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 6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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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飛并没有回苏问的话，他丢下匕首退后两步。内心有些茫然，不带情绪的感叹——啊，我杀人了。
我不会要坐牢吧。
沈迁安踉跄着往前，伸出手想触碰顾飛，却在看到自己白骨林立的手臂后又缩了回去。
无法言喻的自卑和难为情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在与沈万倩战斗的途中，身体有些地方避免不了的被污染。
为了不使它们进一步的扩散，他必须得剜去被污染的部分。
只是与沈万倩一战他本就受伤不轻，这会儿更是伤上加伤，连魂体都不太稳定了。
“唔！”
一声沉闷的痛哼惊醒了顾飛，他条件反射的握住沈迁安抽离的手，无视他指骨上尖锐的凸起，担忧道:“你怎么了？”
沈迁安下意识的想抽出来，但顾飛握得很紧。
他注意到顾飛鲜血淋漓的手腕，眼神一暗，小心翼翼的捧起顾飛的手，情不自禁的在他的伤处轻轻的印下一个吻。
冰冷的触感很好的安抚了火辣辣的痛感。
“你...”顾飛正想说什么，他的手却突然穿过了沈迁安的身体。
沈迁安的躯体突然变得若隐若现起来，好像随时要消失一般。
顾飛瞳孔猛然收缩，“苏问！”
这声喊音调高到破音，把正在检查徐乾元尸体的苏问吓得一抖。条件反射的握紧剑，一个大后跳远离徐乾元，紧张道:“怎么了？！被我猜到了，果然有诈么？我就知道这老家伙没这么容易死！”
“没事、我没事，别害怕，只要休息休息就好了。没事的，不用担心。”
因为魂体不稳，沈迁安只能虚还住顾飛。他不停的轻拍顾飛的背做出安抚的动作，他想触碰到顾飛，想给与他安慰，想让他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想让他安心。
可惜用处不大。
因为未知，所以更觉得恐惧。即便早就做好了离别的准备，但真有这个迹象的时候，顾飛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他根本不像自己想的那么洒脱。
此时各种影视剧人鬼be结局涌上顾飛脑子里，什么灰飞烟灭啊、什么化为光点消散与世啊。
至于沈迁安安慰的话语是一点没进他脑子，顾飛慌张的又喊了声苏问，苏问这才注意到沈迁安这边的情况。
顾飛一把抓住苏问，紧张的问:“他怎么了？这怎么办？还有救吗？”
苏问神情严肃的看着沈迁安，掏出一个戒指，顾飛看了眼觉得有些眼熟，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你得马上进来，要不然真的会魂飞魄散的。你伤得太重了。”苏问认真的说。
这正是之前沈迁安为了安苏问的心而交给他的“聚灵戒”。
因为苏问没想对他做什么，所以只是意思性的收下了戒指，并没有靠这个限制他。他俩又同处一个战场，距离很近，所以即便戒指不在沈迁安身上，他依旧使出了百分百的力量。
这枚戒指是修养身息的绝佳宝地，只是...这一进去他就会被强制休眠，对外界断开一切联系。
而时间不知道会是多久。
他们本来拥有的时间就不多...沈迁安舍不得。
知道情况没到最坏的地步，顾飛冷静下来，他朝沈迁安露出了个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具有感染力。
“去吧，我会等你的。”
沈迁安永远无法拒绝顾飛，更何况这确实是最好的选项。
于是他也笑了，笑容清浅如故，“好的，说好了等我哦。”
“嗯。”
“那...再见？”沈迁安不舍的迟疑道。
这回换顾飛虚还住沈迁安了，“嗯，再相见。”
顾飛坚定的声音宛如一个承诺。明明没有进行身体接触，沈迁安却好像被顾飛温暖的气息包裹着一样。
浑身暖洋洋的，整个浸泡在舒适、开心、暖和等等不可能出现在他这类存在的正向情绪中。
“好的，再相见。”
