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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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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锦书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也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我与她啊,只是偶然相识不算太熟。下次若再见,我定会将你的这份挂念转达。所以盈盈,不必担心。”
盈盈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我家小姐平安就好。她没带着我,我生怕她在外面受苦受难。她这一走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再见了。”
季锦书递给她一条手帕,“外面正刮风,你这样哭花了脸,出去一吹风,就不好看了。”
伸手接过,盈盈边抽泣着擦脸边跟季锦书道谢。默默地哭了一会,收拾好心情,盈盈便退下了。
门窗封严,季锦书在房间的凳子上坐下。愈想愈觉得不对劲,于是现出赤瞳想找来云韵问个究竟。
黑暗空间之中,看不到云韵鬼魂的存在,回家看望父亲是昨日她亲口所言,府中却见不到她的鬼影,季锦书觉得更蹊跷了。
季锦书闭眼收回赤瞳,暗自思衬,若不是她食言,就还有一种可能:她被困住了,行动受制,无法现身。是以就连季锦书的赤瞳也探知不到她的存在。
盈盈端来清水擦拭房间的灰尘,季锦书状似无意地问起,“盈盈,府内最近有怪事发生吗?”
“不曾听闻。不过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夫人最近请来了一位道士,皆因老爷的寒症来得突然,久病不愈。夫人担心老爷是碰上了不好的东西,这才请来道士为宅院驱灾辟邪。”
季锦书问,“那他来之后,你家老爷的病可有好转?”
正擦拭着桌面,下意识摇头,盈盈回她,“没有。他说邪祟入侵,老爷的病尚需时间来调理,不能操之过急。所以才恢复缓慢。”
“如此。”季锦书又问,“既是风寒之症,你们老爷有没有在喝什么药?”
盈盈如实回答:“有的。是外面郎中给开的药,灶房负责煎制。”
“嗯,喝了药才能好得快。还望云老爷的身体早日恢复。”
盈盈不见外般与季锦书诉起衷肠,“小姐今日到此也见到了,我家小姐一走,老爷又病倒了,家里上上下下看似是老爷拿主意,其实都是夫人露面主事。”
“老爷只有小姐小少爷两个孩子,从未厚此薄彼。夫人却对小少爷一再纵容,养成了唯我独尊的乖戾脾气,如此一来,小少爷在家中更是闹得欢。”
“奴婢甚是想念我家小姐,她可是老爷发妻所生的嫡女,不管他们母子如何嚣张跋扈,也不过是续弦之妻和她所生的儿子。小姐若在,她们绝不敢横行霸道。”
此前见面的云家夫人并非云韵的生母,那她那个态度倒是解释得通了。
季锦书提醒她:“这样的话说出来,你可拿准了我不会找第二个人说出去?”
她的话中有警告意味。
盈盈却是坦然,“出卖我一个小小奴婢,小姐又能得到什么呢。我说的都是实话。更何况,小姐是以给我家小姐传话的名义而来,我相信小姐是向着我家小姐的,我们是一样的人。”
季锦书并不否认她说的话,但也不肯定她说的话,只是说:“我们有着共同的目的,就是希望你家小姐过得好。”
盈盈高兴极了,攥紧抹布挤出脏水,更加卖力地干起活来。
她说,“我就知道,小姐跟我家小姐一样,都是人美心善之人。”
季锦书不置可否,人生地不熟,被人当做好人总比被人当做坏人提防要好得多。
暮色四合,季锦书以散散步为由在庭院中到处闲逛,云老爷的院落有家丁把守,她进不去。
于是她便识相地在四周转悠。
一回头,云偲精神抖擞地抱着蹴球跟在她屁股后面,看见季锦书回头,立马趾高气扬地一抬头。
季锦书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给他个笑脸,“少爷脑袋不疼了?”
他不长记性地指着季锦书的鼻子,“你再跟我比试一回。这次,我一定要赢你!”
“上一回少爷让我把球踢回去,我落了个打你的罪名。这次再来,还不得被押送官府啊。”
“我…”云偲没了话说。
“我呢,球技不精,自然是比不过球不离手的少爷,少爷自去找别人切磋吧。”
云偲面露不悦,“你在敷衍我。”
这都让你听出来了,季锦书想。
云偲恼羞成怒,举着蹴球就往季锦书身上扔,“你不跟我比试,我就打你!”
季锦书耐心告罄,但又不能在他家揍他一顿。计上心头,打不得她还跑不得么,于是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她跑,云偲便追。云偲追,家丁奴婢跟着追,浩浩荡荡一群人在院子里乱跑。
追着追着,云偲竟生出了狸奴捉老鼠的恶趣味,追得更起劲了,小小一个冲在最前面,捡起地上的石子就往季锦书身上扔。
季锦书可不是好相与的,她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打人啦!”
