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生命之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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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是，尽管灵魂受到的冲击让赞娅一度陷入昏迷，但并没有留下太过严重的后果，至少从目前的反应看起来，赞娅的灵魂一切无恙。
坏消息是，刚确认身体状况良好这件事，赞娅就已经在计划返回占星峡谷了。
简直是噩耗！
——至少对维多利亚来说是这样的。
“要我说啊，赞娅！”
维多利亚气鼓鼓地把一篮浆果放在赞娅面前：“难得来生命之森，不如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再回去嘛！在王宫里借着生命之树的疗愈多修养一段时间，对你的灵性很有好处哦。”
赞娅感知完灵魂的伤势，轻轻摇头：“生命之树已经帮了我很多，剩下的伤势足以自愈了。”
“可是，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等到伤势痊愈呢？”
“那实在耽误得太久了。”
赞娅坐在绿茸茸的草地上，宽大的黑兜帽软垂于背后，将双手向后撑着身体。喃喃自语般听不出波动的语气中，隐约地透露出微不可查的疲惫：
“占星峡谷，还有法师塔……有很多事情在等我。”
“哼，绝无可能。”
“……什么？”
维多利亚将浆果篮子推到赞娅手边，煞有介事地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摆：
“就算赞娅是整个族群的首领，在没有大规模纷争的情况下，短暂消失十几天绝不至于引发什么无可挽回的后果——精灵族已经反复向我证明过这桩事实了哦！”
赞娅挑选浆果的手顿了顿，眼中不赞同的神情分明是在说：亏你还好意思提起这码事……
精灵女王动辄擅离职守，无论怎么算都称不上什么光彩的事情吧！
想到长老们时常投来的哀怨眼神，维多利亚按下可以忽略不计的良心，继续振振有词：
“更何况，你先是离开法师塔前来参加圆桌会议，紧接着又昏迷了三天，怎么想都已经在法师塔里堆积很多工作了吧！……别吃那颗红的，它肯定又酸又涩。”
“哦。”赞娅从善如流地放下红色浆果，挑了颗紫色的：“正是因为堆积了许多工作，才要尽快回去处理掉。”
“错啦！这就是谬误！”维多利亚继续晃着纤细的手指头：“正是因为已经堆了很多工作，所以才要在外面玩到尽兴哦——反正已经攒了很多麻烦事，就无所谓让麻烦累积得更多一些啦！”
“……”
赞娅被精灵女王陛下的理论震慑得呆滞两秒。
维多利亚越说越理直气壮：“而且啊，整日躲藏在看不见天空的城堡里，每天除了占卜就是读书……你们的占星长袍里难道不会长蘑菇吗？要多出来晒晒太阳，才能让生命旺盛地发芽成长哦。”
“女巫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啊……”
“咦……不是吗？”
“当然不是。”
赞娅好笑地把浆果往中间推了推：
“女巫也会种植药草，也会去旷野寻找合适的元素材料和魔法生物，偶尔也会为了修正典籍的内容而踏上短途旅行。女巫们只是很少长期远离占星峡谷而已，哪里夸张到足不出户的程度？”
“说到典籍！”维多利亚好奇地问：“传说，女巫热衷于收集各个纪元的历史事件，可是很多东西早就消散在时光里啦，女巫们要怎么从虚无中找到它们？”
赞娅思忖片刻：“历史过往之处，必有痕迹可寻。”
“……”
维多利亚撇嘴。
“女巫的说话方式好狡猾！给你一个浆果作报酬，重新用我能听懂的话来回答一次哦！”
“……靠占卜和通灵。”
赞娅吃掉那颗紫色浆果，又补充说明：“而且，女巫热衷于收集历史也不算传说，在占星峡谷的年轻女巫中，复原历史通常被视为成长进益的必要修炼……你没关系吧？”
“没事……你看，我就说它又酸又涩吧……”
维多利亚叼着半颗红浆果，皱着小脸缓了许久，才堪堪从酸涩的味道里回过神来，有气无力地对赞娅摆摆手：
“所以说啊……其实法师塔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在这几天处理的事情吧？不如先待在生命之森把伤彻底养好再回占星峡谷，也不至于让你的族人们担心，对吧？”
赞娅犹豫了一下：“可是……”
“我知道你很厉害的，赞娅。”
维多利亚忽然凑近，碧绿眼瞳认真地盯着赞娅的眼睛：
“你通晓上古纪元的隐秘，你能看懂星象里的命运和启示，你被你的族人由衷爱戴信仰，你的魔法和灵魂同样强大，此外——你还有一双很像星空的美丽眼睛。
“如果不能亲自见证世界上最漂亮的花朵含苞盛放，我绝对会替你的眼睛感到遗憾的。
“赞娅，你要相信精灵族的因果逻辑哦。”
“……”
不知道是被强盗般的逻辑震慑，还是困惑于这样的认知竟然发自真心。
