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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黑欧泊 ...

  •   霍枭懒懒散散地在后排捡了个空座坐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场内此起彼伏的举牌,他姿态松弛,若不是气场惊人及服饰昂贵,现在这个形象估计会被场内保安当做泼皮无赖给轰出去。

      他笑意吟吟地看着拍卖台上的轩意宁,似乎这位拍卖官才是最为瑰丽的珠宝,那颗鸽血红衬在轩意宁身旁,也只不过是一抹黯淡的蚊子血罢了。

      “一千二百万港币,Mandy你想加到一千四百万吗?”说话间,轩意宁已经举起了手里的小木槌。

      Mandy有些犹豫,这个价位对于眼前这颗五克拉的净度为C1(极纯净)的鸽血红而言其实并不算贵,但是……

      正当Mandy犹豫之际,另一个人立刻举牌抢了先机。

      “OK,一千四百万,地心之火现在在倪先生手中,还有人想与倪先生争一争这颗鸽血红吗?”轩意宁笑容优雅,一口地道伦敦音,一手举槌,一手微微虚握,似乎已经开始准备庆祝这位倪先生的胜利。

      而坐在竞拍席倪先生也因为轩意宁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显得有些得意。

      “叭!”一声响指打断这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其乐融融宾主尽欢的愉快氛围。

      “唔该,”霍枭懒洋洋地举高手,两指并拢做了一个致敬的手势,“我不想经常举手,真的好累,这颗鸽血红,接下来大家无论出多少,我都会加价买下,ok?”

      厅中一片静默,大家纷纷被霍枭如此财大气粗的志在必得给震慑住了。

      倪老板率先反应过来,似乎对霍枭就这样抢了自己的风头颇为不满,立刻举牌。

      “一千六百万!”轩意宁的笑容简直无懈可击,“还有人想要这捧地心之火吗?”

      虽然霍枭刚才放了狠话,大家却没有因为他刚才的嚣张挑衅而恶意举牌,竞拍场如同战场,万一霍枭不跟了呢?万一刚才那句话只是玩笑呢?那自己岂不是不买也得买了?

      在场的都是商贾名流,做起生意来向来毫厘必争,谁也不会因为赌气而拿钱不当回事。

      “看来这地狱之火只能属于我了。”霍枭最终举手,甚至故意将浪漫的地心说成地狱。

      “一千六百万,Sold,恭喜霍先生。”轩意宁面不改色地敲响手中的木槌,霍枭拥有了这颗完美的鸽血红。

      “不客气,”虽然无人邀请发言,但霍枭依然大大咧咧地站起来吹了声口哨,“轩先生,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脖子上的红痣和这枚鸽血红很像?”

      他是故意来膈应人的,混蛋。

      轩意宁完美无缺的笑容终于裂开了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细缝。

      好在坐在拍卖台下的助理欧楚声反应飞快,立即切换音乐,中场休息。

      轩意宁的从容不迫终于装到了尽头,刚走到拍卖厅外的工作区就闭眼靠在墙壁上,漂亮精致的眉眼盛满疲惫,欧楚声迟疑了一会儿,依然快步朝轩意宁走去:“张总找你。”

      轩意宁睁开眼,刚才的疲惫被收得一丝不漏,立刻应了一声:“知道了。”

      张总是嘉馥得港城拍卖中心的副总裁,是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明明粗鲁又傲慢,偏偏喜欢别人叫他Jimmy以示平易近人。

      “张总。”轩意宁走到张鸣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开着的房间门,然后走进去。

      张鸣示意轩意宁看他放在桌上的一份资料:“这条黑欧泊项链,中场休息结束后,你先拍这条项链。”

      轩意宁从资料中蓦地抬头:“临时加拍品?”这是拍卖中的大忌,没有曝光且未充分得到市场认证的临时上拍根本不可能取得好成绩。

      “是,”张鸣点了根烟,“显示屏我已经差人调整好了,你只需要现在开始熟悉材料,一会儿上拍就行。”

      “不,我不接受,”轩意宁放下手里的材料,“这是对竞买人不负责,也是对嘉馥得不负责?”

