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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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元28年，相府程氏幼女程十鸢出生，其母因寤生故去，宰相程懿悲痛万分，遣人将其带至释州城外麓山照看。
庆元34年，南靖国率先占领娄云，踏破东离国，一统三陆，身着甲衣的士兵循序撤离主战场，赤色旗被鲜血浸染，镌刻的“靖”字依稀可见，急促的马蹄声向远处奔去进京报捷。圣上大赦天下，特摆宴席宴请朝中各大臣举国欢庆，改年号永兴。
“十鸢十鸢，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说话的人是霍衍，是麓山上老师傅的儿子，年长程十鸢两岁有余，天性自在肆意。
彼时的程十鸢年仅六岁，对于程家恩怨并不知晓，霍师傅并未告知其身世。
“小兔子！”
“很可爱对吧，小小的一只，也不知道怎的跑来这里了。”
“是山里哪户人家饲养的吧，你看它白白净净的。”
“我不管，我捡到就是我的了！”
黄昏时分，程十鸢与霍衍相互依靠着坐在山头，底下是千万家农户的田地，酡红的夕阳给大地镀上一层金辉，勾勒出两个小小的身影。
时间一晃而过。
“十鸢，你会嫁人吗？”
“怎么，你又听集市上那讲话本的说什么了？”程十鸢敲了敲霍衍的脑袋盘腿坐下。
七年过去，霍师傅这几年身子骨渐弱，却独独只允许霍衍去集市上采买。
“只是今天看到了柳府的大小姐出嫁，好大阵仗呢，我看不见柳大小姐的容颜，不过可以想象得到，一定也如山下的桃花一般娇艳。”
“你心悦那样的女子么？”
程十鸢眼波流转，未施粉黛的素白脸颊上染了一抹绯红，偏生出几丝娇俏之意来。
“我可没有，只是实话实话罢了，而且十鸢若是出嫁，肯定比她更美！”
“你就知道逗弄我。”
程十鸢偏过头，双手环抱于胸前，轻哼一声。
七年过去，程十鸢出落得愈发水灵，如花解语，似玉生香，如瀑青丝由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额间的发饰是霍衍从集市上给她带回来的，霍衍总念叨着，别人家的小姑娘有的，我们十鸢也得有。
霍衍转头看向醋意横生却不自知的小姑娘，泛红的小脸他越看越欢喜。
他们二人，相知相守了十多年，长年累月的相处碰撞出的心动他暂时将其归于喜欢，被他小心翼翼珍藏于心底的小匣子内。
可霍衍总觉得，他见过山下景色的繁华，程十鸢没有，霍衍不能确定他的小姑娘是否也是如他一般的心意，又或是只是对于唯一的亲人的依赖。
“好啦，”霍衍轻轻捏了捏程十鸢肉嘟嘟的侧脸，“走吧，阿爹该寻我们吃饭了。”
“霍衍！说过啦不许捏我的脸，都是被你捏的，你瞧瞧，两边脸都不一样了！”
“好吧，我知道了，下次换一边捏捏。”
霍衍走在前头，一身素色长衫，身形颀长，眉目温柔，若是此刻手中握着一把折扇，定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程十鸢从小就知道霍衍长得好看，好看到她不觉得霍衍是生在麓山的人。
小姑娘哒哒地追上霍衍的步伐，俏皮地挽上霍衍的手，霍衍低头望向程十鸢含笑的眼眸，手指轻点她的额头。
突然有一日霍师傅破例允许程十鸢随霍衍一同下山。
“真的吗！好耶！”
小姑娘乐的差点跳起来，霍衍不解地看向霍师傅，眼中暗含淡淡的愁绪。
霍师傅拍了拍霍衍的肩膀，霍师傅已经很老了，手也不同以往，变得枯瘦如柴，这几年霍师傅的病愈发严重，寻了许多郎中都不见好。
“可是师傅，你一个人可以吗？”
“你们日落之前会回来，这么点时间我都撑不住吗，咳咳。”
“要不我，我还是别去了，万一出什么意外…”
“十鸢，”霍师傅兀然严肃起来，“你必须去。”
“好了，我们早去早回。”霍衍低垂着眼眸，淡淡说道。
往常只在霍衍口中提到的集市，在程十鸢看起来还要繁华上千倍万倍。街市熙来攘往、人声鼎沸，茶楼、酒馆、作坊、当铺，还有各式各样的商贩，自街道一直向内延申，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无不彰显着南靖国安定和平的盛世局面。
程十鸢就像那只捡来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到这边到那边，对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
“可惜了，若是晚上来，肯定更热闹。”霍衍牵着程十鸢的手以免分散。
“怎么会呢！现在也很热闹啊。”
“晚上这里张罗了灯火，连星月都要弱上三分。”
“霍公子！”
