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樊笼》如谁

30、红梅

　　“皇叔原谅朕了？”陆凌看着他红衣外的毛领。上次矛盾后陆予安一直没有见陆凌，听闻送过去的那猫儿也被随便扔到哪个房间里。
　　陆予安静默，抬眼看陆凌，见他被早朝烦的头痛心不免软了几分。陆予安就是这样，在乎的人可以护到极致。
　　“臣不过是前些日子病了，怕病气过给陛下而已。”
　　“皇叔病了？怎么没请姜太医去府上？”陆凌向来紧张他的身体，姜太医更是常年往陆予安哪里跑。
　　“无碍，老毛病罢了，现下都已痊愈。”陆予安见他郁结，开口提议：“出去走走么，外面风雪该停了。”
　　“好。”
　　陆凌没叫人跟着，只让苏玖拿把大点的伞来。陆予安的红伞是王府里的旧伞，从前陆凌有幸跟陆予安一起撑过。如今他们都已长大，这伞便再也遮不下两人。
　　等苏玖拿伞的空隙二人闲聊起来。陆凌看着陆予安说，“我还记得这把伞。”
　　陆予安其实不是很喜欢沾了回忆的东西，一如他再面世起便没穿过几次红衣。不是不喜欢穿红衣了，是不愿穿。近日他心情意外不错，红衣红伞两件都是旧物。
　　陆予安不谈这伞，“苏玖看着有些乏累，陛下适时让侍卫长大人放松一下。”他担心陆凌忽略身边人的感受。
　　“他是忧思成疾，事情多了反而能轻松一些。”
　　“怎么。”陆予安疑惑，“他有什么困惑吗？”
　　苏玖拿了伞过来，依旧是一把红伞，陆凌接过伞撑开遮在陆予安和自己头顶，“走吧皇叔，边走边说。”又对苏玖说道：“你也不必跟了，退下吧。”
　　风已停，雪依旧缓缓下着。
　　陆凌慢慢走着，有些感慨：“皇叔，我好怀念从前。”
　　从前？与陆予安百般宠爱的年少不同，陆凌的只有伤痛和欺辱，陆予安也深知这点，抬头去看陆凌的神情：“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只是差别是当年撑伞的人是陆予安，陆凌说的是：皇叔，我好想长大。
　　陆凌把目光看向远方，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御花园，“不问前尘，只顾脚下。”
　　其实他说这话很难让人信服，陆予安自己都不能做到放下仇恨，他依旧被困在前尘里。
　　“皇叔认为文西柳该如何处置？”
　　“陛下的决策很对，没有比这更好的解决办法。”
　　“朕还以为皇叔会同他们做一样的选择。”
　　陆予安停下脚步，梅林的红梅开的艳丽，“屏谈，人都是会变的。”
　　他喜欢陆予安叫他屏谈，他真的好久好久都没叫过了。陆凌笑了笑，不带一分其他复杂的情感，一如初识。
　　他止住了笑，“若有一日皇叔发现我变了，会怎么做。”
　　陆予安抬眼望着拐角处。
　　陆凌也看过去，“何人在那！”
　　细碎的声音响起，是贵妃和风家女，陆凌的笑立刻收敛起来。
　　“臣妾参见陛下。”贵妃反应过来先给陆凌行礼，见风佳音呆呆的站在那里，贵妃拽了她一下，她反应过来也学着贵妃的样子行礼。
　　“在这里做什么？”
　　“回陛下，屋子里闷，臣妾与妹妹出来赏梅。”贵妃又伏了一下身子，“既然陛下与王爷在此赏梅，臣妾和妹妹就不打扰陛下雅兴，先行告退了。”
　　“嗯。”
　　陆予安认识江轶语，江轶娆的姐姐江家的嫡女，也知道她是真心喜欢陆凌，有心帮她一把。
　　“我该回去了，您留下同贵妃一同赏梅，臣先告退。”
　　陆凌隔着外套抓住陆予安的手，有些急切的说道：“朕还有事问你，送你到宫门。”
　　隔着陆凌看向身后两人，江轶语失落风佳音看着江轶语，陆予安不能当众拂陆凌面子，“好。”
　　于是他们又一起走回去。
　　“皇叔最近……有见世家的人吗。”陆凌盯着陆予安的脸，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反应。
　　陆予安没有意外很平静的说了假话，“没有，我近来在府中养病。 ”
　　陆予安隐瞒了跟孟柳实的见面，他要报世家的仇，不会把陆凌牵扯进来就像陆予安不动荆家护城军。
　　他们走到了宫门，苏玖已然撑伞等候多时。苏玖将红伞递给陆予安，接过陆凌手上的伞撑着。
　　“皇叔，回吧。不必操心宫里的事。”不必担心文西柳，也不必担心他。
　　有些话陆予安忍了很久，苏玖是陆凌的亲信他不避讳苏玖在场，“陛下，多听听民声，解决问题是没有害处的。”
　　或许陆凌本就不适合皇位，七年前赶鸭子上架被推到这个位置，陆予安以为世家会吞并皇权，可七年过去世家因不知名的原因反而隐居幕后。陆凌坐稳了这个位置，又没那么稳。陆予安师承前朝大儒太傅文谪，陆凌今日在朝前打压折辱的是良官的心。
　　陆予安觉得陆凌错了，不过这不怪他，没关系，做叔叔的总要多护着他一些。
　　陆凌和苏玖静静望着陆予安的马车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陆凌声音有些发寒：“看到变化了么？”
　　苏玖知道陆凌在说什么，“殿下身上的担子好像变轻了。”苏玖跟在陆予安身边五年，从未见过他这幅轻舟已过的模样。
　　“谢—樊—璟”陆凌咬牙切齿，左手死死攥着青玉扳指。
　　——梅园
　　“刚刚可有看到陛下的脸色。”江轶语折下一枝艳丽的梅，朝不远处的丫鬟招手。
　　“看见了。”
　　“把这只梅带回去养着。”江轶语笑起来，心情很好。
　　风佳音身份低微，从小的环境让她懂得看人眼色，江轶语是笑着的，却没有那么快乐，敏感的察觉到她有一丝怨恨的情绪。风佳音做出定义，“姐姐恨殿下。为什么？”
　　小丫鬟去送梅枝回宫，风佳音身边没有带人，现在只剩她们两人了。
　　“不，不是恨。”贵妃染上落寞，她轻声说道：“只是嫉妒。”她嫉妒陆凌对陆予安无人能比，嫉妒陆予安能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拥有这份在乎。她三年前陆凌遇刺便真正明白这份心意永远不会降临在她头上。
　　风佳音不懂她的哀愁，直接了当的说道：“我与姐姐不同，我不爱他。”
　　贵妃暂抛却愁容，轻轻笑了：“欺君之罪。”她想或许在这深宫中她们可以成为相依为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