      “你不接受?”张鸣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大笑好一阵,才阴恻恻地威胁,“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不接受了?显示屏我已经设定好了,你不拍也得拍。”

      轩意宁突然明白为什么会安排自己来主持今天这场慈善拍卖会:新手,有话题,好欺负,无依无靠,且无法承受原地辞职的后果——轩家身败名裂,轩意宁如果这时候半路撂挑子,相当于自绝于港城上流商圈,轩家就会永世不得翻身,况且他还必须拥有这份工作。

      轩意宁想到自己入职后听到的八卦,伦敦嘉馥得空出来一个副总裁职位,所以港城嘉馥得的几位副总为此几乎要打破头,张鸣八成是被人暗算了这场拍卖会拍品,让他哪怕把全部拍品都卖出去也凑不齐业绩,可如今有了这条项链作变数,鹿死谁手就不好说了。

      张鸣表面上忍气吞声,其实早就安排好了这条黑欧泊项链在这等着,嘉馥得高层之间的斗争,要想赢,死几个无足轻重的新人算什么?轩意宁出身经商世家,怎么可能看不透这一点。

      轩意宁低头审视手里有关这条项链的图片和鉴定书许久,然后抬头,浅茶色的眼睛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张鸣:“我拍可以,但这条项链有问题的话,我在拍卖会上有决定权。”

      “不会有问题。”张鸣喷了口烟,傲慢地挥了挥手示意轩意宁快滚。

      中场休息结束。分辨率极高的屏幕上立刻被一条蓝绿色调工艺繁复的项链霸占。

      三条细细的链条上依次镶嵌着金珠、蓝宝石和翠榴石,链条的底端坠着一块巨大的不规则形状黑欧泊石,在灯光的照耀下,幽黑的石心之中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变幻莫测,让观众甚至觉得可以从中窥见到宇宙的起源。整条项链奢华非凡,又有着一种因为黑欧泊不重复的复杂光芒而带着一股神秘莫测的贵气。

      整个大厅立刻骚动起来,议论纷纷,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轩意宁的小师弟白原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进来,这是师兄轩意宁独立执槌的第一场拍卖会,他特意过来给师兄打气顺便等着拍卖会结束和师兄一起去师父家吃饭。

      白原扭头四处瞧瞧,恰巧瞥见坐在最后面的霍枭,只见他半阖着眼睛,拍卖会拍品图册根本不知所踪,似乎对拍卖会上的珠宝毫无兴致,这个暴发户懂个什么珠宝,白原又恨又厌恶地对其嗤之以鼻。

      轩意宁低头看了看这款项链的资料,GUILD证书显示其为纯天然黑欧泊石,呈不规则片状二维色斑,品相极佳,无瑕疵。

      这是一件古董珠宝,可见主人对它一定爱护有加。

      轩意宁环视整个拍卖厅一圈,看到大家不仅对这条临时加塞的项链没有任何微词,反而因为这件稀有的黑欧泊古董珠宝而两眼放光跃跃欲试,他整理了一下手头的资料,开始介绍道:“这是一条黑欧泊古董项链,最早的拥有者为维多利亚时期的杜克男爵……”

      轩意宁读到这里,突然皱了皱眉,停了下来,回头仔细端详起大屏幕上的项链来,这是拍卖场里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场景,拍卖官不再热情洋溢地介绍拍品,反而像是陷入某种思绪,居然开始当庭研究起拍品来,整个拍卖厅在陷入短暂的莫名安静后,立刻嗡嗡地响起一片议论声。

      怎么回事?白原有些不安地看向站在拍卖台上的师兄,出了什么问题吗?

