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戒指，可以由我送给你吗》两枚银元

11、Chapter 11

　　九年后。
　　高三一班。
　　“周辰，有人找。”
　　周辰写下卷子最后一个字，撂下笔，起身走向班级门口。
　　郑霄霄等在门口，探着小脑袋，往周辰班级里瞧，她眼睛忽然一亮，上前一把拽住周辰的胳膊，往学校花园里钻。
　　周辰反手拉过郑霄霄：“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郑霄霄羞涩地低下头，面红耳赤，不敢直视周辰的眼睛，她扭扭捏捏半天，最终憋出来一句：“这都多少天了，你的回复呢？”
　　“回复？什么回复？”周辰有些莫名其妙。
　　郑霄霄气鼓了脸，双手箍紧周辰的腰身，语气娇憨，带着点小情绪：“我说我喜欢你，要做你的女朋友，你的回复呢？”
　　周辰想起上周末，郑霄霄跟她告白，她还没搞清楚情况，郑霄霄便跑没了影，这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周辰挣开郑霄霄的手，不假思索地拒绝道：“我们都是女孩子，你怎么做我的女朋友？”
　　郑霄霄闷闷不乐：“女孩子怎么了，我就是喜欢你！”
　　“喜欢？”周辰问她：“什么算是‘喜欢’呢？”
　　郑霄霄拿出她堂姐的那番说辞，有模有样地回道：“‘喜欢’就是——”
　　“你最想和谁共度余生？”
　　周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许媛。
　　转念一想，她对许媛的感情，更像是孩子对母亲的孺慕之情，是对母亲的占有，而非对爱人的占有。
　　可什么才算是对母亲的占有，什么又是对爱人的占有，周辰满脑子想着许媛，对自己曾经坚定的答案，变得摇摆不定起来。
　　她问郑霄霄：“爱情要如何跟其他感情区分界定？”
　　郑霄霄倏得攥紧周辰的手，问道：“你的心跳加快了吗？”
　　不等周辰回复，郑霄霄又道：“我的心跳不受控制，扑通扑通地乱跳，仿佛要跳出整个胸腔。”
　　“所以，我喜欢你，不是对朋友的喜欢，而是对恋人的喜欢。”
　　周辰再次挣开郑霄霄的手，缓缓摇头：“抱歉，我的心跳并没有加快。”
　　我对你的喜欢，只是朋友，而非恋人。
　　放学回去的路上，周辰细细理了一遍郑霄霄的话，决定试一试许媛。
　　路过城南老胡同口，她瞥见钱婶的饭馆大门紧闭，门上还贴着“店面低价转让”的告示。
　　自从九岁那年，她和许媛离开钱婶饭馆，她很少经过城南老胡同口，自然不清楚钱婶现状。
　　她正想上前一探究竟，被一个穿着寒酸的中年女人拦下。
　　中年女人看了周辰好几眼，不是很确定地出声：“周辰？你是周辰吧？”
　　周辰听到自己的名字，脚步一顿，仔细打量面前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不光穿着落魄，鬓角已然添满白发，脸上更是布满风霜，仿如承载了沧桑岁月，一去不复返。
　　但周辰还是认出了中年女人，她的生母，张荷。
　　张荷紧张地搓手，薄唇轻启，触及到周辰的目光，重新抿紧。
　　两人相视一时无言，还是周辰先起话头：“你不是和钱仁去海城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钱仁”的名字，张荷神情黯然，躲似得移开视线，余光无意扫到路边的小卖部，同九年前那个午后，给周辰买了一根老冰棍。
　　周辰并没有接下张荷的示好，相反，她从小卖部的冰柜里，选择了最贵的盒装冰淇淋，一边结账一边说道：“八岁的我没有选择，但十八岁的我已经不执着于别人给的选择，我可以承担得起这个冰柜里最好的选择。”
　　张荷听出周辰潜在的意思，她就是她手里的老冰棍，八岁的周辰需要她，但十八岁的周辰有更好的选择。
　　张荷的心情跌入谷底，犹如晚霞散尽，夜色逐渐将她包裹。
　　“说吧，你找我究竟为了什么？”周辰不着情面，继续问道。
　　张荷也不再摆母女情深，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钱仁当初联系的李哥，只是一个看场子的小头目，两人刚到海城，的确借着李哥的名头，过了一段不错的日子。
　　后来李哥打架斗殴，犯事被抓，钱仁受到牵连，拘留了十日，张荷一边打工一边攒钱，准备和钱仁返回云城，可钱仁刚从拘留所出来，便卷跑了她所有的钱财，还借了一大笔外债，她则被债主扣在海城，慢慢还债。
　　上个月月初，债主抓到钱仁，终于放张荷回云城，张荷刚到城南老胡同，从邻居口中得知，当年被她抛下的孩子，如今出息了，考上了重点高中，并且极有可能还是今年的高考状元，能获得学校足有十万元的奖励。
　　“妈妈虽然没能亲眼看着你长大，”张荷对那莫须有的十万块钱，心动不已，早早等在城南老胡同口，试图偶遇周辰，张荷运气不错，不过五天，终于等来人，点明自己的目的：“但当初生你的时候难产，疼了我三天三夜……”
