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石填梦

18、雏鸟展翅

　　郁雾在客栈正吃着午饭，却瞧见先前那一队壮汉从门口进来，一眼就瞧见大厅里的郁雾，见郁雾又要逃，为首壮汉忙苦着一张脸，着急大喊“小姐，小姐，您再不跟我们回去，家主怕是要我们小命，您就别再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

　　郁雾双手叉腰，闻言一脸愤然，“他不是要把我嫁出去吗？不就是想另娶梦中情人，既如此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原是因多日前看见爹爹拿着一副画像发呆，某日趁机偷溜进书房，一看才知道爹爹竟然藏着别的女子画像，当下拿着画像去质问爹爹，爹爹却觉得她无理取闹，见她要撕画像，竟紧张的要命，显然画中女子分明对他很重要，不然爹爹不会反应那么大，爹爹还说她阿娘该伤心了。她这一听，原来阿娘一直受着气，爹爹感情不忠，阿娘还得忍气吞声，难怪阿娘总是郁郁寡欢，第二日爹爹竟还拿着别家未婚公子画像，说要给她挑郎君，这下好，原来爹爹的算盘早就打好了，势必要让那女子入主白府，郁雾便当夜愤然离家，至今想到那老头的行为，郁雾心里怒气直冒。

　　那壮汉见郁雾气愤填膺的样子，忙摆手，试图解释，“小姐，您是误会家主了，回去家主会好好同您解释的。”边说边欲上前，却见郁雾瞧准时间从侧门跑出去，那群壮汉忙穿过大堂，拨开大堂中往外走的人，追了上去。街上人群涌动，几人艰难盯着郁雾在人群中穿梭的身影，生怕一个不慎，又把小姐跟丢了。

　　郁雾瞧着后头死死跟着的几人，心想要是不想个办法，迟早被追上，她可不想回家去，穿过几个街口，刚回头要看那几人追到何处了，却没瞧见飞驰而来的骏马，待回头看见近在眼前的马蹄，心尖发颤。只下意识将手挡在头上，直听见马凄烈的叫声，眼睛死闭，还未感受到身上的痛感，就听见熟悉的的嗓音，带着些许责备道：“再着急也得看路，你后面莫不是有鬼追着你？”

　　郁雾猝然抬头，马上的竟是那俞礼公子，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刚刚那一瞬，真以为马要踏平她，好在有惊无险，缓了一阵后，听见后头那群人一直喊着“小姐，小姐。”

　　不加思索，朝秦喻棣伸出左手，很是着急说：“快，安州城外那群捉我的人，方才在客栈里瞧见了我，一直在后面追着我呢。”

　　秦喻棣见郁雾满是焦急的样子，便俯身握住那只手，轻轻用力，郁雾身子离地，再被人一托腰，便已稳稳在前头坐好，速度之快令郁雾讶然。待那群人追上来时，只看见马蹄扬起的尘土和二人潇洒离去的背影，气的面色发青，又给追丢了，一群人一脸愁容。

　　“那些究竟是何人，穷追你不放？”秦喻棣因着双手抓着马鞭，所以虚抱着郁雾，只觉有些不大自然，男女大防，方才情急，鬼使神差之下未作他想，但微风带起女子散发着清香的秀发，那秀发时不时轻轻敲打他的脸庞，心中也生了些异样，好在身前人看不见。

　　郁雾倒是第一次骑马，人还沉浸在方才上马那一幕，秦喻棣先是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起，后是托着她的腰，现在手腕和腰上微微有灼热感，实在是那手有些力度。而身后男子随着呼吸而起伏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背脊，郁雾第一次和男子这般亲近，额前凌乱的碎发被风吹起，路上行人要是细看马上容貌姣好的少女，就能看见那白皙脸颊上的一抹红润，仿若上好的胭脂，衬的少女更加动人。

　　“其实是我家家仆。”郁雾不加思索，把实话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说错了，忙慌乱捂上嘴巴，却见秦喻棣勒紧马绳，骏马停止前行，郁雾微转抬头，疑惑的眼神对上秦喻棣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眸。

　　“既如此，姑娘还是尽早归家好，我等今日就得离开安州，须马不停蹄的赶往楚都，无暇照顾姑娘。”秦喻棣心知以谢栩安的性子，既已寻到线索，势必今日动身回楚都，要不是距离太远，谢栩安恨不得插上翅膀，今日就能到楚都，郁雾姑娘既然家人在找，就无须上楚都寻亲戚了。

