让人很有捏一下的欲望。
伊臻在看到躺在沙发上的祁栎的那刻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从脚底涌上来的寒气,走到沙发边坐下,然后把双脚轻轻搭在了祁栎身上。
温热的触感传来,好真实。
察觉到外界的变化,本身就睡得不沉的祁栎睁开眼,看见坐在沙发角落的伊臻和那双轻轻搭在自己腿上的脚。
他坐起身来,把那双带着凉意的脚揣进自己怀里,然后抱住伊臻,“你醒啦?”
“嗯。”伊臻任由他抱住自己,在他怀里轻声回答道。
“饿了吗?”祁栎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我下午吃的时候给你留了点,还是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出去买。”
“不用,”伊臻伸手挂住他的脖颈,“我随便吃点就可以了。”
祁栎知道她大概还在为小童的事情不开心,把人搂进怀里让她的头贴着自己的胸口,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片刻之后,伊臻戳了戳祁栎,“欸。”
“怎么了?”祁栎低下头看她。
“你之前不是说想去琴川吗,不如我们去一趟吧。”伊臻主动提议道。
祁栎几乎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好。”
说走就走的两个人当天晚上就收拾好了行李,第二天一大早就坐上了飞往琴川的飞机。
冬日的琴川刮着湿漉漉的寒风,古城的沿河的街道更是萧瑟得空无一人,只有两个身影手牵着手走在路上,像是完全不惧风中带着的寒意。
祁栎伸手整理了一下伊臻脖子上那条厚重的围巾,“真的不冷吗?”
“真的不冷。”伊臻有些无奈道。
刚下飞机的时候这男人就从随身的行李里变魔术一样抽出来一条厚厚的白色围巾,在她的脖子上绕了好几圈,“琴川冬天特别冷,你先围上。”
伊臻觉得自己的脖子被裹得像是戴了固定器似的动弹不得,“不至于吧……”
“真的很冷的。”祁栎再一次强调道,“我每年都来,有一年刚好是冬天过来,差点没给我冻僵在河边。”
秉持着不打击小狗的积极性的原则,伊臻就顶着这坨硕大到有些夸张的围巾出了门。
结果这人一路上还频频帮她整理围巾,隔十分钟就要问一次她冷不冷,让一个人生活惯了的伊臻有点无奈。
或许,这就是有一个唠叨的妈妈的感觉吗?
祁栎自然不知道他在伊臻的心里居然已经有了妈妈的特性,看见路边的一家咖啡馆在营业就想进去给伊臻买杯喝的暖暖手。
伊臻拉住他,“行了你别那么夸张,我们等会不是要去茶馆喝茶吗?买多了浪费。”
“可是我忘记帮你带手套了。”祁栎看起来有点不高兴,“那你的手多冷啊。”
伊臻牵住他的手,将两人的手都塞进祁栎大衣的兜里,“这样总不冷了吧?”
祁栎脸上的担心因为伊臻的这一通操作瞬间变成裂开嘴的小狗笑容,幸福得都要冒泡,“对,这样就不冷了。”
伊臻看到他那副傻样,耳朵莫名有点烫,“行了,走吧。”
傻笑什么呢,不就是牵手嘛,又不是没牵过……
两个人就这么牵着手慢慢悠悠地沿着街道走过,就连寒风吹过都不觉得冷,反而觉得这样的冬日别有一番滋味。
“伊臻。”走着走着,祁栎突然喊了她的名字。
平常他极少喊伊臻的名字,大概是叫得习惯了还是叫学姐的时候比较多,这会儿突然叫了伊臻的名字,连伊臻自己都愣了愣。
“怎么?”她问。
祁栎捏了捏她的手心,“你说我们两个会不会一直就这么走下去?”
“从十几岁到现在二十几,再到以后三十几,有时候是初春,有时候是盛夏,还有秋天和寒冬,都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我们牵着狗,走到我们有了孩子,走到你和我都变成老头和老太太的时候,也会一直这么走下去吧。”
他的双眼安静而又温柔地注视着伊臻,让伊臻埋在厚厚围巾里的脸都忍不住发烫,她本来很想反驳说点什么,却在对方温柔的注视和描绘的未来图景之中失去了言语的能力,脸埋在围巾里低低应了声,“应该……会吧。”
祁栎听见她的回答,笑了起来。
他原以为按照伊臻的性格会说一些“谁要跟你生孩子”之类的话,却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自己,按照伊臻的性格没有想好的事情她绝不会说出口,既然说出口了,那就证明伊臻也想过的吧。
想过要和他共度一生。
眼看着祁栎的笑容里掺杂的甜腻越来越多,伊臻赶紧拉着他往前走,“你别笑了,怪吓人的。”
祁栎就任由她这样扯着自己往前走,咧着嘴跟在后面,“可是学姐,你跟我说这些,我很高兴。”
高兴到恨不得立刻原地求婚。
“你别说了!”伊臻头也不回地吼他。
两人就这么到了茶馆,本来想选之前坐过的位置,但那位置上已经有人了,两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找了个靠河边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两杯茶和一些茶点。
伊臻还沉浸在刚才的羞耻之中,默默地吃着茶点看着窗外平静的水流没有说话。
祁栎撑着头坐在她旁边,看着伊臻此刻难得一见的表情,连送进嘴里的茶和茶点都变成了香浓甜蜜的口感。
被他看了好一会儿,伊臻终于憋不住地扭过头,“你看够了没有?”