总之，赞娅只是缓缓眨了眨那双像是星空的深邃眼瞳，没有再对女王陛下任性的理论提出什么异议。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维多利亚欢快地把浆果篮子塞进赞娅手中：“快吃，吃完浆果我就带你去看永生花田——由尊贵的维多利亚陛下亲自养育的花田哦！从来没有给别的精灵看到过的漂亮花田！”
事实上，不止是永生花田。
还有藏匿于密林深处的涌泉陶罐，罐子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清澈的泉水，虚幻缥缈的彩虹萦绕在罐口的水雾里，在金色的阳光下泛起如梦似幻的朦胧光辉；
还有建在沼泽地里的短吻鳄巢穴，精灵很少往这边来，短吻鳄就在这片沼泽里安了家，可惜维多利亚带赞娅来的时间很不凑巧，小鳄鱼早就孵化出来了，巢穴里只剩下几片白色的蛋壳；
还有藏着变化蘑菇的树桩、漂浮幽火的埋骨地、镶嵌着奇怪面具和雕像的断壁残垣……
就像是急于分享玩具的稚童，维多利亚迫切地想要将生命之森最神秘最美丽的地方铺在赞娅面前，想要注视着那双星空般璀璨的眼睛，再将文字无法承载的鲜活世界灌注进灵魂中去。
*
你问我这有什么意义？
啧。
真累啊，你们女巫，事事都要找个意义来做理由。
当然没有意义啦，想分享有趣的事情需要什么意义吗？世上没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情哦！
不过，赞娅的确也曾经问过类似的问题——
*
“维多利亚，你说，我们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从昏迷中苏醒后的第二天，地点在夜色朦胧的永生花田，花朵浅淡的清香萦绕于周身，仰头就能看到被枝叶遥遥簇拥环绕的夜空。
这是生命之森中最适合观星的地方，星空辽阔，繁星闪烁。
“咦？赞娅问了一个不得了的深奥问题哦！”
“哪里深奥了……”
赞娅正在纸板上描画星图，边用手中的炭笔估量星系的方位，边在纸上涂出黑色的星点：“所以你怎么认为呢，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拢着轻纱躺进盛放的永生花丛中，碧绿的眼瞳飘荡在星空里：
“精灵出生的时候起就是灵体，死去之后只会消散得杳无踪迹，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所以你要问我们存在的意义……很难回答的问题啊，赞娅。
“但如果非要说的话，我本身就是存在的意义啦。
“因为‘我存在’，所以‘我’的‘存在’才具备独属于‘我’的意义，听起来是不是很好玩？”
赞娅停下炭笔，转头凝望了维多利亚片刻，才又转回头去看星空：“很有趣。”
“所以啊，赞娅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
赞娅埋头画星象图：“不打算先问问我对‘意义’的回答吗？”
“其实赞娅在这方面很好懂的，根本不需要问啦，一定会是‘预见命运就是意义’‘我在女巫族群与神话纪元扮演的角色就是意义’之类严肃又正经的答案，对吧？”
“就说你对女巫存在某些误解啦。”
维多利亚怔愣片刻，压过几朵永生花蹭到赞娅身边：“咦？不对吗？”
“也不能完全算是错误……”
赞娅将一整个星座画完，流畅地在角落标注编号，才放下炭笔：“我一直认为，当下所有因我而发生的事情都有意义。进而言之，所有因我而变动的命运，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这样说的话……不是差不多么？”维多利亚煞有介事地点头，实际完全没有理解这种超出精灵女王陛下考虑范围的问题：“我和赞娅……我们都是‘我’本位主义者哦？”
“差得多了。维多利亚的存在本身就是意义，至于我……”赞娅犹豫了片刻，似乎正在为这件事的表述方式犯难：“我曾经坚信，女巫首领的存在，就是为了改变族群乃至世界的命运。”
“‘改变’？”
“对。‘迎合带来繁盛的，趋避招致毁灭的，解读未知之外的，归束隐秘之中的’，这是女巫首领们代代相传的箴言，我们窥伺命运，我们顺应命运，我们逃避命运。”
维多利亚迷茫地仰视赞娅。
女王陛下显然没怎么听懂。
“但是……”赞娅有些犹豫地说：“命运真的会因某个人的存在而发生更改吗？还是说，所谓的‘改变命运’，其实本就是命运的一环呢？”
维多利亚小兽般的直觉感知到了不妙的兆头：“等等……？”
“那么，作为窥伺命运者而存在的女巫……究竟还剩下什么必要的意义呢？”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生命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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