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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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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当我在唬你好了。”何以止戈摆摆手走了。
何以止戈没有在唬他,只是名字确非她原名。她原名姬斐,何以止戈是化名,很久之前她自己取的。此后便一直以何以止戈这个化名示人。
秦钟满面疑窦地抱胸站了片刻后,也离开了。
回返之路并非是家的方向,她在路上走着,眼睛一直观察着四周,确保这次没有人在附近。尽管此时已是夜深人静,人们该入眠休憩的时刻,何以止戈的神态步伐不见丝毫倦怠。
只见她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双手快速捏出术法诀,半只眼睛的瞳色逐渐变为赤红,眼前已经不再是建筑和街道,而是黑暗的空间。
何以止戈这次要找的是一只精怪,精怪的灵体是与黑暗完全相反的颜色,也并非纯白,多是混沌又形状怪异的一片白。
这也就使得在黑漆漆的空间里很容易就能找到它。探知到精怪就在不远处,何以止戈快速向精怪的方向赶去,怀有异术,但是做起事来还是得靠两条腿。
这次看到的精怪形似章鱼的触角,它正餍足地附着在一间屋子的墙壁上。何以止戈在外围设下结界,为防它发现异状后逃之夭夭。
何以止戈看着堆着杂物的屋子,两具尸体缺失的半只颅骨和颅内之物全部聚在精怪的灵体中,心中隐约有了猜想,她便对精怪问道,“你把他们的脑髓都吃了?”
毫无起伏的声线在屋子里响起。来到人世后,这还是精怪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它说话,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它的身体卷成一团,想跑却只能弹到最高处也就是屋顶上。
“你能看见我。哦,你也不是人。我是吃了,你看到啦?你看到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精怪叽叽喳喳地跟何以止戈对质。
何以止戈打量着它,发现这只精怪没有实体,既不是花鸟鱼虫化妖成精也不是流浪在人界的鬼魂,与其说它是凭空出现的,用非人间之物来解释尚且还算合适。
“并非我在当时看到了你。只需看一眼尸体就知道绝非人为,那上面整个横切下来的创口还有你的气息残留。你吃他们的脑髓做什么?这对你没有一丁点好处。而且像你这样没有实体化生出来的精怪,去喝人血食人肉会遭到反噬,不出半个月,就会失去所有怪力变为尘埃一捧。”
“你难道没有发现自己的灵体正在日渐腐蚀吗,简直是自取灭亡。”这回问话的语气里总算带上了一点不解,七分真三分假显得这话真假难辨。
精怪卷成一团的灵体掉落在地,它看着自己身上的一块块灰斑,对何以止戈的话深信不疑,“糟糕。是这么一回事吗?这几天我身上就不断长这些东西,还像粉末一样往下掉,我还以为,吃了那些人的脑子就可以变聪明了呢。”
“你是想…变聪明?”何以止戈边问,边捏着术法决缩小结界。
“对啊,我不想要笨笨的,我要变聪明。老大告诉我,在人间穿着那种衣服还有戴着特制的帽子的人就是在人间做官的人,是最聪明的人,吃了他们的脑子,我就会变聪明。我老大可厉害了,他可是华山…”
何以止戈蹙起眉头,“你确实是不太聪明。盲目的信任倒是还有点价值,你为了什么去杀人暂且不论,现在,你得听我的,才能保住自己。”
结界锁住精怪的灵体,缩成透明的球形,手掌大小。
精怪还未发觉自己落入了圈套,“我听你的,我全都听你的。你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还不想消失。”
把精怪的灵体攥在手心,何以止戈恢复正常视觉,赤红的异瞳也逐渐变回黑色,“一则,听我说,三天之内,你必须学会这里的人都如何交谈,不能让他们发现你是异类。”
“我有会一点点。”
“那是最好。第二条,我会给你制作一个与人无异的身体,类似于肉身傀儡,将你的灵体灌注在里面,保证你能像人一样支配傀儡,自由活动。有人问起你的名字,你就告诉他们,你叫…古镜。”
“古镜,好啊,我喜欢这个名字。”
回到点香阁,何以止戈把锁在结界里的古镜连同定身符纸一起装进了布袋里,系上足够结实的绳子,挂在窗子外听来往的人说话。
点香阁是何以止戈在城中盘下来的杂货铺,也是她名下众多的铺子之一,一间门脸,兼一座后院。门口常挂着几把伞,其中一把名曰既明。
店中卖的东西,大到修建房子的木材,小到供幼儿玩耍的机关鸟,做饭用的锅碗瓢盆,不能说应有尽有,反正卖的东西都很别致,客源也一直都很固定。
制作人的身体需要耗费一些时间,何以止戈回到住处,取了一块长约八尺的木料,细细测量,切割出八个部分,头,躯干和胳膊腿,准备用木工刀将其雕刻出大致的人形。
同时置备内里的机关配置和血包等一应物什。
完成雕琢每一寸肌肤的精细活,对何以止戈来说,最快也需要一两天,还是在夜里也不用阖眼休息的前提下。
第二日,秦钟没有来,林江鹤也没有来。
何以止戈坐在柜台前,雕琢半截手臂,等了一天。
夜里无人,何以止戈把布袋取下来,关了店门。这时古镜方能出来透一口气,它的灵体像一团棉絮一样飘在空中,“这里面只能听见声音什么都看不见,可把我憋坏了。”
“嗯。你应得的。”何以止戈撅它。
古镜气鼓鼓地说,“我能听懂好不好,你用人话骂我是不是?”
