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端》江且眠

9、第 9 章

　　清河的冰冻得很厚实，无论是走人还是过车都稳稳当当，到了闲暇时候，几十个人一起在冰面上玩耍都不会出事。
　　拜洛找来的犁子够坐四个人，偃小妹拉着姬潇月坐在了前面，就留拜洛一人坐在后面。
　　等上了犁子，拜洛问姬潇月：“怕不怕掉下去？”
　　姬潇月还没懂，好奇回头，“为何怕掉下去？”
　　拜洛点头，“那你就坐好吧，一会就知道了。”

　　偃小妹抱住姬潇月胳膊，撇嘴道：“你要是敢故意找们俩甩下去你就完了。”
　　拜洛好生冤枉，“甩下去是马的问题，与我何干？”
　　偃小妹瞪他一眼，拜洛啧啧称奇，“好不讲理，退一万步说，你们坐在前面，应该由你们来控马对吧？”
　　“这马是你的，到时候出了事也自然是怪你。”
　　拜洛悠悠一叹，往后懒散的靠在犁子上，“偃惹可真是给你惯坏了。”

　　姬潇月倒是没感觉，让偃小妹坐好，别一会儿真掉下去。

　　见她们两个坐好，拜洛吹了声口哨，黑马劲腿一登，往前跑起来。
　　它脚上绑了防滑的布，一匹马拉动三个人都不是问题，姬潇月欣喜看着，还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

　　只需要两个呼吸，前面的马猛地转弯，姬潇月被甩到偃小妹怀里，如果不是偃小妹抱住她，她可能真的就飞出去了。
　　偃小妹嘿了一声，冲着前面的马道：“死马，你不知道慢点跑？”

　　“慢点跑还玩什么？”
　　后面拜洛悠悠道。

　　姬潇月在后劲中好不容易爬起来，整理好衣服长呼一口气，笑着拉住偃小妹，“没事，我还可以。”

　　拜洛在后面看她一眼，有些意外，“你竟然不害怕？”
　　“你太小看我。”姬潇月傲娇的哼了一声，“我还曾和兄长一起骑马打猎过。”

　　“呵，那你还真是不错。”

　　拜洛这人说不上礼貌，总给人一种放浪不羁的感觉，好像什么都不入眼一样。

　　姬潇月收回心情继续控制着自己不会被甩出去。
　　两人再没了交流。

　　偃小妹比姬潇月小两岁，之前始终跟小孩一样，如今却紧紧抱住姬潇月，怕她摔出去。
　　姬潇月一手抓住她手臂，往她怀里缩了缩。
　　就是这种刺激又紧张的情况下偃小妹也不忘侧头道：“如果二哥在这儿你绝对很安全。”

　　姬潇月呵呵笑着，随口答道：“应该吧。”

　　后面拜洛突然凑上来问：“你和偃惹真是两情相悦？”
　　姬潇月被他突然靠近吓了一跳，身子往前坐了坐，解释道：“我们是朋友。”
　　偃小妹毫不客气，一手把他推回去，“你凑这么近干嘛，回去坐好。”
　　拜洛往后靠在犁子上，压的犁子险些翻出去，眼底翻涌的情绪让人猜不透。

　　姬潇月莫名其妙回头看他，匆匆对视一眼后不太舒服的收回视线。

　　偃小妹拉着姬潇月的手，撇嘴道：“我就说他这人讨人嫌。”
　　她这话全被后面的人听了去。

　　拜洛好一会儿才笑了两声，“那你还找我要犁子？”

　　“还不是因为只有你们那边有。”
　　偃小妹冲他翻了个白眼，靠在姬潇月身上安慰，“姐姐别怕，一会儿我们下去就不再理他了。”

　　姬潇月没说什么，任由呼啸的风从自己面上吹过。

　　等在冰面上转完一圈停下，姬潇月已经有些头晕，站起来动作缓慢，生怕自己摔在清河上。

　　拜洛慢悠悠的赶马，路过她们两个时问姬潇月：“你担不担心他们前线？”

　　姬潇月抬眼看他，“担心会如何？”
　　拜洛摇头耸肩，“不能如何，只是问问，恐怕明天就要开打了。”
　　姬潇月皱起眉头，偃小妹抢先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又不在那边。”

　　拜洛抬头示意胡族，“族里的已经走了，这次恐怕是三国混战。”

　　“你们也要与大楚交手？”

　　“老规矩了。”拜洛收好犁子上马，低头看她，“战场瞬息万变，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偃小妹把姬潇月拉到自己身后，抬头瞪了拜洛一眼，骂道：“呸，你就是不上战场说这些风凉话，影响姐姐心情。”

　　刺骨的风吹的姬潇月有些头疼，她看着拜洛走远问偃小妹，“什么老规矩？”

　　偃小妹带着姬潇月往回走，边走边道：“北狄不知道我们这边和胡人关系这么好，所以每次涉及到三国混战的时候都要做些戏。”