话音未落，远处一个身着华服的姑娘扬着明媚的笑意、伸手招呼着，身后跟着一个满脸焦急的丫鬟。
“霍公子，许久不见你了。”
“这是苏府的大小姐，苏漾。”霍衍没理会苏漾，而是先给程十鸢介绍。
“这位是？”苏漾也不恼，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闺秀的姿态，仿佛刚刚那个失礼奔跑的人不是她。
“苏小姐您好，我叫十鸢。”程十鸢突然感到一丝羞赧，她与面前的苏小姐有如云泥之别。
“十鸢，好特别的名字，倒是没听说过十这个姓氏，”苏漾顿了顿，“诶我怎么记得…”
“苏小姐，”霍衍打断了苏漾的思考，只一瞬又恢复了笑意，“苏小姐上街是有什么事吗？”
“这不我瞧见你太激动了，我是为了给舍下添些布料的。”
“那就不打扰苏小姐了，我和十鸢先走了。”霍衍笑了笑道别苏漾。
“苏氏是做布商生意的。”路上，霍衍凑在程十鸢耳边悄悄补充道。
“你和苏小姐很熟悉嘛？”霍衍比程十鸢高出了一个头有余，程十鸢不免得仰头看霍衍。
“见过几面，不熟。”
二人沉默了一瞬，“诶师傅是不是想吃烤鸡来着。”
“你听他！上了年纪还不老实，老想着吃这些。”
“走呗走呗，我也想吃啦！”程十鸢推着霍衍往前走，霍衍也只得无奈的顺了她的意。
回到麓山，吃过晚饭后，程十鸢一反往常早早地洗漱躺下了，心里总惦记着白天苏漾说的话，倒不是说羡慕苏漾，只是霍衍的反应也让程十鸢心底生疑，她由霍师傅捡来抚养长大，本就心思细腻。
“十鸢，睡了吗？”屋外传来霍衍刻意压低的声音。
“没呢，怎的了？”
霍衍推开门，像幼时一样神秘地招了招手，“快来快来，有好东西。”
程十鸢感到莫名，但还是穿上了外衣随霍衍出了门。
是那个熟悉的山头，月辉流转倾注，竹枝随晚风摇曳，霍衍指了指山下。
程十鸢朝山下看去，几十里街道张灯结彩，熠熠如天宫星市。
“这！”程十鸢亮亮的眼睛望向霍衍。
“怎么样，没骗你吧。”霍衍调笑着，目光灼灼地望着程十鸢，“十鸢，你快及笄了吧。”
“是啊，约莫再几月吧，怎么了。”
“那，”霍衍脸上那一抹红缓缓攀升至耳尖，“算了。”
程十鸢羞红了脸，她虽不通情爱，但也猜到了霍衍及时止住的后半句话。
后半夜，二人怀揣着各自的心思渐渐入眠。
程十鸢曾觉得这样的日子会持续至永远，直到某一日，霍衍突然说他要离开一段日子了。
“怎么了，阿衍？你要去哪里？”小姑娘红红的眼眶里蓄满了眼泪，忍着不让它流下来。
程十鸢鲜少这么亲密地唤他，霍衍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他揉了揉小姑娘软软的脑袋。
“十鸢，我只是离开一段日子，外面的世界很大，我想去闯荡闯荡，我不愿意一直被困于这里，况且阿爹也支持我了。”霍衍轻轻抹去程十鸢眼角溢出的泪水。
程十鸢已经快忘了霍衍离开那天是怎样的情景，少年风姿肆意地对着送行的程十鸢和霍师傅摇了摇手，背后的阳光斜斜地打在他的身上，竟有些恍惚了他的面容，程十鸢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记忆模糊了。
离别是一汪用目光丈量不出的秋水，是一扇不知与谁人话的西窗，浓烈的感情在分别的一刻达到顶峰，那些揉碎在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被程十鸢恍然惊觉已经渗透进自己的心底，可少年自由如风，自此消失在她的世界。
印象里只记得霍衍转身时说了句，“十鸢！我会回来的！”
“好，我等你便是了。”
日子一日接一日地过，程十鸢接下了霍衍的任务下山采购，她心里总期盼着有一日转身便见得那个少年恣意地揽过自己的肩，笑得调侃道我回来了。
某日程十鸢提前完成了采购回来，院子里却只站着一位她不认识的人。
“您好，您是…”
“十鸢，我是你阿爹。”未等程十鸢把话说完，那人便如此说道。
程十鸢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望向那人。
程懿叹了口气，将过往的缘由都告知于她。
“你肩膀上有一处凹陷，自小就有。”程懿见她怀疑，补充说道。
程十鸢有些动摇，绕过程懿妄图找霍师傅寻求答案。
“他年事已高，我已安排人将他送到程府名下的一处私宅养身，他给你留了信件。十鸢，是阿爹对不起你，随阿爹回去吧。”
程懿身子骨硬朗，发间也不可避免地冒出几根银丝，脸上是操劳形成的皱纹，眼眶湿润，饱含对亏待女儿的心疼愧疚。
程十鸢再不愿意，在看到霍师傅留下的那封信后也不得不信，那是霍师傅的字迹，她看得出来。
在随着程懿回程府的马车上，她恍然间想起那时苏漾欲言又止的话。
“程十鸢，这是你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