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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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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中的谢戎身体一僵:不是刚讲过么?
过了片刻,应道:“都察院经历司都事谢戎。”
但语气明显冷了几分。
这么长的前缀?跟什么“尚书”啊“侍郎”的比起来……官职很低的吧。
既如此,她倒可以依仗“国公”虚名压对方一头,就换了条腿继续搭着:“我是问:你乃何人,干你何事?”
这话一出,满堂静若禅室。
有几个小厮惊得动作戛然而止,桃夭也不自觉往赵芷虞身旁挪了一步,有种要将她遮挡保护的动势。
就连眼神不好的赵芷虞本人也似有若无地察觉出对面之人眼中的冰寒之意。
书局掌柜铁青着脸挤到两人正中,似要将他们剑拔弩张的对立气氛破散,赔上笑脸小声道:“赵小姐,这位便是书局真正的店主。”
“哦。”赵芷虞道:“我不找你,也不想为难你。如果你愿意告知《不言外传》的作者是何人,倒可谢你好意。”
“《不言外传》的作者?”谢戎声音带着错愕:“敢问赵小姐寻他何事?”
“与你无关。”
“那就请回。”
嘿!赵芷虞顶着国公千金的恶名,还从没受过这等无视。
她“腾”地起身就发作:“足下大概鲜少听闻我之恶名,我出了名脾气古怪又难缠,也是出了名做下恶事不负责……来人,放火把荟英书局给我烧成灰烬!”
小厮们齐声应诺,转头就去寻火把。
赵芷虞闲步靠近谢戎,于三步之处驻足,抬眸挑眉,正想再呛他两句,却见微光之中的人,眉长而清隽,眼深而多情,鼻挺而狭长,唇薄而有力。
她下意识往前凑了凑,试图看得更清楚……若真有潘安、宋玉、卫玠之流,大概就是这般模样吧。
哪知面前的人随着她的凑近,仰着下颚往后弯腰,似要躲避。
啧……赵芷虞心叹:可惜,夕阳光色之中飞扬的灰尘忒影响美感。
“小姐……”柳媚在旁轻轻扯住她衣袖,以几不可闻的声音提醒:“这位可是都察院的。”
都察院?都察院怎么了?都察院就不能出帅哥?
等会儿?都察院这个名称虽然不熟,但确实曾在她脑海短暂停留过。
古代皇权至上的时代,曾有一个不可忽视的职能体系,日常主要职责是监察、弹劾及建议,御史府、御史台、谏院,以及都察院都是它拥有过的名字。
都察院与其他职能部门不同,其中的大小官员统称“言官”。
刑部办案需要真凭实据,而言官,只要听到风吹草动,或者得到些揣摩都能上奏天听,就算最后证明不过是胡言诬告,也不需承担任何后果。
怪不得掌柜不惧英国公名头,因为就算那带着长长前缀的官名是个小小芝麻官,也是可以行使监察权的实权人物,可以对英国公全家上下进行调查和弹劾的狠角色。
完了,闯大祸了。
赵芷虞扯扯嘴角,笑不出来。
这几年她扮演原身的飞扬跋扈已到入化之境,总不能在这里服输低头崩人设吧?
而且一旦转换态度低声下气,可就丢大脸了。
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刻,有小厮举着火把入内,冲着书架上的书丢去。
嘿!还真有脑子直的人,敢真烧?
赵芷虞心惊肉跳,疾步赶去试图接下火把,哪想步子跨得太大,与想要阻止小厮的谢戎撞至一处。
火苗瞬间点燃她身上的绸缎,再染到谢戎衣衫。
桃夭柳媚吓得惊叫,想用手替她扑火。
可她好歹在前世看过很多火场自救宣传片,想都没想拽着谢戎一起躺倒在地,接连几个翻转,将刚刚冒出的火苗按灭。
唯一的后遗症是——转得头晕。
她扶着昏沉沉的头,迎面看见的是一张张模糊但表情盛满各种惊讶的脸。
低头才发现,惊讶的源头是——自己还压在谢戎身上未曾起身,而谢戎本人却从头僵硬到脚,双手虽以环抱之势绕在她后腰,却一分一厘都没挨着。
姿势暧昧得令人脸红。
桃夭柳媚忽视一眼,忙将自家小姐从地上扶起,解了这尴尬的危机。
好在赵芷虞只燎着了袖臂边角,凌乱了一缕发丝,其他毫发无损。
“我没事。”她咳了几声:“把谢都事扶起来。”
柳媚愣怔一瞬,迎过去。
谢戎摆摆手,独自起身,忽觉腰间空荡,低头一看,自己的腰带不知何时已离了身。
耳尖微微一红,谢戎转开头:“掌柜的,今日闹剧到此为止,让大家都回吧,明日请早。还有……赵小姐,麻烦你屏退下人。”
等屋内只剩赵芷虞和两个丫鬟,谢戎才抬了一臂伸向她,“某之腰带乃家母所赠,不值钱,还请赵小姐归还。”
赵芷虞听了一怔,她手中紧紧握住的,正是一条腰带。
光天化日,扭着人家满地打滚,还拆了人家腰带!
