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已成客，你我不相识》破晓安眠

5、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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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家颓废了几天后，我突然有种深深地负罪感，这种负罪感，比我毕业后找不到理想的工作还要深。
　　虽然每年夏天家里几乎都开空调，虽然我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主生活，但是从来都没有觉得我很腐败。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我家对面在盖楼房，外面温度39°，好几十名农民工在烈日下埋头苦干，只为那一天50块大洋，他们顾不得喝水，渴了就会用嘴唇舔舔干裂的嘴唇，工地的老板很黑，不提供白开水，一瓶矿泉水也要一块钱，多数农民工舍不得买。
　　我站在空调房间里，通过窗户直直地看向对面，然后再看看自己的房间，床的正对面就是电脑，电脑附近就是冰箱，我坐在电脑前，只要伸手就可以从冰箱里掏出雪碧或者可乐，矿泉水我向来不屑。
　　这种负罪感愈来愈强烈，回家后的第八天，我终于决定离开空调和冰箱，去外面感受一下。
　　刚踏出空调房一步，一股热浪升腾而来，我强忍着强大热流，走出门外。
　　阳光很刺眼，火辣辣地太阳毫不留情地炙烤柏油路，路旁的行人或打着太阳伞，或低着头快速赶路，或躲在阴凉处吃冰激凌。我眯着望着对面正在施工的工人，只见他们全身汗湿脸颊通红，干裂的双手拎着泥浆疾步匆匆地赶路。
　　“是莫离吗？”蓦然间，身后传来陌生地声音。
　　我愣愣转身，看到身后站着的是一个农民工打扮的男子。
　　男子约莫三十岁左右，他剃着平头，脸色黝黑，脏兮兮地宽松衣服湿成一片，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印出他单薄地身子。
　　我垂眸瞥了一眼男子的手，他的十指全部皲裂，手心里的茧又粗又厚，一副沧桑地模样。
　　“……你是？”想了很久，我的脑海里没有关于这个男子的一点印象。
　　男子憨憨地笑，随后说：“我是你高中同桌赵翼啊！”
　　我登时记起！
　　高一的时候，我的同桌叫赵翼，在学校他也算是风云人物。
　　他那张万众瞩目的脸，绅士般地气质，曾经迷倒万千少女，有他的地方，就有美女。好几次，我还充当信鸽帮爱慕他的女孩子送情书。
　　而他，也曾是我暗恋过的白马王子，无数个夜里，他都华丽丽地出现在我的梦里。但是，我从来没有向他表明心意。直到高三那年，他悄无声息地离开，我才知道，有一种遗憾，叫做不够勇敢！
　　只是，五年不见，赵翼怎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我瞪大眼睛看着这个自称是赵翼的男人，一时间难以置信。
　　“是不是没认出来？”赵翼苦笑。
　　我讪讪道：“是啊，五年没见，变化好大啊！”
　　赵翼微微叹息，他拉着我的衣袖往路边阴凉处走，走了几步，他顿住，拉着我的手指触电般地松开，脸上露出不自然地神色。
　　我低着头，心里像是被打翻的五味瓶，难受极了。
　　只是拉我一下，真的这么为难？
　　“……差点忘了，你是重点大学生，我们不是同一个层次上的人了，不该这般随意！”赵翼索性坐在地上，大大的眼睛迷茫地盯着对面的新楼。
　　我哑然。
　　赵翼点上一根烟，眉头深锁地抽了起来。
　　“……你现在当瓦工？”我俯首问道。
　　“嗯。”
　　“那个时候，你成绩很好，学校准备给你保送清华，怎么……”
　　“高三那年，我没上学，你不知道？”赵翼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我说：“听同学说，你成绩优秀，在家自学，高三本来就没什么课，主要还是复习高一和高二的内容。”
　　赵翼掐住烟头的手僵住，烟头处，浓烟弥漫缭绕，围在他的鼻前，眼前。
　　有那么一刻，我似乎看到了赵翼眼底地泪光，待我仔细去看时，赵翼漆黑地瞳仁里有我的影子，还有深深地悲凉。
　　赵翼掐灭烟蒂，仍在地上还不忘补上一脚。
　　赵翼不动声色地问：“还记得苏宛吗？”
　　我点点头，苏宛我怎么会不记得，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只不过高三那年，她也离奇的消失了，任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上大学期间，我们再也没联系过。
　　记得有一天苏宛离校的前一个月，我和她一起上学，其中一个女生拿着一封信让我送给赵翼，女生走的时候，苏宛夺过我手里的信，直接扔了，然后鄙夷地说：主动送上门的女人，最不值钱！
　　“她现在是我的妻子！”赵翼平静地称述事实。
　　我有点没反应过来，半晌才讷讷问道：“你……你……你结婚了？和苏宛？”
　　“是啊，儿子都三岁了！”
　　我的心猛地一颤。
　　心脏像是被人踏过般地难受。
　　五年而已，他居然都结婚了！我难以想象曾经和我坐在一起的英俊男孩，现在已身为人父，承担起伟大的责任，因为我的记忆还停留在最初的地方。
　　看着为生活所劳累不成模样地赵翼，我有种想哭的冲动！
　　“……你。”我嗫嚅着开口，还没等我说下去，就听有人在叫：“赵翼，开工了！”
　　赵翼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报了一串手机号码后，说：“三天后会有同学聚会，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