她嚎这一嗓子可了不得,院子里的猪都能被叫起来。不多时,云家院子里的人全都围了过来。
云夫人也闻讯赶来,甫一走进院子,季锦书立刻就捂着被砸的左胳膊装柔弱,“小少爷,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追着我打呀?”
“发生了何事?”云夫人揽住云偲,上前问话。行动之间携一阵药味,扑鼻而来。
季锦书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她身后的道士。身穿道袍,下巴留着一撇胡须尖,瘦得两腮无肉,一双眯缝眼比之古镜的肉身傀儡上那双眼睛大不到哪里去。
季锦书也不跟她客气了,“夫人,贵公子打了我,这些人可都看见了。贵公子虽小,但如此待客太令人失望,还请夫人给妾身一个说法。”
云偲躲在云夫人的怀抱里,挤眉弄眼地冲季锦书伸舌头。
云夫人面上一副过意不去的样子,佯做训斥云偲,“偲儿,为娘不是让你在房间里好好待着吗,为何要跑出来?冒犯了客人,你爹会不高兴的,知道吗?”
云偲一听他爹,立马就蔫了,乖乖点头。
“锦书,偲儿方才伤到了脑袋,这会还看不清东西呢。你为客我为主,本该好好招待你才是,偲儿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他是…他是被吓到了,他害怕。”
季锦书只觉得荒谬,“害怕?这好好的天气、这么大的月亮。贵公子怕什么,怕鬼吗?”
“锦书,你有所不知啊,府内有邪祟入侵,致老爷身体抱恙。”云夫人解释道,“这不,我请了贾道长前来驱邪。偲儿这几日都神思不宁,你比他大出许多,跟韵儿一样算是他姐姐,就原谅了他罢。”
季锦书猛地退后一步,一惊一乍地扮做被吓到的样子,“邪祟啊,妾身可最怕这些!现下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道…道道长!”云夫人看季锦书东倒西歪的样子不似作假,立刻叫人,“您看她这是…”
贾道士被叫出来镇场子,手一抬,故作高深地说:“夫人莫慌。”
季锦书虚弱地一歪,若不是盈盈冲上来扶住她,只怕就要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季锦书冲她笑,“多谢。”
盈盈一开口就是哭腔,“道长,这位是我家小姐的好友,更是唯一知道我家小姐下落之人,还请您帮帮她。”
贾道士与云夫人交换眼神,终于开口,“她神智涣散,恐怕是被邪祟附体。速速把她扶进房间,贫道为她驱邪。”
云夫人点头答应,指派盈盈来照顾季锦书,便没再多言,带着云偲走了。
盈盈把季锦书扶进房间,在榻上躺下,被贾道士叫去门外守着。
房中仅他二人,贾道士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手捏法诀,欲来探知季锦书的灵识。季锦书由着他来,因为她发现,他捏的法诀是错的。
术士各有门派,季锦书精于此道,称得上是无所不知,愣是没看出来他用的是哪一派的术法。那就只能是他自创的了。
捋了一把胡须,贾道士的喉咙发出令人不明所以的浊声。
季锦书状似无意地关注着他腰间的一只酒葫芦,除了这酒葫芦是真东西,算上他自己,全部都是假的。
这偌大的宅院里找不到云韵的影子,季锦书竟是没想到,她在这只酒葫芦里,想来她大概不会是自己想要进去的。
她要救她。
思考对策,抽空问他,“道长,我真的中邪了吗?”
贾道士眨巴眨巴小眼睛,不怀好意地在季锦书身上瞟来瞟去:“善主确实有邪祟入侵的症状,不如就让贫道为你驱邪…”
嘴里没实话,眼睛还不老实。
季锦书自榻上坐起来,“不对呀。刚才我是受到惊吓方觉头晕目眩,现下神清气爽,人已好多了。”
贾道士作势要来握季锦书的手,“那就好,善主虽面覆薄纱,但一看眉眼就知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命中自有福星来相照啊。”
季锦书躲开他,“道长这是做甚?”
“贫道…贫道为善主看看手相。”
季锦书瞧着他恶心,躲开他站起来,在房中踱步,边走边说:“自古红颜多薄命,道长既说我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反倒令我担心不已。依我之见,看手相只是单论独断。不知道长可能看人前程,卜算人的命格啊?我想知道,我会不会也是那薄命之人。”
贾道士嗫嚅半天,“这…这个…”
季锦书故作失望,使激将法:“唉,看来是不能了。我本以为道长神通广大。如今看来,原来连人的前程都不能论断,也不过如此嘛。”
贾道士蹭地一下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