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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尹千鹧 ...

  •   今天没课,昨天完成和舍友一周一次的聚餐。
      早饭午饭他打算随便敷衍,傍晚出去,晚上街边小吃晃一圈。

      那些都不贵。

      鹭禾鸣向右侧身,双手双脚把薄被团簇胸口,迷迷糊糊把一天安排好。

      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依旧一片黑,睡得头晕发沉,他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把流体力学的几个公式翻出来背了背,又想了几个专业单词。

      还好,没睡傻,就是有点四肢发麻,胃部上下酸痛。

      鹭禾鸣眨巴眼睛,奇怪天怎么还没亮。
      抬起手就要摸摸眼睛,右手刚揉了几下,感觉室内屋角亮了一点。
      再动,更亮了。
      等鹭禾鸣手一挥,室内彻底亮了起来。
      鹭禾鸣:“……”
      睡觉睡着,不知道怎么把外套给遮在脸上了。
      这是他准备傍晚出去,特地放在床上的,以防忘了。

      北州的秋天只在早晚出现,中间是炎夏。

      鹭禾鸣起身把外套挂到椅背,今天这一觉让头还昏沉着,他拿出手机,想要不要吃点什么补充一下消耗的精力。
      手机的呼吸灯一闪一闪,这手机是外公给他买的。
      鹭禾鸣的呼吸也加快,不自觉跟着呼吸灯跳动的节奏。

      他双击了屏幕,原始壁纸上坦荡荡露出时间。
      15:59。
      难怪,左腹断断续续的痛意传来。合着他早午饭都没吃,差一个小时就可以吃晚饭了。一天让他睡过去一半,他坐在电脑桌前,手伏在上面,脑袋又要往前凑,眼皮也耷下来。
      睡意没完没了了。他在这边跟困意苦苦挣扎,那边手机铃声又响了。原本周六的下午他都要去顾齐齐书店兼职。

      顾齐齐书店的老板常常窝在二楼,很少在白天下一楼。到晚上才冒出来,兴致好的时候拉着鹭禾鸣去吃夜宵。
      鹭禾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他相处久了,再加上自己本身的那么一点意愿。
      逐渐成为彻头彻尾的夜猫子。

      顾齐齐书店的这个任性老板不叫顾齐,也不叫顾齐齐。
      他叫尹千鹧。
      他们家沾了最早拆迁的光,到他这辈,家里三个孩子,就算躺着什么也不干,吃喝玩乐样样不用愁。

      尹千鹧排老三,还有一个大十五岁的姐姐,一个大九岁的哥哥。他算老来宝,家里宠的要命。草草拿了一个985的本科学历,毕业之后拿了家里的门面房,在长北街最边上,七歪八曲的角落开了一家书店。
      这么偏的地方,来的都是好静的熟客,人少,卖出的书不多,谈不上什么挣钱。他家里也由着他在这混日子,反正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压根没人指望他赚钱。

      他认识鹭禾鸣只是太阳之下一个不重要的巧合。

      鹭禾鸣高一放月假,他背了数学卷穿过巷落,投币乘上公交,闭眼挑了个不知名站点,就到了长北街。
      没有什么目的地,在市巷一楼的柜台走过。

      一楼的香水味蔓延,金器玉器闪着光,那些下垂的肉横在玻璃台上,泥成一滩。

      鹭禾鸣一步没停,他从卷轴门径直走出,来到外面街道,暗下来的天空带着一种清香包裹他的无措。
      只有天空到哪都是一样的。只有这种自欺欺人,给他类似家的温暖。
      在相似的天空里,悄悄抹去往前流转的年华。

      鹭禾鸣沿着商场外的走道,商场外部角落冷饮铺有一个窗口,等待的队伍横在路口。路边拐角的电动车驮着一个小女孩,前座的大人趁着红绿灯回头捏了捏小女孩往前伸的手。

      她的手腕上也有一根红绳。

      鹭禾鸣把书包往上带了带。他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过路人。

      不在风景里,也不在俗常里。

      也不知浑浑噩噩走了多久,就这么一直走到道路尽头,过了红绿灯,就走出了长北街。左腿先迈出,鹭禾鸣想了想,没跨出去,他沿左侧走道走了过去。

      这边远离商场还有一些小门店。鹭禾鸣一一浏览店铺名,忽略玻璃门内实实在在的场景。
      中学的时候,语文老师让他们写周记,写生活里见到的那些特别的店铺名。那个时候他和余炡吟请了半天假,在花园小区附近吃了一顿烤肉。烤肉店铺不大,走进去就四张桌子。他们两个人团了一张劵,吃了个酣畅。