“算是吧。”何以止戈倒也坦然,大方承认了。
“你在给我做身体啊,”古镜凑过来,生了人的眼睛一样左看右看,“这个我知道,是一颗人头。能不能做得好看一点。”
“我尽量。”何以止戈坐回椅子,开始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我大概是闯祸了。外面的人说有人在抓那个取人颅骨的人呢。这事是我做的,可我不是人,他们不就抓不到我了。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来找我的吧。”
你马上就会是一个人了,还想不到她要做什么吗?乍然化做赤红,准备发起攻势的异瞳都遮不住何以止戈内心的担忧,清理木屑的手垂落身侧,她故作平静地问道,“他们所说倒也不错,古镜,你相信我吗?”
看到何以止戈的眼睛,古镜身上的粉末抖了抖,“你说你能保住我,我得信你,我还不想成为那个什么尘埃,那样就意味着我不复存在了。”
“信我吧,直到你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你的时候。
“你身怀异术,虽然是后天所得,但是还是挺厉害的,能看到我,本领也远在我之上。不是人,但看上去又跟人一样,你一定很聪明。”
何以止戈瞟它一眼,“难道你想尝一尝我的脑髓?”
尽管古镜没有人一样的身体,也没有人的脸所以没有表情,何以止戈也能感受到它的跃跃欲试,她把古镜抓在手里狠狠捏住,“你还真是这么想的!”
身上的“粉末”簌簌掉落,染白了一大片柜台,古镜痛苦地嚎叫,“痛痛痛…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何以止戈威胁它,“你也最好什么都别想,老老实实地听我的安排。”
“一定、一定。”古镜学着人话向何以止戈做出保证。
古镜在房间里飘了一个晚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何以止戈说着话。一直都是古镜在说,从街上吆喝着卖菜的大爷扯到它那个把它往死里坑他的老大。
一颗五官俱全、饱满圆润的人头在太阳初升时完成。何以止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耳边是古镜叽叽喳喳的抱怨,
“眼睛为什么这么小,比你的眼睛小了一圈不止,这能看见东西吗?谁能长这么薄的嘴唇!我知道我马上要像什么了,老鼠,是老鼠!它们在屋子里窜来窜去,还老是偷吃我带回来的东西,我讨厌老鼠。你不能这么对我。说好的好看呢,我还没有笨到分不清美丑的程度,最起码也要跟你差不多。”
“我是女子,给你做的是男子相,美丑不妨事。还有,精怪通常都不分男女。你记住,做了人以后你就是男子。”
“男女有什么分别吗?”古镜不明白。
不想跟他解释,何以止戈作势要掐他的灵体,古镜赶紧逃开,“我不问了,不问了还不成么。”
古镜再次被装进了布袋子里挂在了外面。
这一日店门未开,反而有客来。敲门声不轻不重地响了三下。何以止戈把手中正在打磨的男子脚趾收起,走过去打开门栓。
等待着的人正站在门外,眉稍现出喜色,袖中极快地捏诀为古镜施下蔽声术,何以止戈将林江鹤和秦钟让进来。
秦钟大大咧咧地扯过一个小木凳坐下,“喏,人我给你带来了,林大人可是给我面子才肯前来。你答应我的事不许反悔。”
“大人以为呢?”何以止戈问林江鹤,“大人若只是给了秦画师的面子才来到小店与我会面,那只能是我向大人发问,大人有何疑虑,我不予理会。”
秦钟摸着下巴对何以止戈说,“我好不容易才把人带过来,你…你好歹说话客气点。”
林江鹤审视着何以止戈,终于开口,“我就是来找你的。”
“当日夜里,你问我在找什么。论及死者共同之处,就是他们都身着官服被人开颅且都是朝中大小官员,无一例外。他们的身世背景、与人往来各不相同,最终只能排除有人找他们一一寻私仇之设想。但是种种线索又表明,此案是一人所为,这一点令我费解。”
“还有你问我当日那桩惨事是否是故意为之。我承认突然开放夜市汇集百姓的确是下下之策,不过并非是要以他二人为饵,他二人均是误入局中的不知情者。我只是想验证一件事…”
“此人会不会对普通百姓出手,对吗?”事到如今,事情的来龙去脉何以止戈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