　　谁知这姑娘竟双手牢牢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眼神哀伤，眼眶里泛泪光，娇俏的面容好像天塌了，哽咽着说“公子不知，我父亲欲娶梦中情人，我母亲病逝后，便派人去寻了，因我不答应，他竟想将我早早嫁出去，我定是不从的，我阿娘说嫁人应当嫁给自己钟情之人，虽说我阿娘遇人不淑，但是我要嫁定要嫁给全天下最好的郎君。我如今要是归家，势必就得匆匆嫁人，自此呆在深院中，守着那小小的天地，郁郁寡欢一辈子，如果最后都是这样，那不如先去外头瞧瞧，瞧瞧楚都的繁华，往后哪怕嫁人为妇，郁雾这一生也算值了。”

　　秦喻棣听的动容，想到母妃，可能不远千里跋涉，不顾公主之尊，只为追寻那一人，待归到楚都，他定要问问母妃，后不后悔。瞧着眼前姑娘满是真诚和坚定的眼神，秦喻棣也不好再拒绝，“那便一同往，只是姑娘还是得送信回家报一声平安。”

　　待回到客栈，郁雾写好信，交给客栈掌柜，嘱咐说“掌柜的，麻烦您吩咐跑堂的将这封信送予白府。”

　　此时秦喻棣刚下楼往门口走，听见白府二字，又见掌柜的谄媚的朝郁雾笑，“原来是白大小姐，大小姐放心，定给您送到。”

　　恍然大悟，原来这郁雾姑娘就是白家家主口中顽劣的女儿，想到之前她拦下他们，着实是大胆妄为。

　　当白梅占拿到白郁雾的信时，当即想派人去追，可是看见女儿信中所言，便改了主意。“阿爹，世间之大，阿雾想去看看，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阿娘说过阿雾应和心悦之人相守一生。虽你有负于阿娘，但阿娘却说过，此生遇阿爹，一生无所求。阿雾也想遇一儿郎，护我余生安虞，四季长乐。阿雾遇一群人，勇武高雅，能保阿雾安全，阿爹莫担心。”

　　这些年他将女儿护在膝下，百般呵护，怕她受她阿娘当年漂泊流浪之苦，如今女儿大了，却说想去外面看看，白梅占长叹一声。白管家见白梅占一脸惆怅，斟酌着问“家主，可要派人去追小姐？”

　　白梅占摇了摇头，释然说“罢了，阿雾已长大，是该去看看外头的风景，遇见该遇见的人，去遇见一番自己的机缘。我这个父亲该放手，让她展翅高飞，待她累了倦了，会回来的。”如棠，咱们的女儿长大了，我想你会保她一路平安的。白梅占望着晚霞铺满、暮色渐渐覆盖的天空，内心喟叹。

　　墨色天空下，一行人出了安州，快速疾行的马车摇摇晃晃，让白郁雾身心不适，几度胸口闷痛，见谢大老爷在如此摇晃的马车上依旧闭目安神，毫无反应。忍着涌上嗓子的不适问：“老爷，为何离开安州这般快行？”

　　谢栩安早先涌动的情绪已平复，见着小姑娘一脸苍白，原本灵动的双眼很是疲惫，想着这姑娘从前应该被家里娇养，哪里坐过这边晃动的马车，便掀开车帘，朝右前方喊“俞礼，趁夜未深前，在前边城镇寻一处客栈休息。”

　　嘱咐完后，见那双疲惫的眼睛霎时有了些许光亮，谢栩安含着歉意道“吾迫切想知道一个答案，所以会快行往楚都，此番姑娘会受许多苦。”

　　白郁雾立马摇头，连连说“不会，不会，郁雾还得感谢老爷愿意带上我上路，倒让郁雾免了许多困扰。”郁雾害怕他们丢下她这个累赘，赶忙否定，满是疲惫的脸霎时讪笑着。

　　谢栩安遂不再言语，他内心有太多疑问，从知道娴妃或是沅沅后，他脑海中总想起那天四方殿的倩影，她的音容陌生，她的眼神又隐藏的那般好，见到他的时候，她心里在想什么？是喜悦，愧疚，或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