      而在无人注意的后方,霍枭此刻却睁开了眼睛。如墨般地的眼瞳中,原本懒洋洋地有些轻浮的眼神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冰冷的,犹如鹰隼般的锐利眼神。

      “不好意思。这件拍品需要暂时撤回,嘉馥得在和送拍人重新讨论保留价后再行拍卖,”轩意宁抱歉地朝在场的各位笑了笑,“请看下一件拍品——”

      “轩先生,”霍枭慢慢站起来,“临时加塞拍品也就不计较了,但是等大家看完了又临时撤下,敢问贵行行事向来如此随便的吗?”

      这句话如一颗火星落入油锅,整个拍卖厅瞬间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花。

      “就是,”立刻就有人开始附和,“你这样出尔反尔,让我对嘉馥得拍品的真伪可没什么信心了。”

      “轩家的眼光到底是不行啊……”

      “没这个能力就赶紧换份工作,去当少爷来钱可比这快多了!”

      “去当少爷可以,嘿嘿嘿,我第一个去点!”

      “轩意宁,你不打算给大家一个说法吗?”霍枭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看向轩意宁,灯光昏暗,台上的白光反射在他的眼睛里,让他在黑暗中反而有一种灼灼的光彩。

      “抱歉,”轩意宁微微欠了欠身,“这条项链如此珍贵,且证书齐全,相信大家对它是没有疑问的,只不过既然它这么美,仓促售卖它对谁都是一种不负责,我不希望这种不负责再次上演。”

      一语双关,趁大家还没想好如何接话,轩意宁连忙示意欧楚声立刻切换到下一件拍品。

      拍卖会结束后,白原迅速背起书包,一溜烟钻进电梯,直接到轩意宁的办公室门前等着,这里他来过很多次,路熟,不过轩意宁向来谨慎,即便是人在里面也是会时时反锁房门。

      “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白原皱着眉头盯着一直低头看地姗姗来迟的轩意宁,“那条项链有什么问题吗?”

      轩意宁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恍惚地摇了摇头,然后又立刻打起精神来:“没事,走吧,我们去师父家吃饭。”

      冷气十足暗香浮动低调奢华安静无声其实都是表象,亨利大厦洁净明亮的玻璃幕墙之外,是属于南方岛屿的潮湿炽热以及平民百姓的柴米油盐。

      正当中环山道的街边食客在为吃面是否加几港币转丁而陷入选择困难,却不知一墙之隔的几层楼上,一群人正在为价值上千万的珠宝打得“头破血流”。

      轩意宁知道外面酷暑难当,换掉身上的西装,只留身上的白衬衣再换了一条黑色休闲裤,这才和白原一起动身去师父家。

      “轩少。”刚走出亨利大厦,轩意宁听到有人叫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看到霍枭高大的身影正懒懒散散地倚在大厦玻璃幕墙上,他衣着向来考究,今天是一身海蓝色西装配暗银色菱格纹领带,温莎结,风骚贵气又嚣张。

      轩意宁没开口,倒是白原一下子冲过去,把霍枭拦住:“你想干什么?!”

      “和轩少爷打个招呼而已,”霍枭笑吟吟地看向不远处的轩意宁,“谢谢你好心把鸽血红卖给我啊。”

      “省着点儿花,”轩意宁难得地开口了,“买轩氏珠宝大概已经花完你所有好运气了。”

      “哈哈哈!鄙人不信神佛,自然不担心气运问题!”霍枭笑起来,他眉眼浓黑,五官深刻,浓艳且锋利,像一把镶嵌着珠宝却闪着寒光的宝剑,阳光下只让轩意宁觉得刺目。

      “开拍卖会就是要卖东西,卖给你和卖给狗没有区别,赶紧滚吧!”白原记仇,一把拉过轩意宁的胳膊,“师兄我们走,不要和这种人渣浪费时间。”

      “你家大人没有教你,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吗?”霍枭皮笑肉不笑地呛了白原一句,然后完全不等白原暴起就转头看向轩意宁,“轩少,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没空,劳驾别挡路。”

      轩意宁侧身离开,却被霍枭一把抓住胳膊:“明天,明天有空吗?”

