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洋桔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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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后，江渡就搬出江家另买了座庄园，占地三十余亩，室外游泳池、网球场应有尽有，顶楼休闲台，坐着就能眺望到远处的海平面。
家里有座植物园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回到庄园，江渡先带闻归舟去了那栋耗时近八年打造出的植物园。园内挑高设计，顶部设有通风天窗，全屋24小时恒温管理，朝南是一整面大落地窗。
眼下正值傍晚，橘黄色的霞光斜入窗内，植物们都在欢快呼吸着，仔细看会发现，每一株花草都有特定的编号、名称及上次浇水时间。
这里的园艺师将它们照料得非常好。
【呀！是新来的师傅么？长得好漂亮呀~最喜欢美人了。】几朵嫩黄色的虞美人来回晃荡着。
花瓣撞到旁边，白蔷薇懒洋洋笑它：【什么师傅，这是小渡老婆好不好，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什么！小渡老婆！他就是小渡老婆！】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园内大半植物都跟活过来似的，摇晃花瓣，摆动叶片，伸长它们的茎叶好奇张望。
【我证明啊，这确实是他老婆。】马蹄莲最有发言权，【我那几个兄弟都看到了，一个红本本上，有两个人合照。】
【嗯嗯嗯，我姐妹儿也这么说过。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这里基本囊括了所有常见的植物种类，有六名常驻园艺师。”江渡转动轮椅，边走边给他介绍，又道：“我叫安保给你开了权限，以后你可以随意进出这里。”
“随便进……”闻归舟望向四周，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起初还以为他夸大其词，毕竟家里再怎么也不可能有植物园，现在——属实是他见识浅薄了。
这种近距离观察数百种植物，一次看到爽的机会不多有，闻归舟也不跟他客气，停在一丛快要爬上墙的蓝雪花前，指腹轻轻蹭着一小片淡蓝色花朵，欢喜应下：“那就先谢过江先生了。”
霞光似乎都偏爱于他，尽数落在那张清俊淡雅的脸上，眉眼生辉，夺目却并不刺眼，周围花草也好似在这一瞬为他绽放。
江渡心脏骤然跳快了数十下，直到那抹光偏移，敛眸压下跃跃要跳出胸口的心，“我们既已领证结婚，就不要叫得这么生疏了，你直接叫我江渡或者……我比你大六岁，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哥也行。”
闻归舟斟酌着，“渡哥？”
他声音清清朗朗的，不算大却很有力量。江渡面上不显，淡淡应了一声，私下早将膝盖上的薄毯抓皱，再开口声音还在颤抖：“我该怎么叫你，粥粥？”
【粥粥，粥粥……】
【粥粥，明天还能看见你么？】
闻归舟收回放在蓝雪花花瓣上的手，点头。
“粥粥。”江渡又煞有其事地喊了一声。
耳边充斥着各种植物心声，哪怕戴了人工耳蜗，闻归舟也没怎么听清，好在他看到对方嘴唇动了动，两个字，该是在叫他。
“我们要不出去吧。”再待下去，闻归舟都快要听不见他的话了，“行李应该都已经送过来了。”
他又不轻不重蹭了两下开得正盛的茉莉，脑中再度传来植物们雀跃的心声。
【行李？他要住下是不是！】
【就是说明天也能看见咯？】
【欧耶！太好啦！！！】
***
粗略参观完植物园，闻归舟跟随江渡进入主院。
庄园整体仿上世纪80年代欧式风格，地毯装饰大都采用明亮温暖的色调，长廊拐角随处可见各种盆栽植物，墙壁上还挂着几幅抽象派画作。