沈迁安安心的闭上眼，他知道下次睁开眼，一定会看到顾飛。
他们还能拥有以后，即使这个“以后”还有很多不不确定性，也不知道能维持多少，但是他们还有续写的机会，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稀薄了不少的黑雾尽数向戒指内涌去，顾飛盯着苏问掌心的戒指发呆。他终于想起来了这枚戒指为什么这么眼熟，这不是他收殓沈迁安骨灰时的那枚戒指么。
“喂，回神了，你到底还要看多久啊。”从刚刚一人一鬼真情流露时，苏问就在一旁皱着眉，一副牙疼的表情。
真受不了这对臭情侣！又不是生离死别...等等，严格上来说他们已经是生离死别了。
呃...咳，又不是没以后了。人鬼情未了这事...也不是不能再续。
他把戒指递给顾飛，“喏，这个我想他更希望你拿着吧。”
顾飛愣愣的接过攥紧，神情还是有些呆滞。他说：“徐乾元真死了吧，他不会也变成鬼再来一遭吧。”
“啊，你提醒我了。”苏问随意在身上揉搓两下擦干手上的血，再次抽出一张符甩向徐乾元的尸体。
火焰倏然而起，吞没徐乾元死不瞑目的躯体。
事后两人相互支撑着一瘸一拐的走出混乱的地方。
他们找了个朴素的借口（被车撞了）跟公司请了假，到医院进入修养模式。
“诶好，慢走啊，谢谢谢谢。”
“别送了，好好养伤哦。”
“好的好的，路上小心啊。”
送走一群到病房探望的同事们后，顾飛和躺在床上的苏问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顾飛用沈迁安给他的钞能力弄了个两人间的豪华病房，其实顾飛本身的伤势不到住院的地步，他更多的是皮外伤。但苏问强烈要求让他留院观察几天。
发生这样的事顾飛肯定没心情上班再加上苏问是因为他而受的伤，为了方便照顾他，顾飛也就一起住院了。
苏问伤势较重，内脏轻微损伤，右手手腕骨裂，起码要修养一两个月。
即便是这样两个伤员也不肯好好安生，苏问能下地后，某天趁着夜色偷偷跑出去找到被徐乾元祸害的村子，将那些不得安息的灵魂给超度了。
完事后两人无言的看着面前的惨状，几乎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
痛苦、恐惧、迷惑、怨恨...是他们死前最后感受到的情绪，并且死后也不得安生。
大部分连来世都没有了。
苏问一言不发的甩出一张火符，熊熊火焰吞噬了一切，但掩盖不了发生在此地罪恶。
也许不久后就会有人发现这个被毁灭的村子，但令人难过的是真相永远不会被公布。
事情已经发生，他们什么也做不到，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鬼魂们安息，超度此地避免哪天酝酿出更大的恶鬼。
火焰燃烧了整整五个小时，因为苏问提前布置好结界，再加上这里人烟罕至。所以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待最后一丝火焰熄灭，苏问双手插兜，淡淡道:“回去吧。”
顾飛垂眸盯着熄灭的火星子轻轻的应了声，“嗯。”
苏问转头看向顾飛，自从沈迁安在聚灵戒中沉睡后他就像缺水的花朵一样，焉了吧唧的。
对什么都提不起太多劲。
为了打破这令人不愉快的沉默，苏问故意道:“喂，杀人的感觉怎么样？我看你当天晚上依然睡着了，你也太厉害了吧。”
顾飛斜眼撇了缺德的苏问一眼，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那是昏迷好吧。
谁被绑架又经历生死时刻，精神高度集中，情绪大起大落且松懈后能不倒的。
但他不会这样说，顾飛知道苏问的真正意图，他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感觉，如果我面前还有几个那样的人，我想我还可以多杀几个。”
这话是真的，只要想想徐乾元对沈迁安做的事，只要想想那一堆死不瞑目的尸体，什么愧疚、不忍，都不存在的。
苏问猛的一拍掌，竖起大拇指，“好！是个当杀手的料子！”
“滚！”
“哈哈，说真的，你真适合干我们这行。”
两人勾肩搭背的踏上归途，苏问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顾飛时不时的应和。
