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野狗》几隅

34、34

　　去游乐场并不用起太早，于归睡到日上三竿才勉强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
　　手机屏幕持续亮起，宋以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
　　于归懵逼地瞪着锁屏上的来电提示。
　　昨天在某人撺掇无数次但他无动于衷的情况下，宋二狗自己偷着把来电备注改成了宝贝。
　　咳，对，就是这么不要脸的称呼。
　　这会儿看到忽然有点愣神，惊喜之余，他对于这种自己突然有了男朋友的直观感受很迷茫，或者说对有了男朋友之后该做点儿什么感到迷茫。
　　总感觉宋二狗是个谈恋爱的老司机，接吻都接的那么轻车熟路，哦对，还不止接吻。
　　哼。
　　来气。

　　还没等他做什么，宋以忽然掀开厚重的布帘走进来，扑到床上就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操，你属狗的啊？！”于归捂着脸大喊。
　　淡淡的薄荷牙膏味儿钻进他的鼻腔，宋以眼里明晃晃的笑意如阳光般热烈。
　　“我属什么你不知道啊？起床，”他伏在于归身上，鼻尖蹭着于归颈窝：“快点儿的，秦奋给我打了一串夺命连环Call，比黑白无常还催命。”
　　“你压着我我怎么起？”于归手指没入他的头发轻轻揪了揪，哑着嗓子哼道：“赶紧让开，跟块狗皮膏药似的。”
　　“让我抱会儿，”宋以闭着眼睛搂住他的腰：“想你。”

　　游乐场门口，秦奋激情演绎上蹿下跳的猴。
　　“你能不能老实点儿？”王婉实在受不了周围瞩目的嘲笑和指指点点，揪住他的耳朵拧着：“没来过是吧？”
　　“疼疼疼疼啊班长！”秦奋龇牙咧嘴叫唤：“来过来过，我就是跳起来看看那俩一米八+的大爷怎么还不来，一点时间观念都......”
　　没......
　　视线里突然闯入了那俩一米八+的大爷。
　　于归穿着件卡其色休闲外套，深黑牛仔裤，碎发遮眼，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跟在宋以身侧，宋以肩头搭了件袖子上印着字母的黑色外套，纯白底衫捋至臂肘露出清瘦的小臂线条，他拎着一塑料袋水和饮料，在秦奋扑过去的时候顺手提溜到了秦奋怀里。
　　“周到！不愧是我宋哥，知道游乐场里物价高还这么大老远拎过来，”秦奋抱着饮料喊：“哎宋哥，你这儿......”
　　他腾出手指点着宋以露出的锁骨，上面有几个明显的小红痕，于归顿时醒神，丢了个警告的眼神给宋以。
　　“被蚊子咬了吧，”秦奋说：“秋天的蚊子最恶毒了，咬一口能肿好大的包，痒不？要不买点清凉油抹抹？”
　　“确实恶毒，”宋以赞同地点头：“根本不肯放过我，缠了我一晚上也就算了，还在我耳边哼哼唧唧说还要。”
　　“这种蚊子就该一巴掌拍死，”一根筋的秦奋对蚊子深恶痛绝，牙齿咬的嘎吱响：“一巴掌不够就两巴掌......我操。”
　　他往前踉跄了两步，回头，于归收回了蹬在他屁股上的脚。
　　“我们要在这儿站多久，”于归冲大门扬了扬下巴：“班长他们都进去了。”
　　秦奋转身，游乐场门口哪还有王婉熊夏季耀的影子。
　　“等等我啊班长！”秦奋朝售票处追了上去。