　　“你想要我还生恩？”在张荷开口诉苦，周辰大概知道张荷话里话外的意思，直接打断：“你想要多少钱？”
　　张荷没想到周辰这么爽快，连忙道：“十五万——”
　　周辰嗤笑一声，没想到被父母厌弃的她，对于张荷来说还挺值钱。
　　张荷害怕周辰嫌多不给钱，改口道：“不不不，十万，十万就好，十万就好，今年的高考状元，学校不是会给十万块钱……”
　　周辰了然，摸出手机，给张荷的银行账户上，打去十万块钱。
　　张荷捧着手机，激动万分。
　　周辰看在眼里，丢下一句：“我的户口已经迁到许媛名下，以后别来找我了。”
　　说罢，抬脚转身离开。
　　盛夏蝉鸣声声，周辰的背影撞进张荷的眼里，扰乱张荷的思绪。
　　她攥紧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多出来的十万块钱，可张荷心里打鼓，第一次迟疑自己的选择，但她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
　　周辰的新家位于城西的开发区。
　　许媛帮着郑霄霄的堂姐，管理市中心的面包坊，周辰手艺不错，多次为面包坊推出新品，拿到分红，一来二去，两人有了一定的积蓄，贷款买下一套四十平米的二手房。
　　她们在这座城市也有了一个像样的家。
　　周辰从校服口袋摸出钥匙，打开房门，新家的装修摆设，跟九年前周席的自建房相差不大，奶油色搭配原木风，阳光铺满整个屋子，时间仿佛定格在周辰相识许媛的那个盛夏午后。
　　许媛今天没有排班，仰躺在懒人沙发上，沐浴着阳光，昏昏欲睡，手边还放着一本烘培书。
　　周辰放下书包，轻手轻脚地溜进厨房，她熟练地穿上围裙，打开冰箱，选取若干食材，开始准备晚餐。
　　许媛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到动静，打着哈欠，后脚跟进厨房。
　　“我今天路过……”
　　“我晚上……”
　　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止住话音，相视一笑，许媛让周辰先说，周辰没有说张荷的事情，提了一嘴钱婶的饭馆：“我今天路过城南老胡同口，看见钱婶饭馆的大门上，贴着‘店面低价转让‘的告示。”
　　许媛感慨了一声：“算算时间，我们离开钱婶的饭馆，也有九年了。”
　　“是啊，那时候我刚满九岁，记得许媛阿姨最喜欢捏我的脸。”周辰有意试探许媛，回忆地附和道。
　　许媛轻笑，抬手捏了捏周辰的脸蛋，指尖的触感、温度，同周辰小时候一般无二，只是当初瘦瘦小小，不过腰间的小孩子，如今比许媛还高出大半个头，是个可靠的大孩子了。
　　许媛的亲昵、亲近，乱了周辰的心跳，扑通扑通地好似要跳出胸腔，应验了郑霄霄口中的“喜欢”，周辰不顾手上的水渍，反手握住许媛。
　　她恍然明白，她对许媛，不只有对母亲的依恋，更多是对爱人的占有，她想和她共度余生。
　　周辰努力平复心绪，压下心底涟漪，转移话题：“许媛阿姨，你刚才想说什么？”
　　许媛羞涩莞尔：“我晚上有约会，就不在家里吃饭了。”
　　“什么？”
　　许媛：“周辰，我交了一个男朋友。”
　　这话仿佛晴天霹雳，霹得周辰僵直了身体，半晌牵动嘴角，斟酌着问：“是吗，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是面包坊的熟客，每日下班都会买上一小块榛子蛋糕，”许媛换上浅黄色的小碎花连衣裙，“时间久了，也就认识了。”
　　正说着话，房门被敲响，门外站着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男人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看着家境富裕，应该还是什么公司的老总，跟许媛站在一起，天造地设，简直就是一对璧人。
　　男人朝周辰微笑点头，十分绅士地接过许媛的手提包，并帮着许媛搭上薄外套：“我订了一家火锅店，就是昨天你提起的那家新店。”
　　许媛道一声谢：“可咱们不是还要看电影吗，到时候岂不是要顶着火锅味去？”
　　男人神秘一笑，拉着许媛下了楼。
　　周辰隔着玻璃窗，遥遥看见男人在一辆私家车前站定，他从车后座取来一个白色纸袋，纸袋里装着一条崭新的白色长裙，许媛见到白色长裙甚是惊喜。
　　周辰回过味来，这条白色长裙，她在许媛的购物车里见到过，价格不算便宜，男人是想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让许媛收下他的东西。
　　许媛眼里含笑，算是接受了男人的礼物，男人帮着许媛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贴心地扶着人坐进副驾，开车离去。
　　周辰望着私家车快速驶离，卷起层层尘埃，她想，许媛与其跟她顶着世俗压力，男人或许是许媛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