空气中沉闷的氛围早已被驱散。
两人赶在元旦节前一天出了院，屋外是万家灯火。屋内顾飛和苏问凑合着弄了几个菜，打着绷带坐在沙发上边吃边看电影。
中途顾飛去阳台上接了个电话，看着灯火通明的夜景顾飛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元旦过得有些遗憾。
他和沈迁安相识后的第一个元旦，明明他就在身边，却看不到也摸不着。
挂断顾爸爸和顾妈妈的电话后，顾飛摩挲着手上的聚灵戒。因为不曾摘下过戒指，所以冰冷的戒指染上了不属于它的温度。
“你什么时候醒啊，我爸妈还问你来着，我都不知道怎么说。”顾飛戳戳戒指嘟囔着，心里很是郁闷。
人鬼殊途，这么一遭让他们本就不够的时间雪上加霜。
他有些想沈迁安了。
苏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顾飛身边，他看着顾飛“黯然神伤”的脸不禁露出了牙疼的表情，“我靠，有必要这样吗。”
“哎，你不懂。”顾飛四十五度望天忧伤，“我们时间不多，少一点就永远少了一点。”
“阿这...”苏问摸摸下巴，“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嗯？！
顾飛眼睛一瞪，“什么？！有办法你特么的怎么不早说！”
苏问单手暴躁挠头，“你知道我要付出什么吗，我会被我爷爷打死的！！”
顾飛脑海里自动浮现举着拐杖健步如飞、打起人来虎虎生威的苏爷爷。
唔...这还真不是夸张的说法。
顾飛忍着笑拍拍苏问的肩膀，“虽然但是，好兄弟！我的幸福就交给你了，以我们过命的交情，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苏问扯了扯嘴角，确实是过命的交情。
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有了解决的希望，顾飛心情瞬间起飞。情绪上扬，看什么都顺眼，他摸了摸戒指，开心的说:“哈哈，沈迁安你快点醒吧，有个巨大的好消息在等着你哦。所以快快醒来吧。”
看着喜上眉梢的顾飛，苏问不禁也勾起了嘴角。
算了，一切都值得。
在春节前五天，沈迁安终于醒了过来。那天正好是顾飛公司刚宣布放假的当日。
虽然是双喜临门，但因为时机问题，引发了一点点小混乱。因为沈迁安醒的时候，顾飛正好在洗澡。他戒指没取，所以久违的重逢便是沈迁安直面□□。
其实这也没啥，一人一鬼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过了。但问题是沈迁安出现得太突然，顾飛没忍住，惊喜的叫出了声。
都说小别胜新欢，所以忽略门外某冤种焦急的呼喊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迟迟得不到回应的苏问理所当然的踹门冲进了洗漱间，于是乎——
“我靠！”
“艹！”
“我草！”
经典国骂不绝于耳。
那天晚上彼此骂骂咧咧的声音完全可以凑成一首曲谱。
总而言之，那天是个高兴的日子。
顾飛早就提前买好了票，想着要是沈迁安始终没醒，发车前退掉就行。两人一鬼在在春节前三天回了老家。
对于带沈迁安一起回家过年这件事，顾飛没多说什么。顾妈妈和顾爸爸也没多问，他们对沈迁安的到来表示很开心和欢迎。
这边其乐融融，隔壁那边的团聚也很开心。
苏爸苏妈也有小三年没见着自家儿子了，苏爷爷虽然不说，但他不断的拍着自家孙子的肩膀，能看出他很激动和开心。
苏问也很高兴，差点留下感动的泪水。直到苏妈妈擦着眼角的泪水说明天和顾飛一大家子一起聚聚吃个饭。
苏爸爸举双手同意，并表示大家好久没这么齐了，又是这么个好日子，一定要一起提前吃顿饭。
苏问脸上笑容顿时凝固。
很好，具体死期出来了。
于是乎，当苏爷爷乐呵呵座上桌，看到对面顾飛身边的小年轻时顿时僵住了。
周围其他人浑然不觉，顾飛带着沈迁安乖巧的跟各个长辈敬茶寒暄。说话间，脖子上造型奇特的项链一甩一甩的，那是用剩下的几颗千金骨改造成的吊坠。
由于只剩几颗，千金骨攻击力锐减。如今只能保证顾飛不受阴气侵蚀，简单来说就是只能防守不能攻击了。
但顾飛觉得这样挺好的。
苏妈妈还在夸沈迁安真俊，长得贼乖巧懂事。