      轩意宁从霍枭的手中抽出胳膊,仔细给衬衣袖筒掸了掸灰,浅茶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霍枭,一字一句地说:“对你,我这辈子都没空。”

      轩意宁和白原的师父叫兰致远,曾经是港城大学欧洲艺术史专业的老师,退休后便搬到港岛风景优美的赤湾,离港城大学不远还靠海,十分适合养老,后来兰教授爱妻亡故,老师便也心灰意冷,始终独自过着半隐居的生活,整日埋首研究神鬼命数意味强烈的玉器。

      轩意宁在大学念的是商科,后来机缘巧合遇到兰致远便又跟在他身边潜心学了很长时间的欧洲艺术史,而白原则是被师父从垃圾站拎回来的流浪儿,一直跟在兰致远身边,自然而然也就跟着兰致远学习玉石篆刻,现在自立门户成立了一家珠宝设计工作室,但只喜欢简朴古拙无雕饰的珠宝设计风格。

      赤湾离中环不过一个隧道的距离,白原对今天师兄拍卖会上出的意外简直好奇心爆棚,但由于巴士上不宜讨论太多这些动辄关乎上千万金额的珠宝,白原只得苦苦按住自己的好奇心,只等到了师父家再问。

      轩意宁坐在巴士车的二层,静静看着窗外,偶尔有飞鸟掠过的辽阔海面上甚至没有一丝云彩,台风过境不久,威猛的夏老虎立刻开始反扑,即便是海风,也带着一股温热的咸腥,让人想到肥腴的生蚝。

      美酒、海鲜、珠宝、豪车,这些曾经在轩意宁生活中都是随手可拾到不甚在意的东西,如今都因为父母的去世和轩氏珠宝集团的惨淡贱卖而消失不见,同样失去的还有所有的欢乐和幸福。

      轩意宁想起自己那段极度黑暗的痛苦过往,好在师弟白原和师父兰致远始终陪在自己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这才得以重返人间。如今也是只有在和白原以及兰老师相聚的时候,他才能感到一丝丝家的温暖。

      而今天,那条被打上疑问的项链,就像一条幽灵般的蛇,慢慢地缠住自己,告诉自己幸福不过是虚幻,你逃不掉的,你永远也逃不掉被假珠宝玩弄的噩运。

      整个车程二人都各怀心事,白原更是心事重重,轩意宁曾经的颓靡历历在目,他实在是担心轩意宁再次坠入深渊。

      视野中的土地变得越来越红,植被越来越茂密,赤湾到了。

      港城有两大地质奇景,一个是离岛的黑环礁,黑环礁,顾名思义就是黑色的环绕礁石,那片海边不是柔软的沙滩,而是大大小小嶙峋奇诡的黑色礁石,是一个探险赶海的好去处;另一个就是位于港岛南面的赤湾了,叫赤湾是因为这里靠海一面全是红土,就连沙滩也是火红一片,远远望去如同海边烧起连天大火,十分壮美。

      到了师父家门口,轩意宁才振作起精神,看着愣头愣脑的白原此刻惴惴不安的样子,突然感到十分抱歉,于是安慰地笑道:“我没事,不要让老师担心。”

      门一开,随着一个胖胖的身影一起出现的,还有一股专属于叉烧的甜香扑鼻而来,馋得白原着急忙慌地脱了鞋子就直奔厨房,啥都顾不上。

      “叉烧仔,一百年没吃饱饭吗!”兰致远看着白原钻进厨房的背影,无奈地吼了一声,然后又紧跟着高声叮嘱道,“用筷子!小心烫到手!”

      然后回头看着眼前的得意门生规规矩矩地摆好带来的水果,斯斯文文地换鞋净手,这才问道:“今天拍卖还顺利吗?”

      “不顺利!”厨房里窜出来洪亮的报告声,“有一条项链还没拍就被师兄撤下来了!”

      “哦?”兰致远有些惊讶地看向轩意宁,“嘉馥得还能允许这样的意外发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黑欧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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