闻归舟偶尔会去看画展。只有那个时候，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画作上，很少再来关注他及他耳后的人工耳蜗。
“这些都是Lucas的画！”看到落款，闻归舟分外惊讶。
江渡唇边带笑：“认识Lucas？”
“也不算认识，偶然间在画展上看到过他的画。”Lucas是闻归舟个人比较喜欢的一位画家，画风舒服自由，极富创造力。
遗憾的是，至今没能在画展上见过。
听说他很少外出，性格也十分孤僻怪异。
“原来如此。”瞧他出奇盯着那些画，江渡轻笑一声：“喜欢的话，我叫人取下来送给你。”
“不用了。”
“就当是和我一起参加综艺的谢礼。”
江渡当即命人将画取下送到他卧室，继续领着人到处闲逛，好让他快速熟悉这里的一切。
整栋庄园楼高四层半，装有两部电梯和一部货梯，餐厅分布在二楼，中西餐厅各一个，三楼书房还设有相应的茶室。
江渡卧室位于顶楼。
“综艺正式开录前要先到家里拍几天，我们对外既已领证，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委屈一下和我住。”江渡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轮椅转到隔壁，“现在先住这里，可以么？”
房间南北通透，还有一个大阳台，和闻归舟在宋家的房间格局差不多，行李也早已放入屋内。
闻归舟对住没什么要求，大致看了看应下，没发现外阳台其实是和隔壁连着的。
“你先收拾收拾，晚饭我让人叫你。”江渡分寸把握地刚刚好，楼上楼下转一圈介绍完，适时转动轮椅离开，给他留一个私人空间。
闻归舟正为不知该跟他再说些什么苦恼，这就走了不禁松口气。他打开行李箱捡拾为数不多的衣物，拉开衣柜准备放进去，三开门的实木橱柜里挂满了当季的衣服。
“是我叫人准备的。”饭后，江渡给他舀了半碗小汤圆推过去，“你能答应我这个无礼的要求，怎么也得有点表示，你别有压力，都是你应得的。”
“这个综艺，我具体要做什么？”闻归舟做不到拿人手短。
既然答应下来，必要做好。
【你只要陪着他就好啦~】
【要不然，亲亲他也行！】
一勺汤圆入口，闻归舟险些被呛到。
“粥粥！”江渡立刻驱动轮椅到他身边，紧张不已，“烫着了么？管家，去拿药膏来。”
“没关系不用了，没有烫伤。”闻归舟赶紧拦住人，耳边的心声还在继续。
【亲亲，亲亲，我要看亲亲。】
【粥粥的唇好粉，好想亲~】
餐桌花瓶里几支富贵竹越说越起劲，内容也越发不堪。
闻归舟抿住唇。
【粥粥腰也好细，好想抱！】
闻归舟皱眉看向穿着宽松T恤的自己，他坐着呢，这几支富贵竹是怎么看出来的？有透视眼么。
【小渡现在肯定就是这么想的。】
低垂的脑袋猛地抬起，江渡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闻归舟：“你……”
“小叔！大事不好啦！！！”
尖锐的声音猛地刺入耳中。
闻归舟抱住右耳，循声望向餐厅入口，穿一身鹅黄短裙，戴着腿环的女孩儿拎着短款手提包，高跟鞋哒哒旁若无人踩进来。
四目相对，女孩儿眼前一亮，调转脚步直冲他跑来，标标准准的瑞凤眼上下扫动，“你就是闻归舟？”
闻归舟正要点头，一旁的江渡皱眉不满：“江苒，没大没小。”
江苒？
这个名字好耳熟。
“是是是，是我不知礼数了，对不起啦小……”江苒说一半突然顿住，扭头又问江渡，“我叫他什么？小婶婶？”
江渡呼吸微滞，偷偷瞥了眼闻归舟，见他脸色没什么异常松口气，扭头板起脸训斥：“叫我什么，便叫他什么，不准瞎叫。”
“好——”江苒满眼含笑拖长尾音，再对闻归舟道：“小叔叔，刚才真是抱歉。”
闻归舟算是认下这个身份摇了摇头，同时也从两人的对话中大体推断出女孩儿身份，表弟前联姻对象，江家大小姐江苒。
“江小姐好。”
“哎呀，一家人，叫什么江小姐嘛，就叫我苒苒好啦。”江苒径自拉开他身旁的椅子坐下，一只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盯着，感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形容的就是小叔叔这样的人啊，网上那些人是眼瞎吧。”