      烤肉店名是1997。来北州之后,哪里都没有1997。

      鹭禾鸣记得他从小吃到大的蛋糕铺,走到哪个路口都有。那么多的蛋糕店,为什么北州一家都找不到。
      这些组成他碎碎粒粒的过去,他的过去在北州如同悬于水面的浮萍,带着空白一步一步从四季经过。

      右拐之后,是一所老年学校在对面路口,这边还有零星商铺。鹭禾鸣从老年学校门口经过,顺着街道往前走。走过学校,来到十字路口。往前还是大大小小的门面房,左侧和右侧树木林立。
      鹭禾鸣没多停,往左侧走过去。树影摇晃着往他的身上落,夹杂颓唐的风。

      “自古逢秋悲寂寥”。

      这边的路有尽头,围墙遮蔽,视野越不过去。往高处看,有老旧的居民区,斑驳年岁的泪痕攀附,咬下曾经风发的模样。

      这边墙根一眼到头都是这样,鹭禾鸣盯着墙角灰尘发呆。这样的地理位置,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不多,但是也不能说偏僻。毕竟是城区街道,宽敞得很,往前多走一点就是大道,人也多了起来。
      只是差了三两步。
      只是差了那五六秒。

      路走到头了,就得返回。鹭禾鸣转身,余光里不经意看到最后一家门户里面好像摆了许多书。他刚刚一户一户看过来那些店铺名,这户空荡荡,还以为是和前一户一起的。走上台阶,门开着,里面一层层都是书格,他大概看了一眼,书的种类不少,分门别类规整着。

      店内没人,鹭禾鸣没走进去。他过来的时候已经不早,时间越晃越少。

      走出门店,他又一次抬头。
      从二楼悬下来一个挂件,视线阻碍,鹭禾鸣又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墙边。
      那挂件得站到屋子右边,侧着看。正面压根看不着。
      有时候风不乐意,也看不到。
      挂件上有几个字。前三个字最大,后俩个字只有前三个字五分之一大。

      前三个字是顾齐齐。后两个字是书店。后面两个字笔划连着,饶是鹭禾鸣不近视,也得站近了,才看得出来。

      也不知道店主是怎么想的,是想让人看到这店名呢,还是不想让人知道。

      那天鹭禾鸣没见到尹千鹧,尹千鹧睡在二楼窗边的沙发床上,手搭在木头窗沿上,睡乏了往窗外支起身子,看到鹭禾鸣一个侧脸。

      很像顾欹历。

      鹭禾鸣见到尹千鹧是周六的晚自习之前,一群人刚吃过晚饭从食堂回来。
      高一还没有分班,班里四五十人,跟个热气堆,也不让开空调。主任给的理由是电路够不上,要让电给高三的学生。
      一群人闹哄哄着不愿意,鹭禾鸣坐第四排靠着窗,头一阵跟着哀嚎了几声,后面断断续续应和几声,假模假样跟在后面乱吠。
      实际上,空不空调的他无所谓,他这个人很耐热,只有冷受不了。

      比起那些无聊的发泄,还是多做几道题来得实在。鹭禾鸣户口不在这,他只能上外来人口专门的学校,师资力量比不上国际学校。
      他想在北州上大学,他就得用尽全力去争留下来的名额,他没时间去随大流。

      尹千鹧这天跟在主任后面,但是没进班,站在外面走廊。
      这个主任是他叔叔,也姓尹。
      尹千鹧自小就在北州长大,家里阿姨姑姑辈非富即贵。
      姐姐辈国内高等学府,要么就是出国。
      有人天生命好,含着金汤匙出生在罗马。
      尹千鹧就是其中之一。

      他打量了一圈比他小七年的小毛孩们。
      今天他二叔有事,他过来看个晚自习。
      夜晚一向是他玩乐的主场,因为看班这事耽搁了,他有点不乐意。想逮皮点的小崽子薅一顿,给他们削削皮。
      皮孩子们还在那不听劝,笔撒得不见踪影,两只手拍着桌子上摊着的卷子,吵闹声此起彼伏直往尹千鹧耳朵里钻。尹千鹧皱眉,摸了摸耳朵,一两秒之后,又捂住了。

