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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爆发 ...

  •   医科五年制,最后一年要去医院实习,所有人都以为江怀礼一定会留在学校的附属医院,毕竟他是大三就被教授钦点跟台的学生。

      那一晚在寝室,当室友随口询问时,江怀礼却道:“我已经申请回家乡了。”

      陈实修手中的钢笔一顿,笔尖划破了薄薄的书页。

      室友“啊”一声,瞪着眼难以置信:“为什么?留在学校不好吗?教授也同意?”

      “嗯。”江怀礼轻轻一笑,也不知道回答哪个问题,说完就拿上洗漱用品进了浴室。

      陈实修坐在椅子上,笔尖悬在半空,再也无法落下。

      江怀礼从他身后经过,他没回头,脊背僵直,心跳快得厉害,直到浴室隐约响起水声,他才终于忍不住,转头朝紧闭的那道门看去,眸色晦暗,捏紧了手中的笔。

      陈实修一夜未眠。

      隔天没课,他早早起床去图书馆,书摊在面前,一个字也读不下去,满脑子都是前一晚江怀礼说的那句——

      “我已经申请回家乡了。”

      恍若幽魂般枯坐一上午,陈实修忽然起身,抓起书塞进包里,一甩背在肩上,沿楼梯三步并作两步地下楼。

      木质楼梯年代久远,踩上去,发出吱呀错乱的声响,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出了图书馆,陈实修骑上车,直奔学校的医院,到门口,恰好江怀礼和几个同学一道走出来。

      江怀礼一愣,不记得和陈实修约好了。他让其他同学先走,自己走到陈实修面前,又是一愣。

      五月初立夏,气温逐渐攀升,陈实修只穿一件短袖T恤,单手握着车把,结实的小臂上绷着明显的青筋。

      那张英俊的面孔覆满汗水,呼吸也急促,胸口不停起伏,似乎是一路未歇地狂奔而来。

      眼神相对,江怀礼的心像是被什么不轻不重地抓了一下。

      不等开口,陈实修抢先问:“为什么要回去?”

      江怀礼再度愣住。

      他错开视线,没有回答,手伸进衣兜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你先擦擦汗吧。”

      正值傍晚,绚丽的晚霞染红天际。

      江怀礼双手插兜,走在回学校的路上,目光时不时扫过一旁推着单车的人。

      无风,空气略闷,气氛也沉闷。

      终于,江怀礼忍不住打破了这沉默。

      “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要学医?”他侧头看了一眼,“我学医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回去。”

      陈实修目视前方,看似平静,握着车把的手却悄然收紧。

      江怀礼继续说:“初中时我发高烧,半夜去医院打点滴,碰上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先心病,一直没发现,那天忽然发病,被父母送去医院,但因为接诊的医生经验不足,误诊了,因此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

      那一幕叫江怀礼至今难忘,小姑娘嘴唇发紫,柔软的身躯躺在父母的怀里,哭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没了呼吸。

      年轻夫妻的哭声响彻整个急诊室,在场所有人都落了泪。

      陈实修心中震撼,他一直知道江怀礼的理想是做个好医生。他转头看了过去,然而江怀礼却又收回了视线。

      陈实修抿了抿嘴唇,忍不住问:“在哪里都可以救人,为什么非要回去?”

      江怀礼一愣,转过头,对上陈实修认真的眼睛。

      “你就当我恋家好了。”他一笑,红霞映着那张漂亮的面庞,顿了几秒,“其实回去还有个原因,因为……”

      江怀礼停了下来,似乎在犹豫,陈实修追问:“因为什么?”

      江怀礼无奈,看着他说:“我们家族的人身体比较特殊,我父亲也因此早早去世,我学医一方面为救人,另一方面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怎么特殊?”

      陈实修脸上的紧张一览无遗,江怀礼心头一热,莞尔:“放心吧,不致命。”

      陈实修猜测他说的或许是某种家族遗传疾病,盯着江怀礼看了良久,漆黑的眼睛一错不错。

      那目光里毫不掩饰的关心,关心之下似乎还隐藏着其他,江怀礼竟不敢直视,仓皇地偏过头。

      “行了,不说我了。”江怀礼双手抄着兜,继续往前走,“你不是要出国,准备得怎么样?”