居然说他丑？
这要是丑，大家都没法儿活了。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江渡赶紧出声打断，生怕从她嘴里蹦出什么虎狼之词吓到闻归舟。
“当然不是，我来是……”江苒扬手一挥，总算想起今天的目的，“小叔，最新消息，石天磊那个狗贼明天就打算带人突袭！”
主打出其不意，分秒的准备都不给留，生怕拍不到什么爆炸性瞬间。
“这要怎么办？”江苒担忧地看看他，又看向闻归舟。
小叔她不担心，遇事向来见招拆招，关键还在于这位小叔叔，之前没有接触过这些，看着文文弱弱的，到时候万一出点乱子……
“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江渡没有半分慌乱，冷静地甚至有些可怕。
他去宋家不是秘密，稍微一打听就知道，那些人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只是要委屈粥粥了。”
既然对方打算明天突袭，他们今晚就要先住一起了。
所幸闻归舟东西不多离得也近，搬起来方便。
倒是江苒，存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表情夸张地惊呼：“啊！你们今晚就要睡一起？小叔叔，真的可以么。”
“江苒。”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江苒故意不去看江渡铁青的脸，话里话外也不知到底在向着谁，“小叔叔毕竟刚来嘛，人生地不熟的，我也是担心啊。”
……好像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她家小叔这个样子也不能做什么。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万一小叔藏了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江苒，你来就是为了通知我这个么？还是说，为了躲谁。”江渡一语戳中，明显感觉她脸色微僵。
“我，我堂堂江家大小姐需要躲谁。”江苒还想嘴硬，却不知慌乱的小表情早把她给出卖了。最后实在瞒不下去，鼓起腮帮手提包往外一甩，“亏我还特地跑过来，小叔你可真没劲，走了走了。”
江苒近乎落荒而逃，刚出庄园门手机就在不停地嗡嗡震动，来电显示“牛皮糖”。
她指头怼过去，在接听和挂断之间犹豫好半晌，还是选择接下，听筒内很快传出委屈巴巴的声音：“姐姐，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
江苒：“……”
半小时四十七通电话，怎么不自己想想原因。
“姐姐你现在在哪儿？你不在我一个人好害怕～晚上了～”
江苒眉头不耐烦地往上挑，无数次后悔怎么就在酒吧招惹了这么个粘人精。
“姐姐～”
“别喊姐，姐在人流。”
江苒墨镜一戴，挂断电话。
被挂电话的宋嘉乐：“？！”
***
临近深夜。
闻归舟磨磨蹭蹭好一阵，先在隔壁洗好了澡才去江渡房间。
江渡的房间比他想象中还要大，但屋内除了足以容纳三个成年人的大床外，再没有其他多余物件，闻归舟想要一张沙发都没有。
自从父母死后，他其实就不大能和别人住一间房，小时候和宋嘉乐也是分开睡，一直到现在都是一个人，这会儿冷不丁地要和另一个人，还是他名义上的丈夫，闻归舟只觉得更别扭，拼命揪着睡衣衣角。
“粥粥，头发怎么没吹干？会感冒的。”
闻归舟只简单擦拭了下头发，发梢还凝着颗颗水珠，啪嗒啪嗒滴落肩头。
江渡拿起手边的擦发巾，话问出去没有得到半点回应，“粥粥？”
他偏过头往闻归舟耳后看，人工耳蜗外体机不见了，估计是怕洗澡淋湿机身，提前取下。
江渡挪动轮椅到他身边，捏住他的袖子，闻归舟吓一大跳，回头就见他举着擦发巾。
“头发，擦干。”
闻归舟摸向脑袋，摸到一头湿发，伸手去接擦发巾。
“我帮你擦。”江渡一字一字说得极慢。