苏爷爷僵着头移动，视线转向苏问。
苏问心虚的喝口饮料瞥开脸。
于是苏爷爷懂了——苏问知道并隐瞒并赞同了这件事。
苏爷爷全程不说话，死死的盯着沈迁安。等到午饭结束，苏爷爷立马说:“苏问，你过来一下。”
声音低沉且中气十足。说完背着手率先离去，连拐杖都忘了拿。
苏问惨然一笑，看了眼顾飛和沈迁安，决然离开。颇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意思。
之前话是那么说，但顾飛不可能真的让苏问一个人扛。
所以他立马拉着沈迁安跟着上前。
沈迁安自从到了顾飛家便安静乖巧得不得了，一直跟在顾飛身后，是顾飛的小尾巴媳妇。
到了僻静的地方，苏爷爷站定看都没看后面的顾飛和沈迁安，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后续颇为混乱，经过一系列解释、保证、发誓、求情后，毫无疑问，二人一鬼都领了顿打。
这让人不得不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啊。他们三个加在一起要是有苏爷爷厉害，也不至于打徐乾元和沈万倩打得那么辛苦了。
好在结果是好的，望着整整齐齐跪在一排的二人一鬼，苏爷爷叹了口气。
终究是松了口。
但仅仅也是答应不会物理超度沈迁安，至于他们想要的东西，现在没门。
苏爷爷表示他要用自己的眼睛看着他们俩，当他认可了沈迁安时，才会把东西给他们。
尽管这样，顾飛和沈迁安依旧很惊喜和满足。
他们会用时间去证明自己的诺言。
苏爷爷是在四年后承认和相信沈迁安的，当时苏爷爷看着沈迁安的表情非常复杂，眼里似乎有千山万水飞速而过。
于是，顾飛便知道苏爷爷年轻时肯定也是很有故事的。
苏爷爷交给顾飛的其实是一本正宗的“驭鬼术”，彼此签订契约，比夫妻间关系还紧密的那种。
苏爷爷把这本秘籍交给顾飛时满脸欲言又止，最后略带愧疚的说自己给他是有私心的。
苏问命中有一劫。
他希望到时候顾飛和沈迁安能帮他度过那一劫。
顾飛当时理所当然的笑着说:“那是自然。”
不提他和苏问的关系，就凭苏爷爷这几年对他的教导，这个小请求简直不值一提。
因为顾飛算是半只脚踏进了里世界，苏爷爷不想他这么好的天赋被糟蹋，同样也是为了让他有自保的能力，所以教了他不少东西。
顾飛在三年前辞了职，一边开了个小公司当甩手掌柜，私下里兼职捉鬼业务，跟着苏爷爷学习攒经验。
同样也是在三年前，顾飛正式跟爸妈坦白与沈迁安的关系。
当然，没说沈迁安是鬼。
顾爸爸和顾妈妈当时沉默很久，才叹口气。说他们早有预料。那天，三人一鬼开了个家庭会议，彼此交心谈到大半夜。
明确得到孩子们的态度和决心后，顾爸爸和顾妈妈选择了祝福。
人活在世，开心最重要。
夜晚来临，沈迁安和顾飛躺在床上彼此面对面。沈迁安轻抚顾飛的脸颊，脸上带着细小的恐慌，他说:“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会不会是我死前的幻想？其实我没有变成鬼，也不曾与你真正相识...”
被命运苛责许久后骤然触摸到幸福，不管是人是鬼，都会有种不真实感。
沈迁安越说越害怕，恐惧逐渐爬满他的面容。
顾飛赶紧出声打断了他的联想，“嘘——”
顾飛握住沈迁安的手，将他按在自己的心脏处，“你听一听，你感受一下。它在跳，它是有温度的。所以你不是在做梦哦，你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值得。”
“我...值得？”沈迁安茫然的重复。
“对！”顾飛迅速给与肯定，斩钉截铁的说:“没错，你值得！”
不带一丝迟疑的肯定给了沈迁安勇气，他笑起来，露出孩子般的纯真，双手捧着顾飛的脸颊说出了他的第一百零一次告白——“我爱你，我很爱你，沈迁安很爱很爱顾飛。”
顾飛笑了，“啊，我也爱你。”
他们会一直相爱下去，他们还有很多个以后，以后的以后。
即便阴阳两隔、人鬼殊途，他们依旧拥有奢侈的未来。
真的是太好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 66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