　　“永远找不到重点，”宋以叹了口气跟着往过走，“秦懒这智商可真是令人担忧啊。”
　　“你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于归揽住他脖子，掐着他的脸威胁道：“谁是蚊子？我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再说一遍。”
　　“我。”宋以忍着笑。
　　于归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威胁：“谁缠了谁一晚上，谁哼哼唧唧还要？”
　　“你。”宋以笑了出来。
　　“放屁，老子哪出声了，”于归使了点劲儿：“明明就是你哼哼的。”
　　“行，是我是我，”宋以举起双手：“下次放点儿音乐什么的给你掩盖一下，这种平房又不隔音，你哼得太忘我容易引发邻居遐想。”
　　“我他妈，”于归气笑了：“你以后自己跟你的狗宋宋过吧，谁再他妈说要谁孙子。”
　　“别生气嘛龟龟，”宋以手拢在嘴边小声说：“我唱首歌给你听呗。”
　　“唱。”于归板起脸。
　　“互撸哇......”宋以笑得不行。
　　“再他妈乱开车，”于归绷不住了：“吊销你驾照。”

　　因为某人恐高，好多项目都被驳回了，于归瞪着在天空中疯狂驰骋的过山车和大摆锤，心说自己上去估计魂儿都能给甩没。
　　宋以陪着他去玩了个小公举都不好意思坐的旋转木马。
　　于归抱着马脖子转转悠悠，偶尔听到旁边围观的小姑娘抓着大人衣角喊：“妈妈妈妈，那两个哥哥也在骑小马！”
　　“你看哥哥像不像王子？”打扮精致的女人笑着问。
　　“嗯！”小姑娘用力点点头：“等以后长大了，我也要找哥哥这么帅的王子！”

　　没想到那位漂亮姐姐三观还挺正，于归憋在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他脸颊发烫的低下头，前面跟着旋转木马上下晃悠的宋以突然转过脸。
　　“男朋友，”宋以伸出手指了指他头顶：“别低头，小王冠会掉。”

　　“爽爽爽爽爽！”
　　一趟惊险刺激项目下来，熊夏季耀更加兴奋，俩人不过瘾，又拉着林豆豆跑去玩了一次跳楼机。
　　王婉站在垃圾桶旁边不停吐，秦奋拿着瓶矿泉水跟在她身后，担心地拧开瓶盖递过去：“班长你还好吧？”
　　“......”
　　王婉吐完点点头，秦奋赶紧把水递给她：“你漱漱口再喝，喝慢一点，压一压那种恶心的感觉就消失了。”
　　“你还挺会照顾人嘛，”王婉笑了笑：“咦，豆豆呢？”
　　“跟熊瞎子他们玩跳楼机去了，”秦奋说：“跳楼机有屁意思，我们要不玩点别的？那不还有于哥和宋哥，咱一块儿去。”
　　王婉直觉他没安好心，疑惑道：“玩什么？”
　　“鬼屋啊，”秦奋捏着不久前拿到的传单给她展示：“听说这鬼屋重新翻修过，惊险刺激，怎样？一起去吧？”
　　王婉看着传单上打扮惊悚的NPC，皱起眉：“不然还是别去了吧？看起来挺吓人的，我心脏不好。”
　　“没关系，我保护你。”秦奋挺了挺胸。

　　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展现自己真男人的大好机会，毕竟这几天每晚都在疯狂恶补恐怖片锻炼强劲的心理素质，虽然锻炼的不咋地，但至少应该比小姑娘好多了。

　　他是这么想的。

　　“那问问他俩去不去？”王婉朝面对他们走来的俩帅哥挥了挥手：“你们要不要一起去鬼屋？人多壮胆嘛。”

　　秦奋面上淡定，心里简直把他亲爱的班长夸成了一朵花。

　　“鬼屋？”于归看了眼宋以：“去不？”
　　“你去我就去。”宋以看着他。
　　“走，”于归抓住他手腕：“你最好别怂。”
　　“哎哟，”宋以笑了起来：“我可是坚定走社会主义道路的五好青年，从来不怕封建迷信。”

　　一行人走到鬼屋门口，突然冲出来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拍了拍秦奋肩膀。
　　“我操？！”秦奋回头，惊得骂了一句：“还没开始就搞我？”
　　“我就是发个道具，你别怕啊，”面具人乐呵呵地递给他们手环：“你们选择分组还是一起？”