闻归舟看懂后，脑袋恨不得摇成拨浪鼓，“我自己，可以。”
他现在谁的声音都听不见，说话不是很流畅，声音也无法掌控高低，急得用手语比划。
比划到一半反应过来对方根本看不懂。
闻归舟沮丧地垂下手。
下一秒就又被人轻轻托起，江渡打开他的手心，伸出手指在上面写，“我，帮，你，擦，就，当，练，习。”
不知是他的手过于温暖还是那些话起了作用，闻归舟最终顺从地坐在床边，任由他用擦发巾在脑袋上来回揉搓，搓到半干，再用吹风机彻底吹干。
闻归舟发质细软，干了之后软趴趴耷着，显得整个人格外乖巧，江渡玩儿性大发，挑起一缕发丝绕在指尖卷了卷，又借着吹头发摸向头顶不是很明显的发旋儿。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近距离触碰到他，还不被躲开。
如果可以，江渡真想就这样给他吹一夜头发，但是很显然，不可能。
吹干头发，闻归舟又自觉远离他，躺上床也只躺在边缘，防备心不是一般的重。
尤其是熄灯之后，似乎又往边上挪了挪。
江渡真怕他一个不小心掉下去。
“粥粥，床很大，你睡过来点别掉下去。”这句话说完，屋内又渐渐归于安静。
江渡忘了，他没戴人工耳蜗。
“……是不想跟我说话么。”他苦笑一声，慢慢地从轮椅挪到床上。
安安静静躺下去的人忽然坐起来，摸黑握住他的手，“你还好么？抱歉，我会很快适应的。”
黑暗中，江渡捏住他的耳朵，在他手心写下：没关系。
不适应，也没关系。
他来适应他的生活好了。
闻归舟顺利将他扶上床，重新躺回床榻边缘，与这个陌生的环境磨合许久，才有些许睡意。
他睡姿不错，晚上基本不乱动，但江渡总担心他会一不小心翻身掉下去，时刻关注着，直到绵长平缓的呼吸声传来，确认他睡着了，小心将人搂过来。
“粥粥。”明明知道无人回应，安静的房间里接着又是一句：“晚安。”
***
翌日清早。
天刚亮不久，树叶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两辆面包车沿山路徐徐开往独栋私人庄园。
“我的天哪！这里都是江影帝私产？这也太壕了吧。”原本因早起困乏的工作人员，一进入庄园入口的山路，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七嘴八舌。
石天磊眼中充斥着暗红血丝，分不清是熬夜又早起，还是看到这么大的庄园心生嫉妒，语气幽幽：“他可不仅是影帝，还是江家的小三爷呢。”
哪怕腿瘸了，也是老爷子的眼珠子，心中宝，一座庄园算得了什么。
不过也就这样了。
这场综艺下来，坐实他和宋家那个商业联姻，江家现在靠着热度和流量吃下的红利，之后就得连本带利都给他吐出来！
“不管怎么样，这都太早了，还不到六点，人家还没醒呢吧，咱们去拍什么？”副导演打着哈欠问。
石天磊没好气地哼哼：“没醒才好呢，咱们这个节目主打的不就是真实么。”
“可是……”副导演打完哈欠，瞟向跟在面包车身后的保姆车，又是一声叹：“你怎么这会儿就把观察员也给请来了？还是这位，您知道这位如今是什么腕儿么。”
“小徐，这你就说错了。”石天磊似想到什么，嘴角不住上翘，“这可是他主动要来的。”
保姆车上。
经纪人杰森也在撑着眼皮不停叨叨：“这个节目本来就该PASS掉的，你一个正当红的单身男演员参加什么婚后观察综艺嘛！现在还特地推掉其他日程，知知，我知道你没睡，不要装睡，起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杰森一把撸掉林知节盖在脸上的衣服，初升的太阳透过半开的车窗照在那头蜜糖发色上，白嫩的脸上已经睡出两条红印子。
“杰森，就再让我睡会儿吧。”林知节嘟嘟囔囔，眼睛都没睁开，手里却紧抱着一束洋桔梗，“我可不想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见渡哥。”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洋桔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