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烟火》陆为渔

8、顾小姐，请跟我走

　　律所的同事们都很友善，这一点，顾嫣嫣很感恩，回头回苏州补办一张身份证，这入职就算办完了。
　　午饭后再赶回律所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放满了蛋糕咖啡和香槟，高级合伙人Jack把所有员工都叫到了会议室，Jack面带笑容的说：“现在和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我们君驰从这家写字楼的开发商手里拿到了法律顾问合同，也就是说，这栋写字楼地产集团的法律顾问以后会是我们君驰，顾问费每年百万起步。”
　　所有人都在拍手叫好，有鹿鸣有自己的法务团队，需要外援的地方并不多，这钱大部分相当于白捡。
　　Jack又清了清嗓子说：“这栋楼里律所不少，比我们君驰规模大的更不少，像有鹿鸣那样的大公司，往红圈里吼一声，有多少律所会上赶着接单，但人家选择我们君驰，这就意味我们与众不同。所以以后还请我们诸位同仁一起努力，让君驰更上一层楼。”
　　官腔打得毫无破绽，众人应声附和。

　　从律所出来，顾嫣嫣特地在楼梯间没人的地方给陆知侨挂了电话。
　　“喂。”
　　“喂，大律师这个点打电话给我是想我了？”
　　“那个。”顾嫣嫣顿了顿，“找我们律所做顾问是你的意思吧。”
　　“嗯。”陆知侨坦然地“嗯”了一声：“算是我送给你的入职礼物。”
　　“那你会不会太破费了？”她问道：“你这钱等于白送的。”
　　“为博美人一笑。”电话那头，陆知侨轻轻晃着老板椅。
　　“你这样说搞得我像苏妲己和杨贵妃一样，要是哪天马嵬坡，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我在你心目中就和纣王或者老年李三郎一样昏聩无道？”他反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顾嫣嫣哄着他，“我是感动得想哭，刚刚会议室憋得难受死了。”
　　“我有我的考量，等你晚上回来我和你说。”他换了语气，“对了你晚上想吃什么？”
　　“今晚我可能没办法陪你吃饭了。”
　　“为什么？”

　　“还不都怪你。”顾嫣嫣小声说，生怕被人听见：“你砸来一个大单，开心的我boss晚上要请全所的人去钓鱼台国宾馆吃饭。”
　　“那晚上我开车去接你？”
　　“不用啦，我应该和同事姐姐一起回来的，我同事里好几个是老乡。”
　　“那你不许喝酒。”他要求道。
　　“这个我不能保证。”顾嫣嫣坦白道：“我刚入职，得融入集体，但不会贪杯，这个你放心，总之今晚不会把你打入冷宫的。”
　　挂了电话，陆知侨对着手机相册将他们昨晚的自拍看了又看，顾律师真是越来越有个性了。

　　顾嫣嫣回酒店时手上拎着两个大盒子，一盒子是君驰的入职大礼包，另外一盒子是稻香村糕点。
　　脱掉高跟鞋和包裙后，顾嫣嫣往大床上一趟，长叹一声：“累死老娘了，打了一天仗。”
　　陆知侨走来，往床边坐下，闻到她身上的酒气问道：“你晚了喝了几杯？”
　　“两杯茅台，一杯鸡尾酒。”顾嫣嫣起身，挨着陆知侨坐了说：“我没有喝醉，你呢，吃饭了没？我给你带了稻香村的点心。”
　　“没，下午一直在房里和新佰元财务们开会，新佰元的应收应付模式可能需要调整。”
　　“那你先吃点心，我先去洗澡，身上臭死了，全是汗，洗完我有事情和你汇报。”
　　“一起洗吧。”陆知侨要求道：“节水，环保。”
　　顾嫣嫣将整个人都挂在了陆知侨身上，说：“刚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从浴室出来后，陆知侨习惯性地给自己开了瓶冰啤酒。
　　顾嫣嫣则在沙发上拆着自己的入职大礼包。
　　大礼包有律协发的笔记本，香熏蜡烛，眼罩，蓝牙耳机还有一小瓶祖马龙的香水。
　　“哎，从今以后我也是有组织每月都交五险一金的人了。”顾嫣嫣有些兴奋，将礼盒摸了又摸。
　　“这个礼盒最多就值个一千五百块，也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你不懂啦，这是我的入职礼包，很有纪念意义的。”
　　陆知侨喝着啤酒，突然想到了顾嫣嫣刚刚说的有事和他汇报便问道：“你不是说有事和我汇报吗？说来听听。”