　　做戏？

　　可看拜洛的意思不止是做戏这么简单。
　　姬潇月微微皱着眉，总觉得事情不对。

　　“小妹，我们这儿到军营，骑马多久？”

　　偃小妹从来没去过军营，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突然想到什么，反问道：“姐姐问这些做什么，总不能是想去军营。”

　　姬潇月确实想去，她实在担心。
　　可这样做太冲动，她去了只会给那边徒增烦恼。

　　不会有事的，每一个人都能好好的回来。

　　姬潇月深呼一口气，“一定会没事的。”

　　偃小妹点头，“这么多年了都没事，这次肯定也能打个胜仗回来，有偃家的祖宗保佑。”

　　这么多年都没事。

　　姬潇月老想着这件事，晚饭时偃小妹给她夹菜，嘴里絮絮叨叨念叨：“二哥说你吃不习惯肉，让你多吃些菜，等他回来再给你熬冰莲。”

　　姬潇月点头接过偃小妹给的全部菜，随口问了一句，“我听说冰莲极其珍贵，应该很贵吧。”

　　“确实贵，但更多是难得。”偃小妹答，“也有卖冰莲的，很少，基本上都是进山的猎户采回来自家备用，一年也不一定能找到两朵，很少。”

　　姬潇月想到那天自己喝的冰莲，“偃府有备用的冰莲？”

　　偃小妹一眼就看穿她心思，笑道：“这还真没有，是我二哥当天上山去找的，半天找了两座山，还是运气好才找到。”

　　姬潇月张了张嘴，本能想说两句感谢的话，可话到嘴边又干巴巴的，说不出来。

　　偃家对她很好，她不该只是这么端着的感谢。
　　这样看不见感情，让人心寒。

　　一直到晚饭吃完她都没说出感谢，好在偃小妹并不在意，转头就继续说别的去了。
　　临走她还劝姬潇月别多想。

　　姬潇月不能不多想，但没再表现出来，总怕让偃小妹担心前线的同时也担心自己。
　　又过几天信差给她带了封信回来，姬潇月把自己早就写好的又托信差下次出冰原带出去。
　　信差当时指着关山的雪，拉着长音回她：“不好说咯，这雪下的大，怕是得等十天半个月。”
　　姬潇月倒是不在意时间，她在信里把这边的大雪都写清楚了，传信出去只是想让他们放心，别断了联系。
　　只是这样大的雪，军营那边也传不回来信了。

　　偃小妹在门口等了两天，两天都没等到传信人。
　　这种情况就说明前线战事紧张，连不用上战场的杨寒礼都顾不上她们了。

　　这样一来两人在家就成了姬潇月刺猬偃小妹，赶上寒潮，姬潇月还又病了一场，府上更加幽静凄凉，惹得偃小妹郁郁寡欢，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姬潇月不想看她这样，强撑着起来陪她聊天，还问她要不要再去清河那边玩玩。
　　偃小妹缺不想去了。
　　“不想看见拜洛。”

　　“他总不能一直守着清河。”姬潇月劝到。

　　“他就是胡族守清河边界的，每天都在那待着。”

　　姬潇月没话了，干笑两声。
　　怪不得上次去遇见了，还以为是巧合。

　　又过一天，姬潇月病好了大半，能自己下地出门转转了，她拉着偃小妹去后院看红梅。

　　“等我有时间带你去京城看看，去看看冰原没有的花。”

　　换之前姬潇月说这话偃小妹早蹦起来喊着高兴了，今天听了反应不大，只是点头。
　　姬潇月实在耐不住她这样，伸手搂了搂她。
　　“他们肯定能好好回家，一定可以的。”

　　偃小妹已经绷了很多天，被姬潇月这么一说突然就忍不住了，扑在她怀里哭诉。
　　“以前都不会这样，从来不会不传信回来，就算爹爹受伤了还要传信回来说一声他还活着。”

　　姬潇月皱眉，“当真？”

　　偃小妹也没必要骗她。

　　怪不得她压力这么大，若是按照老样子，如今一直收不到信的原因……
　　可也并未听说前线战崩，不见任何坏消息传回来。
　　好端端的怎么就失联了。

　　姬潇月也是个容易多想的性格，如今收不到信心里各种情况往外冒，自己先给自己吓住了。

　　两人在梅园说了半天小话，最后一合计，找人去送封信。

　　若是信能送到，他们总该传信回来。

　　送信的信使是偃家守卫，自告奋勇出去，姬潇月嘱咐他小心，能带信回来就带信，不能就把看到的说给她们听就好。

　　信使走了四天，连个信都没传回来。

　　偃家去前线已经快一个月了，她们这边传出去的信都没回音，那边一封信没传回来。
　　就连府上一直稳着性子安慰两位小姐的管家都坐不住了。
　　三人气压越来越低，每日坐在房中等消息，一等就是一天。

　　又是一天早晨，偃小妹突然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盔甲来。

　　“我要去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