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九弄沉香》东边九日

1、架在脖间的一把刀

　　宋阿九，

　　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

　　一个旁人见了我的脸，

　　都要多看几遍，

　　听了我的名字，

　　都要多念几遍，才能将我这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和名字对在一起的人。

　　可正是因为平凡，

　　我才在这个纷繁的世道，活了十六年。

　　“阿九，这壶酒送上去给墨青荷姑娘。”

　　“好嘞，花姐姐。”我答得飞快，手脚麻利的一举拖过食盘，对着花姐笑得一脸谄媚。

　　花姐笑着用她那浸染过花香的帕子扫过了我的鼻尖。

　　“香，真香。”我由衷的夸赞。

　　“少贫嘴，快去。”花姐说完，便扭着她的腰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向来嘴甜，手脚又勤快，沉香阁里的姑娘们待我是极亲厚的。

　　这让我再这冰冷的世道里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没办法，讨生活，总要有点讨生活的样子。

　　低贱的人，做低贱的工作。

　　在这座沉香阁，除了寻欢作乐的达官显贵，便是自诩风流，精通文墨的浪荡公子。

　　在这里，

　　是说不完的情话，跳不完的艳舞……

　　我曾经以为，就这样，就能够再这里呆一辈子，就这么孤独的老去。或许以后，便不是阿九，是九哥，九爷……

　　过了子时，

　　沉香阁慢慢安静了下来。

　　我也终于能够回后院打个盹。

　　刚穿过回廊亭，

　　便看见有人穿着夜行衣，隐于这片夜色当中。

　　我大抵知晓，今夜是不会太平了。

　　但那又如何呢？与我何干？

　　我心下有惊慌，却并不恐惧，只想快点回到后院，毕竟有些事，不是我能够看，能够听的。

　　领着最少得钱，那就干这点钱该干的活。

　　刚躺在榻上，还没闭眼……

　　“来人啊，有刺客，来人啊……”

　　我倏地便从踏上惊起。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还是要出去看一眼，要不然一会儿花姐又该说我偷懒了。”心下叹了口气，“下等人就不配睡觉了是么？下等人就得随时做工是么？驴拉磨也得让他歇歇啊。”开门之际，我的窗子响起，咯吱一声，紧接着，便是一把冰凉的刀，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别出声。”一个男子的声音，他的声音冷的，哪怕不看他的脸，我也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情绪。

　　他离我很近，近的即便隔着面纱，都能感受到他吐露在我脖颈间的温热。

　　“我不出声，你手千万别抖，我还要命。”

　　我的声音，比以往，沉了不少，冷静异常。

　　该死的，我痛恨我自己，在被刀抵着脖颈的时刻，却依然冷静，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静。我的鼻子甚至还能够在此刻，嗅到男子手上带着的淡淡药香。

　　龟奴们的脚步与喧嚣，离后院越来越近。

　　“你抵着我，逃不了。”我试图将头扭过去，和他商量，至少在拿刀被胁的情况下，我更愿意帮助对方逃脱。要不然，他被抓，我，也会被牵连。

　　脖间似乎被刀挂出了伤痕，我只是感觉我的皮肤，有着刺痛。

　　男子似乎感受到他的刀割破了我的皮肤，竟然松了松。

　　“你是个好人。“我不自禁的夸了一句。

　　“什么？“他却似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有片刻怔愣。

　　黑暗中，我仿佛都能感受到这个用刀抵着我的男子，骨子里的温柔。

　　虽然很浅，

　　虽然很淡，

　　甚至可能他自己都不觉得，但我感受到了。

　　如果说好听的话，能够让对方对我好一点，那我完全不介意多说两句，毕竟，这世间太寂寥。活着，有时候，也只是活着，感受不到什么温暖。别人的一点点善意，就会不无限放大。就像此刻。

　　门外的烛火与脚步声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