      没拿教师资格证已经有了老师的遗传性头疼。
      他视线在人群里扫了几圈,最终扫到了鹭禾鸣身上。
      长得好看的人更容易吸引人的目光,尽管他们都是十五岁,但是唯独穿着校服的鹭禾鸣最有青春的模样。

      他看着是文静的性子,但是也奔赴热闹里去。

      周围喧闹不停,更加挺直着身子叫嚷,跟浪潮一样不绝于耳。

      鹭禾鸣左手拍着桌子,右手没歇,从一个解开始,到尾连贯。嘴巴里念念有词:“就是啊,太热了。”

      尹千鹧:“……”
      性格和顾欹历天差地别。

      鹭禾鸣同桌脖子上的汗珠被夕阳照得发亮。鹭禾鸣的脖颈干干净净,平白白上好几个色。
      尹千鹧看着他把最后一道大题第三问写完,翻过试卷回到第二面。
      解答题第一题到最后一题中间都一片空白。

      尹千鹧:“……”
      现在学生的心眼子这么多吗?

      鹭禾鸣同桌百忙之中看了一眼鹭禾鸣依旧和他进度差不多的卷面。对着讲台前的主任抱怨更有力了。

      连学霸都这样,那他还怕个球。

      尹千鹧:“……”

      沉默是尹千鹧最有力的呐喊。

      主任不乐意再跟这些小孩纠缠,把空调遥控器收走了。

      尹千鹧就在这不尴不尬的时间走进教室。

      他走进去一瞬间,有些人嘴巴都没来得及闭上。

      还有不少闭上又张开了。

      尹少毕竟是花美男。

      尹千鹧扎了个马尾,头发顺滑从帽子后面穿过。他戴了个牛仔蓝的帽子,帽檐几乎遮住他的眼睛。
      尹千鹧眼下有一颗泪痣,之前有朋友跟他嘀咕这辈子估计感情不顺。尹千鹧不以为然,缘分他想要就有。

      周围安静下来,尹千鹧任由他叔叔介绍。他坐在讲堂前的木椅看着窗外。

      夕阳还未彻底西沉,窗边树木已有枯枝。

      等主任走后,这些小孩也没再闹腾,大部分写几笔看尹千鹧一眼。

      眼神里全是好奇和探究。

      这些孩子都是外乡人,都是从乡里、镇里出来的,平时也不出校门,很少见长头发的男人。

      尹千鹧头发专门保养过,发捎都亮泽。

      他在讲台上没事干,这些小孩也给他面子,不闹腾。只有鹭禾鸣抬头看了几次,盯着他的头发发愣。尹千鹧就对鹭禾鸣带了点好奇,他借机从走道装模作样巡视,几步引得不少人抬头又低头。

      走到鹭禾鸣那的时候,鹭禾鸣偏偏又没反应了。他在鹭禾鸣那停了十几秒,鹭禾鸣在做摘抄。落笔洒脱又秀丽,尹千鹧也喜欢书法,但他没耐心练。
      他又多停了几秒,鹭禾鸣始终没反应。到晚自习下课,鹭禾鸣也没再看过来。

      尹千鹧也不明白自己突然起的玩闹心,当看错眼了,没继续闹下去。他勉强老实下来把托付给他的工作应付了。顺便玩了三节晚自习的游戏。
      主任再经过的时候,差点条件反射过来收他的手机。尹千鹧之前在他手里念过书,他也这个样,经常早上收他手机,晚自习结束后尹千鹧耍无赖从他这拿走。
      久而久之,尹千鹧把他叔叔的工作难度翻了个倍。叔叔很无奈,叔叔含泪把委屈吞下。

      主任是今年调任过来的,没想重蹈噩梦了。主任气不过,送尹千鹧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叨叨叨。
      尹千鹧少见没有插科打诨。
      他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大约睡着了。他每次不想听人念叨就东扯西扯说胡话,要不就这样装睡。

      这位爷标准夜猫子,不可能这么早睡。

      尹主任是谁,尹千鹧挑个眉他都能知道这崽子要放什么屁。

      天空久违落了一点雨,点点坠落车窗上。尹主任对着红绿灯模糊的光晕,轻轻叹了一口气。

      尹千鹧在路灯间断的阴影里,缩了缩身子。

      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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