      陈实修要出国并不是秘密,前段时间他拿到了国外两所知名学府的邀请函,学校里早已传开,根本不是秘密。

      收到录取通知的那一天,父母喜极而泣,老师同学也纷纷祝贺,而他竟然完全高兴不起来。

      父母铺好路让他出国深造,如果有机会,将来或许就此在国外定居。

      他进校起就是奔着这个目标,如今就要实现,却半点喜悦也没有。

      因为那里没有江怀礼。

      “恭喜你啊,这么好的机会。”晚霞绚丽多姿,江怀礼眯了眯眼,语调轻快,“你那么努力,是你应得的。”

      “你很希望我走吗?”陈实修忽然问。

      他声音压得很低,低到江怀礼几乎以为听错,诧异地转头,正对上了陈实修投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一时间谁都没开口。江怀礼心头怦然,就在这时,有对母子上前来问路。

      岚大是名校,常年有家长带孩子来参观,感受校园氛围。江怀礼笑道:“我们正好要回学校,您跟我们一起走吧。”

      那位母亲连声感谢,很健谈,一路上聊个不停,问江怀礼是哪个学院,学的什么,气质一看就不一样,言谈间满是向往和羡慕,末了又鼓励孩子好好读书,将来也考来这里。

      江怀礼又笑了笑,目光扫过陈实修。

      陈实修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进校门,同那对母子告别,两人之间又变得沉默。

      寝室楼下停好车,回寝室,一进门,陈实修就看到了窗台上的芍药。

      花苞垂下,边缘发黑,是枯萎的前兆。

      入夏后,气温日渐升高,鲜花水分流失快,越发养不住。

      陈实修走过去,在那束花前站了片刻,拿起花瓶说:“我去扔了。”

      “我去吧。”江怀礼也伸手去拿,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一起,又仿若触电般缩了回来。

      夜幕很快降临,走廊外热闹嘈杂,寝室里却格外安静。

      陈实修和江怀礼各自坐在桌子前,谁都没说话。

      沉默无声地蔓延,然而似乎又有什么,在这沉默中悄然发酵。

      幸好另一名室友很快回来,兴奋地推开门,走到陈实修面前,把什么往他桌子上一搁。

      那是个用彩纸精心包好的礼物,还用丝带扎了个蝴蝶结,下面压着一个粉色信封,什么内容昭然若揭。

      “这是什么?”陈实修问。

      “情书啊,快拆开看看。”

      相比室友的兴奋,陈实修的反应可以称得上冷淡,把礼物往旁边一推,看也不看:“不用。”

      毕业季挑动了每个人蠢蠢欲动的心思,万一成功就是意外之喜,不成功也不留遗憾。这礼物就是室友女朋友的朋友托他转交给陈实修的。

      “你不想知道是谁吗?”室友挤眉弄眼,“说不定有意外惊喜。”

      陈实修沉默两秒,忽然合上书,说:“以后不用再给我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骗人的吧!”室友大惊。

      “不是。”陈实修余光往身侧一瞥,说得很慢,“真的有了,喜欢的人。”

      感受到若有似无的注视,江怀礼笔尖一顿,咬紧了嘴唇。

      此后几天,江怀礼恢复早出晚归,每晚接近熄灯才回来,和陈实修之间几乎没有交流。

      两人间诡异的气氛,连一向迟钝的室友都察觉,偷偷把陈实修叫到一边:“你和我们小江医生没矛盾吧。”

      陈实修沉默,室友却以为他默认。

      “你们之前关系多好啊。”室友说,“千万别因为一点小事在毕业前闹掰了。”

      他正好买了两张电影票,本来打算跟女朋友去看,但女朋友那天要实习,干脆做和事佬,把票塞给陈实修,同时对江怀礼说:“怀礼,我这儿两张电影票,没时间去。我看你那天好像没课,你就跟实修一起去吧。”

      江怀礼朝陈实修看去,对上那道深邃的目光,心中一动。

      拒绝就显得太刻意,他笑道:“好啊。”

      电影在两天后,两人从学校出发,搭车去市区,在电影开场前赶到。

      影片是时下流行的青春疼痛爱情片,而当两个男人接吻的片段出现时,虽然只一闪而过,整个电影院还是一片哗然。

      陈实修转头看去,荧幕灯光映着江怀礼的脸,斑驳昏暗,看不清表情。

      从电影院出来,不巧下了雨,陈实修好不容易拦了辆车。

      听说他们要去岚大,司机顿时不乐意:“那么远啊,我这都准备交班回家了。”

      江怀礼同陈实修对视一眼。

      雨天路难行,司机送他们回去很可能要空车回来,其实是亏本生意。陈实修能理解,想了想,对江怀礼说:“我家在附近,要不然先去我那里住一晚吧。”

      江怀礼也不是忸怩的人,当即应道:“好。”

      陈实修第一次带人回公寓。

      柜子里翻出一条新浴巾,他递给江怀礼:“你先洗澡吧,我去把客卧整理一下。”

      “不用麻烦。”江怀礼说,“我沙发将就一晚。”

