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女主没马甲但她不屑》水泥娜娜

40、兄妹情

　　韩奕护送谢琳琅回到城主府。

　　异姓世郡与城主同级，去了就是情分。苏家兄妹为避免节外生枝，另道折向枫玉客栈。

　　谢琳琅本想跟来，却也知道自己一动，必然招致这梁玉城官员的眼光。到那时，婳香醉刺客一事，以及苏华逸和陆家兄弟的伤也就瞒不住了。

　　她虽不知道幕后是谁人胆大至此，但韩奕和苏华逸都没有动作，她便没有出声过问。

　　能在她身边出没的，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朝堂后宫处处都是尔虞我诈，她也早已没有信谁的习惯。苏华逸和韩奕虽不是对她万分坦诚，却秉性纯良、品行端正。他们放手去做之事，别的不说，分寸一定会有。

　　至于到底是什么，她知道的多了，不见得是好事。

　　枫玉客栈内，谢琳琅焦急吩咐的名贵伤药很快就送上门来。

　　苏浅浅手脚未歇，冷热各置的清水、长短分寸的洁布、瓶罐多种的药膏......前后包扎所需，悉数备至整齐。哗哗的水声也随之响起。

　　原本坐在榻边的苏华逸洗净双手，不似苏浅浅那般万事俱备，只从怀里拿出个鎏金镶边的圆形玉瓶，两步就到她身前。

　　苏华逸查伤涂药的动作极其娴熟，连苏浅浅下意识受疼躲闪的方向都一清二楚。

　　“多大人了，受伤流血也不好好治，旧痂还未痊愈，新伤又来了。”

　　“你分明有药还不知道给自己涂，嘶——”苏浅浅嘟囔，“哥哥轻点儿，这药涂上去好疼。”

　　苏华逸皱眉，微声叹气，“离京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吧。”

　　“行走江湖哪有不出意外的，你还到处都是伤呢。”

　　“我跟你能一样吗？”苏华逸放下她的胳膊，云崖山势急之时没讲的话都在此刻汇向嘴边。

　　“你才多大，江湖纷乱，新奇事多，丑恶之类也绝不少。你想要什么，我定会为你取来。可唯独你的性命安危，我能——”

　　“哎呀哥哥，”苏浅浅软了声音，拉他回身坐下，“方才还说我长大，现在又讲我年纪小了？”

　　苏华逸闷脸不吭声，苏浅浅轻轻捧起药瓶，乖乖地朝他笑，“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再大都是个小孩子。可小孩子哪有不犯错的......”

　　这还犯错犯得理所应当了。

　　苏华逸恼声：“苏浅浅。”

　　“哥哥我错了！”苏浅浅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分明是讨饶求谅的话，说出来却捎了轻松和喜悦。

　　苏浅浅最怕苏华逸沉着脸色不说话。

　　他虽是个宁愿憋死都不会讲心事的人，却多少会在她面前展露喜乐。每次相聚，他总会把最多的时间留给她。

　　鸡毛蒜皮的事也好，跌打扭摔的伤也罢，苏浅浅从不挑喜忧。只要他在，她都会天花乱坠零七碎八毫无隐瞒地朝他念个不停。

　　他没见证的成长和故事，她悉数讲给他听。唯有真实细碎，才能让他安心。

　　可苏华逸极少向她提及那些她没能参与的时光。

　　苏浅浅问过他，他永远都是温柔地揉她头发，笑着答：“都过去了。”

　　年岁是过去了。可苏浅浅知道，他的心绪从未放下过以前。

　　她撞见过一次，哥哥整宿都把自己锁在书房里，门窗紧闭，四下漆黑。他就呆呆地瘫在墙角，看不清脸色，始终没有说话。只有零稀的酒瓶子歪倒扭晃。

　　苏华逸不敢多喝。一是怕酒气太浓，二是怕真的喝醉。

　　他不想把那些挽不回的遗憾带给本该自由快乐的妹妹，于是清醒地听着酒汁落地，一滴一滴，直到天明。

　　苏浅浅也只撞见过那一次。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深夜去过书房，更没有忧丧着脸询他左右。

　　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一些想起来失落，却又无力改变，还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秘密。

　　苏浅浅心疼他，但也相信能在晨曦醒来时见到的温润笑脸，是他发自真心。

　　能看到哥哥真心微笑就足够了。

　　“你呀，不长记性。”苏华逸叹气，每回见她撒娇就没辙，“有一就有二。这次是鉴宝大会，下次还想去哪？”

　　听到他柔和的声音，苏浅浅眼神都亮了，“没有下次......”

　　“说话算话？”

　　“......反正现在没有嘛。”

　　也即，不保证以后。

　　就知道是这个答案。苏华逸敛眉一瞬，把玉瓶递给她，“带在身边，这是我涂过最管用的金创药。”

　　圆瓶精致，药膏满罐，像适才开封，是瓶全新的。

　　“那你呢？”

　　“我皮糙肉厚。”
　　苏华逸淡笑，捏了捏她的脸颊，“不过想来，妹妹兴许也用不上。毕竟你得乖乖留在京城，哪都不能去。”

　　“不行不行，”苏浅浅夺过圆瓶，嘟着嘴巴没再辩解，“我一定随身携带。”