“没有。”祁栎笑着说,“我觉得我可以看一辈子。”
本来已经平静的心绪又被祁栎猝不及防地打乱,伊臻有些生气地拍了一下他,“你烦不烦!”
语气中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祁栎看着她一时没忍住,凑过去在她的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被突然亲了一下的伊臻僵在原地,不太适应地环顾一圈四周,才在桌底下踹了祁栎一脚,“你干嘛呢!大庭广众的!”
祁栎坐好正色道,“嗯,学姐教育得对,不闹了。”
两个人总算清静地喝完了茶,牵着手本来打算回酒店了,冬天的琴川实在是有些冷。
没想到在回酒店的路上,随着风突然飘来一阵熟悉的甜香,伊臻闻到这气味的时候顿了顿,仔细闻了闻,“这是不是棉花糖的味道啊?”
“好像是,”祁栎闻了闻香味的来处,看到河对岸的那个熟悉的小推车,“看起来跟我们以前来的时候遇见的是同一家。”
“走吧。”伊臻主动拉着他的手往那边走过去,“学姐给你买棉花糖吃。”
来到卖棉花糖的摊子前面,摊子还是老摊子,店里的中年男人也已经长出了白发变成了爷爷级别的人物,看到他们两个走过来才慢慢站起身来,“买棉花糖吗?”
“要两朵。”祁栎像当年那样说道。
“等一下,很快就好。”爷爷熟练地打开电机,等电机转起来之后往中间倒入白糖,白糖在机器里迅速变成白色的棉絮裹在棍子上,空气中散发着香甜诱人的气息。
“爷爷这么冷你还在这里摆摊啊?”感受着街上的寒风,伊臻问道。
“习惯了,也不冷。”爷爷像是没当回事似的,随后指了指身后的民居,“而且我家就在这,不出摊这大冷天的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干啊。”
两朵棉花糖很快就做好了,风太大了两朵一下子吃不完,两个人商量了一下伊臻从棉花糖后面探出个脑袋问爷爷,“爷爷,你有没有袋子可以装一下?”
“有的,不过在家里,你等一下我让老婆子给你拿出来。”说完爷爷朝着身后的民居喊了一声,“老婆子,给拿个袋子。”
民居悄无声息无人应答,祁栎看了眼没动静的大门,“是不是没听见呢?”
“不是,”爷爷倒是很肯定地说,“她年纪大了手脚慢,你们稍等一会。”
等了一会儿,那木门才吱呀吱呀着被推开一条仅供一人出入的缝隙,一个老太太手里拎着一沓透明的塑料袋子慢慢从门口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跟爷爷比划着什么。
“哎呀知道了,下次一定记得不让你拿出来了。”爷爷从她手里接过袋子,顺手就把老太太的手放进自己的衣服兜里,“这大冷天的,是我不对。”
伊臻看着眼前熟悉的老太太,脑子一时有些没转过弯来,这不是当年她和祁栎在河边见到的那个卖纸船的老太太吗?
“这不是……”祁栎显然也想起来老太太是谁了。
伊臻看着眼前的画面呆了半晌才哑然失笑,“爷爷,这是您老伴儿啊?”
“诶,”爷爷这会儿倒是腼腆地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啊,老太婆手脚慢,让你们久等了。”
“您和奶奶是一直住这儿吗?”伊臻像是对他们两个的故事很感兴趣,追问了句。
“是啊,”爷爷笑道,“这是我家老太婆的老宅了,我从农村出来打工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住在这里,要不是因为她不会说话那么大年龄还没嫁出去啊,她爸妈当年打死也不会把独生女儿嫁给我这样的穷小子。”
“我这软饭啊,一吃就是一辈子咯。”
老太太像是对爷爷的话有些不满,比划着说了什么,爷爷立刻笑着说,“好好好,过去的事情不说了,我们现在好好的就行。”
两人接过爷爷递来的袋子把棉花糖扎好,走出好远才相视着笑出了声。
“我们两个真是傻子。”祁栎对他们当年的行为做出了这样的总结。
还以为别人是生活困苦的老太太,结果没想到老太太居然是古城的原住民。
“是啊。”伊臻咬了一口棉花糖,甜丝丝的味道充斥在鼻腔和口腔之中,幸福感从这些甜蜜的气息之中不断发散洋溢。
“这个世界也许并不如我们所以为的那样艰难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