      “不麻烦。”陈实修毫不犹豫。
      他语气温和,姿态却不容置疑。

      江怀礼只能接过浴巾,轻声说:“那谢谢。”

      收拾好客卧,陈实修回自己房间洗漱,躺在床上闭着眼,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好不容易入梦,梦境里一会儿是母亲不解的泪水和父亲愤怒的吼声,一会儿又是电影中那短暂却暧昧的片段。

      昏黄的灯光在墙壁投下相拥的剪影,两个男人彼此拥抱,热情接吻。

      陈实修陡然惊醒,竟出了一身汗,再睡不着,索性翻身下床,走到客厅,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冰啤酒。

      冰凉的酒液流进胃里,身体的温度降了下来 ,心头的躁动反而烧得更旺。

      陈实修走上了阳台。

      雨点敲窗,玻璃上道道蜿蜒的水迹。

      就在前一天,他拒绝了国外那两所学校的邀请,也没有隐瞒父母。

      母亲难以置信,父亲怒不可遏。

      “谁允许你私自回信拒绝掉学校,那么好的机会说不要就不要,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心思?陈实修,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父亲的怒吼犹在耳畔,身后忽然传来旁的动静,陈实修猛地转头,一怔。

      “怎么醒了?”
      “怎么没睡?”
      两人异口同声。

      江怀礼衣服湿了,洗完澡换的是陈实修的衣服,宽松是宽松,但领口过大,露出两节精致的锁骨。

      他走上前,看到陈实修手里的啤酒,飞快皱了皱眉。

      “喝吗?”陈实修问,不等江怀礼开口又自问自答,“忘了你不喝酒了,抱歉。”

      做医生要随时保持清醒,尤其外科医生,江怀礼向来滴酒不沾。

      说完,陈实修又饮一口,滚动喉结咽了下去,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一片迷糊,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雨水映在陈实修晦暗的眼睛里。

      江怀礼问:“有烦心事?”
      “不是。”陈实修立刻否认。

      气氛再度陷入沉默,这一晚已经上演过很多次。陈实修不喜欢他和江怀礼之间的这种氛围。

      雨声错乱,搅得人心也乱。

      陈实修捏紧啤酒罐,忽然问:“反感吗?”

      “反感什么?”江怀礼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实修喝下最后一口啤酒,血液中似乎有什么隐隐躁动,他转头看着江怀礼说:“今天的电影,反感吗?”

      电影很长,江怀礼却立刻意识到陈实修在说什么。

      “不会。”他说。

      “那我呢?”陈实修又问。

      江怀礼的心跳陡然加快。

      陈实修转过身,完全面对他:“那我呢,你反感我吗?”

      被酒浸过的嗓音发哑,黑暗中,陈实修眼睛明亮,如野兽般盯着他。江怀礼心尖一颤,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希望用沉默表明态度。

      陈实修并没有放过他。

      “如果我对你做那样的事呢?”陈实修逼近,“反感吗?”

      “告诉我,反感吗?”酒精将陈实修温柔的表象剥离,露出了他鲜为人知、强势不容拒绝的一面。

      他伸出双臂,撑在江怀礼身后的窗台上,将江怀礼困在了自己手臂之间。

      “这样呢?反感吗?”

      后背抵到了冰凉的瓷砖,江怀礼大脑一片空白,试图找回理智:“你想说什么?”

      “你可以走。”陈实修答非所问,“我给你10秒钟离开这里。”

      “你……”
      “如果我不走你要做什么?”江怀礼问。

      “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陈实修道。

      江怀礼无言以对,陈实修已经开始倒计时。

      “10……”

      江怀礼闭了闭眼:“陈实修,你……”

      “9……8……”

      陈实修侧过头,凑近江怀礼耳边,与他脖颈相交般亲昵。

      呼吸灼热带着酒气,洒在薄薄的皮肤上,江怀礼忍不住浑身颤抖。

      “7……6……5……”

      江怀礼心跳怦然,抬起一只手,想要推开堵在面前的胸膛。

      陈实修不动如山,江怀礼只得缩回手,他知道自己应该走,然而脚下生根动弹不得,用拳头徒劳地隔在两人之间。

      “你到底想做什么?”

      陈实修没答,仍在倒计时。

      “4……3……2……”

      “1。”

      倒计时结束了。

      话音落下,江怀礼的心跳也到达了顶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暂停,他惊慌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人。

      陈实修也垂眸,看着他,终于说:“做一件我当初看到你就想做的事。”

      视线里,陈实修英俊的面孔放大,江怀礼感到自己被捏住下巴,几乎立刻,陈实修的嘴唇就覆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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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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