换作旁的男子早心猿意马误会深,他倒好,还能先冷静支开人众,再开口言说尴尬之事。
心中给这人加了点分,赵芷虞规规矩矩双手奉上,“抱歉,我也是遇见了迫在眉睫之事才急于求见那位作者,一时乱了章法,还请谢都事莫怪。”
谢戎微微侧头朝她看了一眼,用指尖抽走腰带。
但赵芷虞分分明明从那眼神中看出两个字:有病。
她时而乖张过分,时而乖巧客气……是有点毛病。
想了想,也是自己胡闹在先,便不再较真。
谢戎重新穿戴好腰带,幽幽道:“实不相瞒,某就是《不言外传》的作者。”
赵芷虞讶住:“你?”
谢戎沉静地取下厅中一对装饰大刀,轻轻一扭打开刀把,刀身即刻分成两半,其内整整齐齐码着一卷卷略微发黄的纸。
“这就是我亲手所画的原稿,那小册是掌柜找人临摹制成。”
这就是原稿?这就是预言槐京官贵秘闻的最初来源?那一个个八卦竟然是在发黄的次等纸张上诞生?
赵芷虞感觉自己都要双眼冒光了,“我能看看么?”
“请便。”
她将双手在衣摆搓了搓,虔诚地捧起编号为壹的那卷,剥掉细丝轻轻展开。
第一张图,赫然是一本3D视角的书册封面,虽是水墨画,却能明明白白看清:书名《槐山不言》,作者“打球不会游泳不会万事费”。
下面一段小字写着:《槐山不言》番外集锦。
赵芷虞突然醍醐灌顶。
原来这不是一个平行时空,而是一本叫做《槐山不言》的小说世界。
书的内容,大概是一位不受宠的王爷用十年时间,收服天下能人异士,收罗当世绝色佳人,最后排除万难得登皇位的故事。
但到底是哪位王爷,这位王爷又生于何时,收罗了哪些人,有多少后宫,她完全不知,因为她从来不看男频文。
之所以知道这文,是因为它太红了,但凡是个人都会在某博某音某书看见五六七八次安利,听见七八九十次夸赞。
八卦小册《不言外传》,就是《槐山不言》的番外!
什么人能知道番外故事,还提前画出来,不就是作者本人么?
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跟老乡相认?
赵芷虞突然灵机一动,小声小气地道:“天王……盖地虎?”
然后用明亮双眸直勾勾盯着对面:来啊!对暗号!
高风亮节的翩翩男子,直接被盯得往后挪了半步。
难道是暗号错了?不!一定是姿势不对。
于是她双脚前后交替,左手叉腰右手高举,雄赳赳气昂昂:“天王盖地虎!”
谢戎再次后退一步……一大步!
眼里传递出两个不容置疑的字:癫子。
“我不是癫子!”赵芷虞有些抓狂,冲上去抓住对方双臂,“你再想想,好好想想,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故事的?是带着记忆穿越,还是带着原作穿越?”
谢戎倏地再次僵直,脖子一梗抬头望天避开她灼热的目光,“抱歉,某无法理解赵小姐所言,还请自重。”
自重个头!她不是古人,也不是书里人,哪有那么多授受不亲的想法!
“要不你再回忆回忆,比如……真実はいつもひとつ(真相只有一个)?”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难道是这些梗太老了?可她也离开原来的世界两年多了呀!
“再不然……唔唔唔……”
后面的字被压抑在嘴里,再也发不出来。
*
英国公府的四妯娌逛街买绸缎选胭脂,听见街上有人啧啧称奇,仔细一听好似跟自家小妹有关,便赶来书局一观。
哪想刚到门口就看见娇养长大的国公千金如狼似虎般扑到男子面前,又抱又摇,还非逼着人家这样那样。
丢脸,丢脸死了。
大嫂嫂当场气得往后仰躺。
三嫂嫂不失时机按住了赵芷虞的嘴,一众女子忙忙乱乱将满口胡话的人押回了家。
好在,闯祸是赵芷虞的家常便饭,几位嫂嫂把她押回家后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每月初一是英国公府的家宴,一家大小都要聚齐,还得要开开心心。
赵芷虞又泡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衫才赶到父亲英国公的主院。
因为焦虑紧张竟然早到,只撞见了晚归未曾沐浴换衣便赶来的四兄长。
她揉着小脚靠过去,讨巧一笑:“四兄长今日当值累不累啊?”
四兄长是家中读书最多的,脑子非常迅捷,立刻就察觉到她另有心思:“又有什么古灵精怪?”
“没,就是想跟你问一下,‘都察院经历司都事’是多大的官?”
“七品。”
才七品啊,也没多了不起,怎么那么气势凌人呢?
但四兄长话锋一转:“你问谢戎做什么?”
赵芷虞微不可察地缩了缩后脖,“我就问问这个官职,才不是问谁呢?”
四兄长嘴角突然挂了一抹怪笑:“可槐京城内,只一人任此官职,你不是问他难不成问前任都事?”
“嘿嘿……”她试图以笑遮掩。
四兄长却突然正色:“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赵芷虞:“!”
“槐京贵女想嫁第一人谢戎谢都事,是长得好看……也就比你四兄长我好看那么一点点……但他出身寒门,为人清高,难相处的很。”
赵芷虞:“啧!”
“小妹,不是我瞧不上他,也不是唬你。言官需身正,需要与朝中各方势力相对疏离,所以都察院大部分言官出身都不高,将来也很难升迁高位,要我堂堂国公府千金下嫁七品官,简直委屈。”
哈!原来是这茬。
赵芷虞冷汗都冒出来了:“哪儿跟哪儿啊。”
四兄长道:“就是这儿跟这儿啊!皇后和怀明公主都很中意他,如今等的也只是怀明公主及笄而已,就看他能不能抓住机会平步青云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