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里的吸血鬼》尧尧无柒

3、第三章

　　（九）
　　我穿着朔乐之前送我的那件蓝白混色衣服的放大版，坐在咖啡厅等着她。
　　我刚喝了一口咖啡，她就从我后面走过来，坐到了我的对面。她的装扮和那时的一样，她把墨镜摘了，我第一次看清她的脸，很精致，但又有岁月的痕迹在。
　　她从包里拿了一个东西递到我面前，我有点局促，看着这个东西——是一个小木牌，上面什么都没有。她喝了一口咖啡，眉头浅浅一皱，往里面加了两块糖，搅了搅，说道：“这是朔乐让我带给你的，说是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我生日吗…时间好快啊，上次过生日还是和朔乐一起的。
　　我拿过木牌，向女人点了点头。
　　我们没了交流话题，咖啡馆里也是安静。
　　她浅叹了口气，说：“我是，朔乐的母亲。”我微微的震惊，仍然看着不知所措的手。她把身体往后一靠，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朔乐，从小就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他喜欢画画，我便送他去学画，他画的很棒。几年前，他说他开了画廊，我就给他买了一栋房子送他当奖励。五个月前的一天，他突然跟我们断了联系，我派人找他。直到前几个月，我找到他了。他没有住在我买的房子里，他住在一个小屋，里面很拥挤，我进去的时候我都不敢想象他为什么要在这么小的屋子里居住。”
　　她停了停，继续说道：“那天，你回来了。他就在我的面前把你推进他的房间里面上锁，甚至还在外面放了一个小柜子挡住。”
　　我瞳孔地震似的放大，那天…我推不开的门，是因为…你……
　　“朔乐30了，他有了自己的工作，房子，他该结婚了。我那天去是想让他和一个女孩见见面，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他说他这辈子都不结婚，你说可笑吗？哪有男人这辈子不结婚的，会被人当笑话的。”
　　我紧咬嘴唇，不结婚…也是因为…我，他说，他喜欢我的……
　　“我后面叫了人强拉他走，他却拿起玻璃瓶对着我，他拿着玻璃瓶对着他的母亲！后面他放弃抵抗的时候，他说他要再见你一面。我允许了。”
　　“他拖着那被玻璃刺进的腿推开那个柜子打开那扇门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悲痛的。他出来的时候请了保姆把客厅打扫干净。”
　　玻璃，刺伤的…腿……那个时候，他明明很疼，他还对我微笑…我还…咬他……
　　我脸上似乎苍白了不少，颤抖着问道：“阿…阿姨，朔乐他…他还好吗？”我的心跳的很厉害，我能感觉到些什么的。
　　女人把墨镜戴上，留下浅浅的话语：“他，现在过的很好。”

　　瞳孔的颜色忽闪变化，差一点就要忍不住了…我嘴角抽了一下，他很好…所以那天晚上的……真的是他。
　　我不争气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可是…他说了，他喜欢我的……
　　我带着哭肿的眼睛回到了家，开门后里面很暗，但是似乎习惯了，从冰箱里拿出一包血袋就喝了起来。这袋血味道混夹着眼泪的咸味，很奇怪。

　　大一的暑假，我又去看了未希。未希的墓前有两束绣球花，一束枯萎了，一束没枯但也不新鲜，似乎放了月许。
　　我放下手中新鲜的绣球花，拿起那束枯萎的，对着未希鞠了一躬。路过垃圾桶时，把枯萎的毫不犹豫的扔掉。

　　（十）
　　我手机坏了。在那次谈话后，某天飞驰的机车把手机弄坏了。我重新买了一个，软件下的和原来那部一模一样，联系人里首先加的，是那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原来那部拿去修的，师傅说因为烂的有点严重，要很久。我看完未希后几天去找了师傅，他把手机修好了。我翻看着手机里面的东西，发现里面有一条未读信息，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号码发来的：
　　去看一看太阳吧。
　　时间是，我再次看见你的那天。

　　我是急跑回的家，路灯修好了，照的很亮，我在灯下奔跑，影子逐渐拉长。我在灯下久立，灯给的疼痛感没有了。
　　我又是一夜未眠，但小台灯开了一夜。我把手放在灯下，灯照着我的手，没有刺痛，有温暖的感觉。
　　我看着时钟一秒一秒的跳动，“叮铃铃——”八点整了。我按掉闹铃，拉开了一点点窗帘，一道金黄的光束从外面射进来，照到了书桌上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我看着那道光束，把窗帘用力一拉，耀眼的阳光如同刚入世般齐刷刷的涌入房间。我站在光面前，很暖，没有灼烧，没有消失，心脏还在跳动……
　　我慢慢睁开眼睛，那道光刺着我的眼睛，我用手遮挡在眼前，我看见，我的手被阳光包围着……我把客厅的窗帘也打开了，房间里一瞬之间被光点亮。
　　我微笑着，笑着笑着眼泪落了下来…朔乐，你看到了吗…我能站在……阳光下面了…

　　我回拨给了那个女人，她接通的第一句话是：“朔乐去世了。”