　　苏华逸替她捋平了衣领。看她目不转睛地瞅那玉瓶上的花纹，他的嘴角也轻轻扬起。

　　她有自己的想法，也交过江湖上的朋友，霆云府可以作她的归宿，却不是她唯一的去处。

　　他担心她的安危，却不能用强力束缚她的手脚。舞江城云崖一案，她处理得很好。遇到不得已的危机，他的妹妹有能力保护自己。但在那之前，他会做她最坚实的护盾。

　　而此时，他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向她打探。

　　“你来舞江城，真的只是玩玩？”苏华逸发问。

　　“我......”苏浅浅顿了片刻，苏华逸就知道她的答案果真不是。

　　“为什么瞒着我？”

　　苏浅浅摇头，“没，其实......哥哥可还记得，四年前那个名叫武圣的贼山。”

　　“当时我和景遥失散，受风寒而体热，和流民一起被山贼抓了去。我想办法逃，可撞见了其中一人的脸，他们要杀我灭口。是......是一个江湖侠客救下我。”

　　左颊长疤，古珏玉佩，左手受击，奋不顾身。那个人是叶浔。

　　在那之后，她因脑袋胀痛而昏了过去，再醒来时，苏华逸已经在她身边。

　　那就是他们在战场失散后的首次相见。

　　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思念刻进骨髓的两个人，就在这次偶发的事故中泣然重逢。

　　是天赐惊喜。祸兮福之所倚。

　　苏浅浅病得很重，苏华逸昼夜不分地守在她床前，从山城一路回京，只为寻得祁境最好的医师——御医苟济亭。

　　祁皇听闻来者身份，欣然派人，慷概赐药，甚至还把杨虎仪远洋舶回的蒲青玉都赠予了苏浅浅。

　　从此霆云府里多了个女主人。
　　那块蒲青玉成了苏浅浅对过去六年颠沛的告别，也是祁国郡主身份的开始。

　　至亲重逢，热泪两行。
　　苏浅浅大病痊愈后，本想让苏华逸替她查叶浔的下落，却同时得知此人被列为朝廷钦犯。

　　她无功无禄，却仅凭哥哥的关系受封郡主，来得名不副实。若轻举妄动，无异于自惹麻烦，还会牵连霆云府。

　　救命之恩不可忘。苏华逸将她视作珍宝，若他知晓她的救命恩人是钦犯，定会因此为难。而当日之事太过突然，她想先让自己查清楚，再作打算。

　　于是苏浅浅尽可能隐蔽地搜遍消息，却发现与那案子有关的东西都被人刻意隐去了。

　　能有这种本事的，只可能是官府。

　　她也曾抛去古珏佩的线索，向苏华逸旁敲侧击，但他只劝慰她宽心，说若发现此能人，一定会重谢。

　　后来就再没有下文了。

　　也应该没有下文的。毕竟那是钦犯叶浔，朝廷都找了数年却无果的魔头叶浔。

　　苏华逸轻拧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哥，我跟你说过，那人左脸上有一道疤，救下我的时候左臂受了重伤。那鲜血喷地一下就涌出来，说不定左手都因此废掉了......”

　　她默了片刻，从她四年前查叶浔开始，只到鉴宝大会前夕，江湖上才有那些消息出现。

　　类似于哪村哪城有良民受害，江湖子弟落败。她自己偷偷探过实地，也让雷玉霜帮忙查过，结果消息都是捕风捉影，不知是从何处开始传起。

　　如今哥哥都有所猜测，她也确实千里迢迢朝舞江城去了，东西乱扯瞎诹不如和盘托出。

　　“其实那人，应该就是朝廷钦犯，所谓的‘魔头’叶浔。”

　　“哥哥，我这四年一直在找他。因为我看过他的画像，跟当时救我那人长得极为相似。还有......那只古珏佩。但我没有证据，他还是人人喊打的魔头钦犯。我不想给霆云府惹麻烦，所以......”

　　“所以这次千里赶赴舞江城，就是为了查那个真相，看看到底是不是那个人？”苏华逸柔声，拍拍她的肩。

　　因为那人救了她的命，所以很重要。哪怕是钦犯，哪怕被所有人盖棺定论，她也会去查。

　　只信自己的判断，不为旁人左右，这就是他的妹妹。

　　“但我没有查到，”苏浅浅低了声音，“哥哥，你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那个案子里当真有叶浔，或者你有其他关于叶浔的线索？”

　　“没有。若有的话，我会告诉你。一定。”

　　苏华逸沉吸一口气，倏尔转移话题，“那个陆予辞，我听闻，他这段日子总在你身边出没？”

　　出没。
　　不是护卫，不是跟随，更没可能是陪伴。苏华逸的用词听不出好感。

　　苏浅浅点头，“......你们之间......”

　　哥哥绝不会意气用事。他和陆予辞在地上缠打的模样，根本就是来真的。

　　那家伙嘴巴欠，看上去不怎么靠谱，但大是大非之事拎得清楚，也没出过差错。

　　何况披着一张纨绔皮，他自始至终都没对她做过任何逾矩之事......

　　不，不是自始至终。是从她在密林发现他假扮叶浔开始。

　　绑架来得太过蹊跷，哥哥和韩将军也默契地避谈此事。

　　绑她的那根绳子，还有......还有她迷迷糊糊中那个温暖的怀抱......

　　一定有问题。

　　苏浅浅下意识拧紧眉头，尔后松开。

　　“哥，你老实告诉我，抓我和琳琅走的人，是不是与陆予辞有关？或者.......”

　　她抬起头来认真地看向苏华逸：“......那人就是陆予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