　　“分组。”
　　“一起。”

　　面具人看着异口同声的俩人。
　　分组是于归说的，一起是秦奋说的。

　　“你害怕啊？”于归挑了挑眉，问秦奋。
　　“我、我怎么可能害怕！”秦奋坚决拒绝在大门口丢了真男人的脸：“选一起是因为咱这儿不是有个女孩子嘛......”
　　“看起来还挺好玩的，”王婉戴上手环探头往里面看了看，“这手环有什么用？”
　　“就是你们如果害怕或者想中途退出的话可以按下这个小按钮，”面具人指着手环说：“就会有NPC过去把你们带出来。”

　　“啊啊啊——！”
　　“我操！别追我！别他妈追我你追别人去啊！”
　　鬼屋深处传来遥远且此起彼伏的尖叫。
　　秦奋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走吧，社会主义五好青年，”于归拽了把宋以的袖子：“我看你能坚定到什么时候。”
　　“那就先一起走，”宋以拍了拍秦奋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但如果你掉队或者跑丢，我们可不管。”

　　里头黑漆麻呼，面前是一条长到看不出来尽头的深邃阴森的路，秦奋和王婉并肩在前面走，于归和宋以跟在后面两米远处。

　　“这儿风景不错。”宋以往墙两边看着。

　　几乎没有光线，墙面上斑驳的油漆也掉了大半，裸露的石灰看上去更加恐怖，灰尘漫天，蛛网密布，空气里弥漫着令人闻之色变的味道，像血和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混杂在一起，带着扑鼻的腥膻和少许恶臭。

　　“风景不错？”于归笑了起来：“风景不错你抓我手抓这么紧干嘛，嗯？五好青年？”
　　“怕你走丢，”宋以凑近他大言不惭，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说：“丢了我去哪找我亲爱的男朋友？”

　　前方有闪烁的光点。
　　秦奋走路速度逐渐变快，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班长，你还好吗？”秦奋僵硬地直着脖子：“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抓住我的手。”
　　王婉没有说话，只是传来不同于平时那般沉重的喘息。
　　在黑暗中视觉减弱，其他感官就会无比清晰，秦奋决定豁出去一把，他眼睛一闭，勇敢地伸出手抓住旁边王婉的手。

　　好像......不太对？
　　王婉的手怎么黏黏又湿湿的还这么凉？出这么多冷汗吗？
　　秦奋抬起手腕刚要看是怎么回事，天花板上突然掉下来了一滴什么玩意儿，正好砸在他手背上。
　　秦奋仰起头。
　　一张惨白皲裂的脸倒吊着出现在他眼前。
　　没有嘴和鼻子，只有一对目眦欲裂的眼球在眼眶里滴溜溜的转着，血不断地从眼眶缝隙挤出来，粘稠地拉着丝顺着可怖的皮肤往下淌。

　　“啊——！啊——！”秦奋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惊声尖叫，“啊——！”
　　那、那他拉的......是、是......
　　他机械地转过脸，自己手里拽着的是一截......
　　断掉的胳膊。
　　操！

　　“你把我的手拉掉了呢......”惨白脸咯咯咯地笑出瘆人心脾的声音，血滴滴答答落在秦奋脚边：“要怎么赔我......”
　　此情此景，秦奋早就把手环这种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他趴在地上迅速把外套蒙在头上嘴里不停念叨：“阿弥陀佛上帝耶稣佛祖妈妈救救我，恶灵退散！退！退！退！”

　　NPC：“......”
　　倒吊着本来就很难受，这人还不抬头看他让他再玩一波，那不玩就不玩，您倒是站起来往前走啊。
　　不是没遇到过怂的，可趴到地上怂得拿衣服捂住脑袋的他今年还是第一次见，当然，以往也没见过。