　　“对了我忘记说了。”顾嫣嫣将礼盒盖子合上，一本正经地将自己的睡袍整理了一下说：“我今天在写字楼的电梯口被一男的搭讪了，对方说，小姐你长得很漂亮，能不能方便认识一下？还问我要了联系方式。”
　　“哦，那个男的帅不帅？”陆知侨带着些玩味的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顾律师。
　　“不帅，一脸的络腮胡，和你比差远啦。”
　　“那联系方式你给人家了吗？”他又问。
　　“我说，对不起，先生，我只喜欢女的，而且出柜了，有一名感情要好的同性伴侣，不等我说完，对方就跑去了崆峒山。”

　　“合着弄半天，我是女的啊？”陆知侨毫不客气将顾嫣嫣拉过来，逼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拒绝了来搭讪的。”
　　“要不，明天我让安文泽给你派几个保镖，保护你的安全？万一今天那个人对你图谋不轨就不好了。”
　　“不要。”顾嫣嫣说：“我就一普普通通打工妹，不用弄那么大阵仗，而且过几天北京忙完我就走了。”

　　“陆知侨。”顾嫣嫣像想起什么似的喊了他一声，她放低了声音，“你会不会觉得我对你太热情了？就好像刚刚你说让我跟你一起洗澡，其实我应该拒绝一下，那样会比较好，显得我是女孩子，得有该有的矜持？”
　　顾嫣嫣有些患得患失，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迷恋眼前这个男人。
　　“不会。”陆知侨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腰间，“你陆二哥就吃你这套，男女既然坦诚相见过，后面还欲拒还迎我只想骂一句装逼。”
　　顾嫣嫣蹭了蹭陆知侨的脖子，说：“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太热情了，就和我说，我一定改。”

　　“陪我吃点东西吧，顾律师，我是真的饿了。”陆知侨伸长了手臂，将面前茶几上的点心盒子捞了过来。
　　顾嫣嫣起身，拿了一块荷花酥掰开分给陆知侨一半说：“稻香村的新品，我下午让黄牛排队去给我买的，我同事都说好吃，我就想买点让你尝尝。”
　　陆知侨吃了一口，说道：“味道还不错。”
　　“陆知侨，今天谢谢你的入职礼。”顾嫣嫣喝了一口陆知侨喝过的啤酒说：“你这样随便找个外援法务，你爸爸那儿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陆知侨扑哧一笑：“顾大律师，你陆二哥今年三十加，管理着整个新佰元和一半的有鹿鸣，如果连换个法务团队都做不了主，那不如回宜兴去捏泥巴。”
　　“等我切换为工作模式，你和我说说你的考量。”顾嫣嫣放下糕点，拿出纸巾擦干净手。

　　陆知侨望着茶几上那一盒糕点说：“你要知道有鹿鸣目前还不完全在我手中。”他拿了一块枣花酥出来，放在盒盖上，“法务总监是老头子心腹，我要想换掉这个人捧自己人上位，就要先从架空这个人开始。”
　　“嗯。”顾嫣嫣点头，“你慢慢把法务外包出去，少些掣肘，也倒是一个办法。”
　　“这回半年报刚出，我借了财务期中报告应付职工薪酬过大这个理由，另外找到了法务总监下属吃回扣的证据，不然以老头子的脾气，是不会让我换人的。”
　　“陆知侨，你已经有了新佰元，还必须要有鹿鸣吗？”顾嫣嫣吃了口陆知侨挑出来的枣花酥，不经意间试探着他的野心。
　　“有鹿鸣有我妈妈一半的心血，我不能让我妈妈的东西被小三和私生子坐享其成，何况母仇不报，枉为人子。”
　　顾嫣嫣看着陆知侨，像看着一头等待机会准备伺机而动的狮子。