　　（十一）
　　我见到她时候，我冲上去抓住她的手臂，我的手在抖，我的声音在抖：“阿姨……”
　　她不像上次那样严酷无情，她像极了一位安慰孩子的母亲，她的目光中冰冷却夹带着一些温和。我不停地抹着泪水，说话断断续续的：“是，是什么，什么时候，唔，的事……”
　　她不打算隐瞒，淡淡地回答：“去年，我约见你的前一天。”
　　我的心像掏空了一般，脸上苍白起来了。我努力回想着——那天的这个女人，穿的是黑衣，黑裙甚至戴了一顶黑帽子。
　　我以为那是晚上，她不想引人注目。
　　原来是，因为…朔乐死了。

　　她安慰了我很久，并且告诉了我，朔乐那栋房子的地方，以及墓地。
　　我沐浴在阳光下，身体没有疼痛，心却疼痛地冷却了。原来阳光是这么温暖的…我不需要那件黑色大衣来保护自己，我不用在黑暗里度过余生……

　　（十二）
　　我躺在床上，抓着床单，轻轻道：“这是…布。”
　　我坐起身，看着那面镜子，爬下床，走到它面前，露出尖锐的牙齿和锋利的指甲，瞳孔变成了红色，用指甲戳着镜子，凶狠地说道：“你再学我，我就弄死你。”
　　房间内只有我的声音在回荡。
　　我坐到床上靠墙，抱着自己，头埋进臂弯里。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格古，18岁了，我是个吸血鬼。”
　　【我叫格古，8岁了，我是个吸血鬼。你为什么不怕我？】
　　【三叔母说亲吻能让对方屈服。】
　　我抬起头，向左看。
　　永远会坐在我左手边的人不见了。

　　我把灯开满了整个屋子。
　　【光线对你来说太炙热，以后不要开了。】
　　以前黑乎乎的时候感觉很温暖，现在亮了，可是好凄凉。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门。
　　【外面的人类不像我一样好心，你出去会被抓起来做研究的。】
　　我看着卧室门。
　　【格古，想不想去集市上玩？】
　　“想。”【想！】

　　（十三）
　　我走在街上，有很多小孩子依旧笑哈哈的牵着父母的手。
　　我双手插兜，兜里很温暖。
　　我走到一家店铺：“老板，要一份章鱼小丸子。”
　　里面依旧是圆圆的上面有黑黑的和白色的东西，黏糊糊的。“黑色的是海苔，白色是沙拉酱。”
　　我坐在我们坐过的长椅上。我吃了一个，味道不如血液，但是这是你喜欢的。
　　“我吃完了。”【我吃完了！】

　　我走在河边，风吹过我的脸庞，我停下脚步。面朝着河水。风真的很舒服。
　　我知道你当时跟我说什么了。
　　“朔乐，我喜欢你。”【格古，我喜欢你。】

　　（十四）
　　第二天早晨，我穿着你给我买的另一件的放大款。
　　早餐店都摆在路边上，味道很香…虽然……
　　很香。
　　我走到一家云吞铺里，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有很多图画，我走到一幅画面前，画的内容就是这家云吞铺。笔触很细腻，颜色叠加在一起。
　　老板把一碗云吞放在我的位置上，然后走到我旁边，叉着腰，笑道：“这幅画好看吧？是一个小伙子几年前画的 ，他那时候天天来我这吃云吞。”
　　我笑着回头，坐回座位上，笑问：“老板，你能跟我说说吗？”
　　老板看着店里只有我一个人，便在旁边坐下，一一道来：“那时候啊，他每次来吃云吞，都会先观察一遍我这铺子。来了大概一个月这样。”
　　老板突然笑的更开心了：“有一回他来的时候，他跟我说，他家有一小孩，但是那小孩太小了，而且生病了，他说总有一天会带着那个孩子来我这吃上一碗云吞。”
　　老板回头看着那幅画：“我当时在想，这么年轻的一小伙竟然是单亲爸爸，一个人带着生病小孩也不容易。我也有孩子，我懂得他的艰苦。这幅画啊，是去年他带来的，那时候他说，那孩子过几天就会来吃我的云吞。”
　　我吃着云吞的手颤了一下，鼻子突然一酸，又赶紧往嘴里塞了几个云吞。
　　老板看着我，眼神很慈爱：“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孩子长什么样的，但是我每次见到像你这样或者再小一点的孩子，我都把他当成他说的那个孩子。”
　　我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进汤里，溅起小小涟漪。我把汤一口气喝完，控制住哽咽，努力地让自己说话很正常：“老板，他去年来的时候，是…是什么样子的？”
　　“老板！来碗云吞！”“好咧！”一个顾客走进来，老板随声回应。
　　老板在后厨忙碌着，几分钟后，把云吞端给那个客户，然后笑着跟我说：“他穿着跟第一次来我店里那样。”
　　我随意抹了抹泪，微笑着：“谢谢老板，那个小孩总有一天会来吃您家云吞的！”
　　我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走出那家店铺，我记得之前每次路过这家云吞铺时，朔乐总要停留一会，然后再继续走。
　　朔乐，我吃到云吞了。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