　　经过一道岔路，于归他俩意外遇到了王婉。
　　“我们刚刚不是一起在走吗？”于归震惊地看着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秦奋呢？”
　　“我就是在找他啊，”王婉揉着眼睛：“你俩那会儿不是在我们后面，然后他突然神神叨叨的就加快脚步往前走了，我又不敢回头就跟着他走，结果走着走着就找不到他了。”
　　“和我们一起吧，”宋以说：“说不定他早就按完手环出去了，你一个女孩子就别乱跑了。”
　　“真下头，”王婉叹了口气：“明明是那怂包让我们来的，结果他嚷得最凶，跑的最快。”

　　“楼梯还没上去过，我走前面，二狗你殿后。”
　　于归看着眼前踩一脚就吱呀一声响的老旧木板，中间还有断层，万一踩空有可能还会卡里边儿。
　　“靠边走。”宋以提醒道。
　　上了楼梯，几个人意外看到俩NPC摘了头套，正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我他妈也没想到这逼玩意儿跳起来就照我脸上打了一拳，”NPC甲坐在小板凳上仰着脸：“我正往外挤血袋里的血呢，把我假眼球都给打飞了，你说他明明在地上趴着，我就喘了口气的功夫，操，你轻点，疼死我了。”
　　“那怎么办？”NPC乙捏着棉签沾掉他眼眶周围多余的道具血，“这位置还差仨人呢，老王又没到，你这会儿退下来谁顶啊？”

　　宋以拉了下于归的手。
　　“干嘛？”于归扭头看着他。
　　“有好玩的，”宋以笑得挺狗：“要不要玩？”
　　“什么好玩的，”王婉也很好奇：“他们刚刚怎么欺负我们的，我们要欺负回来？”

　　“不是说扮鬼的人少了么，”宋以指着俩NPC：“既然机会难得又被我们撞着，索性试试吓人是什么感觉呗？”
　　他往前走了几步到NPC面前，不怀好意地看着那俩愁眉苦脸的大哥。
　　“兄弟，”宋以说：“让我们帮忙怎么样？”

　　“于哥——”
　　“宋哥——”
　　“班长——”
　　秦奋总算想起自己还有手机这现代化科技，于是孤零零地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一个人往前摸索，他的衣服仍顶在脑袋上，两个袖子被打成结吊在胸前，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你们在哪啊......”秦奋抹了把眼角，甩了甩发痛的手。

　　这手电筒不打还好，往地上一瞅他的心脏再次无法抗压，疯狂在胸腔里报警。
　　断了的手指，红着眼球的小老鼠，染血的绷带，还他祖宗的有张贴在地上扭曲狰狞的假人脸......
　　明明知道这些都是道具，秦奋叹了口气。
　　但他好怕。

　　“班长，等会儿你负责在背后出现，”穿好道具装的于归看着王婉那张本来漂亮化完妆却一言难尽的脸，转开视线：“我们前后夹击，这会儿你先躲到下面那层楼梯拐角处别出来。”
　　“OK。”王婉垫着脚尖轻盈地飘下楼梯，藏在阴暗里蠢蠢欲动。

　　“别看了。”宋以站在他身后，下巴抵着他肩膀蹭了蹭：“你怎么可以盯着除我以外的人看超过一分钟？”
　　“哪有一分钟，”于归狡辩：“顶多十秒，那妆就给我吓出心脏病了。”
　　“你转过来看看我。”宋以说。
　　他仿的妆有点吸血鬼的感觉，脸上虽然扑了挺厚一层粉，却显得有一种病态苍白的美，他垂着眸子凑近于归，尖锐獠牙轻轻抵住于归纤长的脖颈。
　　“让我尝尝你的血甜不甜，”宋以抚着他的喉结故意说：“甜的话我就要绑架你了。”
　　“操，”于归嗓子有点哑：“再闹我一脚给你踹下去信不信？”
　　“好好不闹，”宋以收回手耸了耸肩，“我先回位置了，晚上再闹。”
　　“闹个屁，”于归突然说：“嘘，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