　　说完，他小跑回到工地。
　　我含着泪，看着他渐行渐远地萧索背影，再也看不到当初地挺拔和优雅，再也看不到当初地气质与内涵，他单薄地身子，在阳光下，被时间诠释为永恒的寂寥。
　　这，就是我曾迷恋过的男孩？真的是他么？
　　尘嚣模糊了年岁，在他身上所发生的那些细细碎碎，点点滴滴，我已无法追究。只是，短短五年，居然可以让众星捧月的赵翼，沦为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农民工！这期间，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和苏宛怎么走到了一起？
　　带着无数的疑问，我在三天后，如时赴约。
　　到达指定的酒店时，已经是晚上六点。
　　再次看到赵翼时，他已经换上了干净的休闲服，虽然看上去有些沧桑，但眉宇间的英气勃发，如果不是因为过重地家庭负担，赵翼不会憔悴成这个样子吧！
　　我朝着赵翼挥挥手，赵翼轻轻地回以淡淡地浅笑。
　　就在我准备走上前时，双腿被一个小孩子抱住，我惊愕地低下头，看见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小男孩抱着我，冲着我傻笑。
　　就在我处于一头雾水时，一个穿着红色高跟鞋，穿露肩装，超短裙，顶着一头卷发，画着淡妆的美丽女子咯噔咯噔地跑过来抱起小男孩。
　　我惊讶地盯着眼前有点熟悉的女子，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我们曾几何时是认识的。
　　女子也端详了我几秒钟，她笑道：“你是莫离吧？”
　　“嗯，嗯……”我点头如蒜捣。
　　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应该是认识的人。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女子笑得异常灿烂，而我还处于半迷糊状态，搞不清眼前和我说话的是何许人也！
　　“看到我你是不是很激动啊？”女子放下孩子，激动地捉住我的手，眼里折射异样的华彩。
　　“……”
　　女子一把搂住我，兴奋地说道：“看你激动到发傻的样子，看来我们高中时期的前后同桌没白当！”
　　我幡然醒悟，这个抱着我激动难耐的女子，是我高中时的后桌同学，李倩！
　　我对她的记忆还停留在红色棉袄和黑色布鞋，以及后面又长又黑地麻花辫子中，若是现在将我送到当年，我想就算是活活打死我，我也不敢想象，李倩会在三年后的今天有着这番洋气地打扮！
　　“李倩，你变化很大啊！”我愣声道。
　　李倩没有听到我说话，她弯下身子，抱起小男孩凑到我跟前，说：“叫小离阿姨！”
　　小男孩傻嘟嘟地看着我，可爱地一笑，然后奶声奶气地唤道：“小离阿姨！”
　　我浑身打了个寒颤，身体地反映证明我还是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
　　我还是学生，可是我的同学居然当了母亲，现在她的儿子在叫我阿姨，按照巢湖市的规矩，我似乎要给这个小男孩红包！
　　为了表明一下我的小小心意以及鼓励小男孩地热情，于是我从口袋里掏出仅有的200块钱，递给他。
　　李倩一见，立马将钱还给我，说：“你给钱给他做什么？”
　　“我第一次见他，而且……”
　　“你还是学生，没有步入工作岗位，等你能自力更生时，再给也不迟！现在花的都是父母的钱，我们不能拿着他们的血汗钱给自己充面子！”李倩竭力地要求我收回钱。
　　看她真诚的模样，我只好将钱装回口袋。
　　过了一会，酒店里的人愈来愈多，有些同学没有多大变化，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有些人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待所有同学到齐时，我数了数，有49个人，那时候我们班有82个人，能联系上的也只有这么多，不管怎样，能聚在一起，就是一种缘分。
　　我坐在酒席间，看着抱孩子的抱孩子，有家属的带家属，突然有种时过境迁地感伤和惆怅。
　　喝酒的时候，有个男同学站起来，高声说：“明明说好的，参加聚会不准带孩子，一声叔叔叫下来，红包一泻千里，那可都是血汗啊！这不行啊，下次聚会我就算没老婆也要租个孩子来！那可是财神爷，招财进宝啊！哈哈……”
　　酒席上的同学全部笑开了花。
　　笑着笑着，大家盯着酒杯全部禁言。
　　整个大厅倏然安静下来。
　　啤酒还在酒杯里滋滋作响，桌子上的菜未动分毫，我们就这样地沉默着、无语着。
　　不知何时，我似乎听到了抽泣地声音，循声而望，只见李倩伏在桌子上轻声哭泣。
　　几乎同一时间，酒席上的人不论男女，皆泪流满面。
　　四年的时间，四年的生活，我们徘徊在不同的地方，锁定着不同地目标，为着美好的明天而奋斗。只是四年而已，为什么会有一个世纪的感觉？这种错觉，让我们无限感慨，无限悲伤。
　　又过了一会，我们集体哼唱了《后来》，《同桌的你》，以及《心愿》。
　　但是最触及我们心灵深处的，还是《心愿》：
　　湖水是你的眼神
　　梦想满天星辰
　　心情是一个传说
　　亘古不变地等候
　　成长是一扇树叶的门
　　童年有一群亲爱的人
　　春天是一段路程
　　沧海桑田的拥有
　　那些我爱的人
　　那些离逝的风
　　那些永远的誓言一遍一遍
　　那些爱我的人
　　那些沉淀的泪
　　那些永远的誓言一遍一遍
　　我们都曾有过一张天真而忧伤的脸
　　手握阳光我们望着遥远
　　轻轻的一天天一年又一年
　　长大间我们是否还会再唱起心愿
　　唱着唱着，大家再次抹泪。
　　为了我们曾有过的欢声笑语，为我们这次相聚后又别离地不舍，为了我们不断前进又不断感怀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