　　回溯陆知侨的过去，母亲早逝，父亲在母亲过世后的第三个月娶来了第三者，第三者带来了比自己大三岁的亲哥哥，陆知侨高中转学来了北京，后来出洋留学，他做事果断，霸道，短短几年便从亲舅舅手上夺到了新佰元的继承权，印象里他很少叫自己的父亲爸爸，至少在顾嫣嫣面前，陆知侨则习惯称父亲陆百川为老头子。
　　不晓得他这种自小没有家庭圆满的人，会不会有一天也会贪念家庭？
　　“那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君驰太小了，满足不了有鹿鸣的需求？毕竟有鹿鸣辣么大。”顾嫣嫣问。
　　“人才在精不在多。”陆知侨回答：“何况不是有你吗？我的顾大律师。”

　　“嗯。”顾嫣嫣点头，虽然她的爸爸背叛过他一次，但是眼前他却还是愿意相信自己，她说：“哪怕天上下硫酸，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那可别。”陆知侨咬了一口顾嫣嫣捏在手里的枣花酥，笑了笑说：“有鹿鸣那么多工程建材都搁露天放着呢，淋了硫酸损失的都是我的钱。”
　　“你真的坏死了，我这忠心白表了。”顾嫣嫣从后面掐住陆知侨的脖子，佯装要咬她，两人在沙发上打闹了好一会儿，过后，顾嫣嫣躺在沙发上喘着气说：“陆知侨，我们给奶奶打视频好不好？把窗帘拉开，我想让奶奶看见对面央视大裤衩的灯。”
　　陆知侨握住她的一截小腿，“想奶奶了？”

　　“嗯，可想了。奶奶年纪大了，平时又少出门，我还想和奶奶说我上班了，我正和他的宝贝孙子在北京出差呢，现在的我们都成为了社会的有用之人。”
　　小姑娘的诙谐的话语轻飘飘的，但到了他的耳中却是一股暖流。
　　陆知侨将顾嫣嫣从沙发上捞起后将她抱在怀里，轻声说了句，“顾律师，谢谢你。”
　　谢谢你，帮我珍惜这世间少有的亲情。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当顾嫣嫣领悟到这句话时，已经完全淹没在了律所会议室那审核不完的合同里。
　　顾嫣嫣心里怒骂，陆知侨话说得好听，什么这个大单是博美人一笑，送给你的入职礼物，简直信了他的邪。
　　昨夜她和陆知侨吃完点心，准备去浴室洗手时，陆知侨尾随她进了浴室，结果洗手变成了洗澡，陆知侨拉上了淋浴间的玻璃门后又将她翻身按在了瓷砖上做了上回雨夜里他本就打算做的事……
　　今天早上，她来律所刚刚放下包，有鹿鸣那边就派人送来了很多份要修改的合同和标书。
　　有了有鹿鸣这个客户，更让君驰众人忙不胜忙，HR许姐一早又开始往招聘网站挂上招聘信息。

　　中午十一点，顾嫣嫣终于将最后一份融资租赁的合同书给合上。
　　肥宅快乐水刚刚打开，还没戳上吸管，商经法孙律师给顾嫣嫣带来一个消息。
　　“顾律师，刚刚有鹿鸣那边的融资租赁部打来电话，说中午想和我们这边的律师过去聊聊。”
　　“让我过去？”顾嫣嫣放下吸管。
　　“嗯。”孙律师点头，拿过一只环保袋替她将刚刚审核过的纸质合同装了进去，“那边说，有些出租人细节，买卖方式上还想和我们律师这里多沟通一下，看看细节怎么优化好。”
　　“是和他们融资租赁部的人对接吗？”顾嫣嫣问。
　　“对的。”孙律师说：“运气好的话，还可能见到传说中有鹿鸣的陆总经理。”
　　额，有鹿鸣的总经理，她可是天天见的。
　　“不过顾律师，你放轻松，真的要有什么应付不来的地方，立马打电话给我，我过去，反正也就是过两条马路的功夫。”商经法孙律师有着二十年执业经验，自然老道。
　　“好的，孙律师，反正也不远。”

　　有鹿鸣北方总部也在国贸CBD，和顾嫣嫣的律所相隔不远。
　　有鹿鸣独享国贸CBD一栋写字楼，进入这里不仅要刷卡，而且要过安检，否则就要登记身份证申领访客卡。
　　可是，她的身份证丢了。
　　正犯难，准备摸出手机给陆知侨发个微信让他想想办法时，却正好看到陆知侨的助理安文泽从高层电梯出来。
　　安文泽好像是专门过来接她的，他一身笔挺西装，朝她走来说：“顾小姐，请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